（25）秘制

　　霎时，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停于耳。

　　“此等功夫，世间少有！”李渼瞧着正中剑鞘的断剑，拍手叫绝，连连叫好，就差将食案掀开，站在上面蹦脚了。

　　刚刚，听说父皇晌午才下了赐婚圣旨，他家表哥午后身体就康复了，且壮得力大无穷，两刀就能斩杀体型跟座小山似的野猪王。

　　他原来还抱着迟疑态度，这一见果真不愧是他表哥，这功夫，这力度，这怡然的姿态，真是太俊了，下辈子他要做女子，给表哥当媳妇。

　　赤南德约松连忙离席，将妹妹扶起来，行礼道“不愧是武威郡王莫昕之孙，虽生得俊秀了些，但这功夫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宫灯里的烛火因风而晃动，打在莫泫卿冷笑的嘴角，映衬的通身气质既冷酷又靡丽。尤其是赤金面具下那双漆黑望不到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金珠见到眼前男子，才发现自己平时那真是三脚猫的功夫，这才是妙手，一息间便可夺人性命，而他却连身形都未曾动一下，甚至连个眼神都未曾给自己。

　　她可是血统尊贵的公主，那个被千万男子追捧的吐蕃第一美女。

　　难道她只对吐蕃男子有吸引力？

　　差池，刚刚她献舞时，大溏的公卿百官对她都快入迷了，就是因为这个戴面具的男子，重新至尾都未瞧她一眼，她才想抢夺他的注意力。

　　金珠公主从惊慌失措中缓过神后，心思百转，仿若感受不到莫泫卿冷淡的态度，与兄长用吐蕃语嘀咕了数句。

　　赤南德约松抚慰了皇妹，赞美道“武威郡王果真是中原第一武者，满身高明武艺，却尽是儒雅之气，与吾等身染戾气的粗人大为差异。”

　　莫泫卿面具下的眉目冷凝，蓦地开口，嗓音幽凉，道“不知而自以为知，百祸之宗也。吐蕃王子的赞美，吾不敢担。”

　　很明显，莫泫卿并非仅仅是过谦，而是对吐蕃的王子、公主不买账。

　　眼看着气氛尴尬起来，李怡云淡风轻的坐在龙椅上，拿起宫女倒得果茶，轻啜一口，徐徐道“诸位使臣远道而来，朕无甚欢喜，准备开宴吧！”

　　“渼儿这两月混在各国使臣身旁，或许学了一些吐蕃语，适才那金珠公主说看上表哥了，要做你的女人！”李渼一直竖着耳朵听那公主、王子说的吐蕃语，虽然不能全懂，但也理解个大慨，立刻给他表哥打小陈诉。

　　莫泫卿语气冷冷，声音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道“怀与安，实败名。我莫泫卿今生的妻子只有一个！”他家小女人要是知道，有人同她抢泫哥哥，该有多惆怅，这种问题绝对不能存在。

　　李渼潇洒的打着折扇，俊朗的面容漾起一抹贼贼的笑意，一对酒窝肆意浮现，道“人果真是天生偏心的，而这心一旦偏了，想要再正过来可就难了！”

　　话落瞅了瞅，万寿公主旁的驸马郑颢，正痴痴的望着荣慎由身旁的卢姨娘卢羽飞，他刚刚偷听到，荣慎由要将卢羽飞提正妻了，看来卢家小姐看待男人果真有一套，且照旧岂论老少。

　　紧接着，李渼扫了一眼，穿着露脐装的金珠公主。

　　嗯，各有千秋，虽长得都很美，但是选来做妻子，却都又差了一些。

　　金珠易服后回到席位上，悻悻的坐下，理了理裙摆，就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美了，才会被如此关注，只看成未察觉，翘着兰花指拈起茶杯轻啜。

　　很快宫女们捧着菜盅鱼贯而入，既是寿宴，用材必是离不开寿桃，一时间，桃香铺面，倒也喜人。

　　与此同时，又有抱着琵琶的青衣乐工罗程，同着粉衣宽袖的舞女上场，管竹丝弦，载歌载舞，一片美好景象。

　　不知不觉中，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乞离胡再次诉苦道“这佳肴虽美，但是不膛饿，咱们食了这堆，腹中依旧空空啊！

　　哦，对了，汉家阿舅大官家，我吐蕃金珠公主，在入宴前做了一道吐蕃的菜品，曾是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后，最爱吃的草蕨麻猪，为表诚意，特别献给天可汗。”

　　李怡轻吐温宁静静的嗓音，道“民以食为天。”

　　赤南德约松对着乞离胡冷瞥了一眼，随后，连忙起身行礼，笑道“汉家阿舅大官家说的甚是，赤南德约松代表父汗献上蕨麻猪，还请诸位公卿百官品尝，这是我吐蕃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李怡一听文成公主，心中一颤，道“吐蕃王子有心了！”

　　有了李怡的许可，吐蕃两名侍卫这才抬着一头草蕨麻猪走上红毯。

　　金珠公主也随之上前，满是自豪，介绍道“草蕨麻猪野生野长在蛮荒的雪域高原上，它的奔跑速度比猎犬还快，一人高的土墙，它一跃就可已往，在高原上，三头蕨麻猪就可反抗狼与雪豹的攻击，生性凶猛，基础无法圈养。

　　草蕨麻猪在我们吐蕃，是王室贵族才可享用的贡品。它不光肉质鲜嫩，无腥不腻，汁多味美，而且还具有强心健体、美容养颜、解乏等诸多药性，是我吐蕃特有的佳肴美味。”

　　金珠语罢，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匕首，一块块将草蕨麻猪的肉割下来，放到玉盘里。

　　崔总官笑着接了过来，在无人的角度用银针试试，确定无毒了，才捧上给李怡。

　　李怡可是大溏的帝王，何等珍馐没有品尝过，入口后，虽觉美味，但还不到令他赞美的田地，不外究竟是远道而来的，为了两国宁静，黎民的安身立命，照旧淡淡道“吐蕃公主有心了，朕很欢喜。”

　　李怡突然想起被荣慎由请旨要秘制的野猪王了，扫了一眼左手边的莫泫卿，见外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着崔总管一挥手，道“朕也有大溏的烤肉，请诸国使者品尝。”

　　随后，崔总管手中拂尘一扫，道“上野猪王！”

　　在语罢的一瞬间，就听见整齐划一都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地面似乎都在晃动。

　　二十六位身穿金甲的神策军，抬着丈余长的担架走上红毯，他们的每一个脚步似乎都有千金重，临时做地金丝楠木的担架，在宫灯照射下熠熠生辉，如金波碧浪般涌动。

　　李怡本是为了保持威仪半瞌着眼，这一下子龙眸也睁开了，先别管这菜品做得味道如何，这阵势就比吐蕃强上不少，一下子将各国使臣看得眼都发直了，不错，果真他外甥瞧上的女子，也是非同寻常！

　　刚刚，李怡本远远瞧着荣慎由换了个妾，坐在一旁侍奉，心生不悦，但席位上的荣小九却是那般镇定自若，海浪不惊。

　　李怡心中也有数了，面露微喜，道“请秘制野猪王的芙蓉县主，也介绍一下吧！”

　　荣小九本瞧着莫泫卿一招断剑，陶醉的不行，但闻圣人言，她赶忙收回甜蜜的目光，面上归于清寂。

　　徐徐起身，法式从容的上了台阶，往红毯中央走去，风呼呼吹过，桂花簌簌往下飘落，如飞雪般落在荣小九的肩上，青丝间，围绕在双臂间丈余长的披帛随风激荡。

　　风一吹，碎发掠过如雪肌肤，透着一股浓郁的姝丽之气，宛如九宵之上的仙女。

　　她微微低着不染纤尘的剔透瞳眸，对着圣人的偏向，福身行礼。

　　此时，神策军们抬来数十个食案组合在一起，将野猪王的担架，直接放在上面。

　　荣小九淡然浅笑，衣袖里的手臂一伸，划分站在四角的四位名神策军，便同时向着担架转身，行动整齐划一的，将金丝楠木做的大罩子抬开。

　　霎时，里面地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滴滴热油，顺着野猪王脊背处的纹路慢慢滑下，色味俱佳的秘制大菜，豁然展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原来荣小九早就考虑到，等着上菜的这段功夫，是以将野猪王的里面掏空，用金箔纸裹着热炭塞了进去，又令御厨在腹部的空隙处，塞上需要的香料。

　　如此这般，不仅随时食用，随时都是热的，还能节省下她们烤肉的时间，否则一个时辰要烤熟这般各人伙，还要在不切割的情况下，那是绝对不行能的。

　　在金丝楠木的担架下面，她还铺着新鲜的竹片，这会儿混着烤肉的香气溢出来，正好祛除那股子肉的荤腥味儿。

　　她还将莫泫卿亲自在水里捞上来的三角帆蚌让御厨一一打开，做了配菜摆在野猪的周围，造型宛如花瓣一般，陪衬得野猪有了御用之气。

　　细细的嗅，慢慢的闻，馋虫迅速被勾起，不禁令人垂涎三尺，虽李怡也好奇，但为了仪态，更顾及着颜面，又将龙眸半瞌上。

　　台下的公卿百官见圣人这般，也各自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其实在心里早就惊叹起来。

　　终于乞离胡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大溏县主，这是什么品种的猪，为何体型这般大？”

　　赤红宫灯打在荣小九浅笑的脸上，那张宛如出水芙蓉的脸娇柔如画，不自觉得怦然心动。

　　她的声音虽如黄鹂般悦耳，却是声声掷地有力。

　　“此乃野猪王，净重两千斤，约丈长，腰围近九尺，獠牙长一尺余。

　　可红烧、炖、炸、烹、酱，不仅肉质细嫩、味美可口，常食还可延年益寿，是不行多得的宝物。

　　而这头野猪王乃是武威郡王在狩猎中，特意为圣人过寿猎得。刚刚诸位也是见到的，郡王可是不轻易脱手的高人，诸国使臣这是沾了圣人的好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