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玥枚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声说:“如果实在忍受不了……那照旧得忍!”
果真如此。
师施在心中一笑,却也不忍心开口责怪董玥枚怯懦。
董玥枚压着可怕的声音说:“炫王那般骇人……若你惹怒了炫王……若炫王一时盛怒……难保炫王会对你做出什么恐怖残忍的事情来!你这般瘦弱,定然受不住炫王的拳脚……”
拳脚?
难道赵炫烨还敢打她不成?!
师施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似乎赵炫烨已经打了她……师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作声音说:“娘亲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师裘渊满身一震,紧张得抱了好一会儿头,才扭头看向师施说:“我与你娘最怕的,就是你的‘自有分寸’!”
董玥枚全身发抖,无论瘦小的身躯照旧怯懦的三魂七魄,全都抖得像是被狂风肆虐的乱沙。董玥枚捉紧师施的手说:“我和你爹都知道你性子强!但你要知道,炫王的性子比你更强!”
师裘渊抢话道:“炫王还孔武有力得可怕!要是你认真惹怒了炫王……要是炫王认真对你动手……”
师裘渊与董玥枚都不敢继续往下说,似乎眼前就是炫王动手打师施的景象。
师施把拳头握得更紧,语气却越发平静:“爹娘大可放心。女儿一定不会惹怒炫王的。女儿越发不会牵连爹娘,不会让爹娘蒙受炫王的可怕。”
师裘渊从无边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慌忙解释:“我和你娘不是怕被你牵连……”
师施打断师裘渊的解释,镇定地说:“女儿明白爹娘的记挂,女儿也明白爹娘真心为女儿着想。”
师裘渊与董玥枚对视一眼,重叹两声,整小我私家散架似地往后靠在椅背上——
于师裘渊与董玥枚而言,炫王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毒蛇猛兽!
想起就要跟天底下最可怕的毒蛇猛兽扯上关系,师裘渊与董玥枚惧怕得身心俱疲!
师施再三保证:“横竖!我一定会谨言慎行,小心谨慎,绝对不会惹怒炫王。”如果炫王不惹怒她的话——师施绝对不会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要是师施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了,师裘渊与董玥枚一定会当堂吓晕已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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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即是大婚之日。
纵使大婚仪式定在皇宫举行,睿王府却仍是一派忙碌之景——身穿喜庆红衣的下人,鱼跃般穿梭于睿王府内,忙前忙后直至忙成一团。
大门檐下,均等挂上大红灯笼,喜庆至极。前院之内,满满飘挂大红绸带,每一棵树每一个小枝节都不遗漏。府邸两侧,高贴一对龙飞凤舞的大红对联。府邸门上,对贴一双气势磅礴的大红“喜”字。
除却在睿王府内张灯结彩之外,自宣布婚期以来,前来睿王府送礼的人更是络绎不停。前来送礼的人全都着意换上崭新红衣,毕恭毕敬地排着队,脸上带笑地轮候献上各自主子命他们送来的贺礼——珍稀书画,匠心器皿,奇特珊瑚,珍珠翡翠——多不胜数。
卖力收下这些贺礼而且纪录成册的,是睿王府的管家曾茂。
横竖……
睿王府里里外外,人人皆为明日的大婚忙碌不停。
至于赵睿城……
与里里外外忙成一团的忙碌景象截然差异……
睿王府的后院南墙,挖有一荷花池。正是荷花盛放的时节,满院皆是沁人心扉的荷花香。赵睿城正坐在后院荷花池池心的凉亭之内,悠闲地赏荷,清净地品茶,全然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模样。
从确定睿王妃人选到现在,赵睿城从未过问任何有关大婚之事。在旁人看来,赵睿城对明日的大婚基础绝不在意。
唯有赵睿城心知……
他期待着。
一阵清风,沁着荷花的香气,吹拂而过。
赵睿城用长指拿起茶杯,放在鼻前,轻闻了闻……杯中茶水,似乎漾着一股甜甜的苹果香……赵睿城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往上翘,眼前似乎又再泛起那名拥有天底下最璀璨笑靥的女子。
明日。
就能再见到她了。
有思及此。
赵睿城的眼眸之内满是笑意。
呷了一口茶。
满心苹果香。
“年老!”
赵蔚荭与崔沐苏的声音忽而传来。
赵睿城放下茶杯,抬头,眺目,遥见赵蔚荭与崔沐苏正走进后院,手中都捧着方形锦盒,赵蔚荭甚至还踮着脚尖不停地向赵睿城卖力挥手。
赵蔚荭与崔沐苏是来送贺礼的——旁人的贺礼,自然由曾茂代收。但赵蔚荭与崔沐苏送的贺礼,总该由赵睿城亲自收下。
赵睿城遥向赵蔚荭与崔沐苏点了颔首。
颔首事后。
赵睿城垂下眼眸,左手撩着右袖,亲自动手,在青玉桌面之上多摆了两只茶杯。
赵蔚荭穿着一身花俏的暗红长袍,嘴角咧着笑,踩着小碎步,快步往凉亭走,兴高采烈地扯着嗓子对凉亭里的赵睿城说:“我给王兄准备了极好的贺礼!王兄一定会喜欢的!”
赵睿城自然不会扯着喉咙回覆赵蔚荭。
赵睿城甚至没有再次抬目看向赵蔚荭,唯只在给赵蔚荭准备的茶杯里倒进了茶……给赵蔚荭倒过茶后,赵睿城也给崔沐苏倒了一杯。
崔沐苏穿着一身无花无纹的素色衣衫,走在赵蔚荭的身后,嫌弃万分地藐嘴看着赵蔚荭屁颠屁颠的背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崔沐苏一鼓作气,两步并作一步地往凉亭走,一心想要逾越赵蔚荭。
斗争一触即发——
赵蔚荭皱鼻子瞪眼睛地端着妖娆身姿,踩着极快的小碎步往凉亭走;崔沐苏一脸鄙夷地斜夷着赵蔚荭,迈着豪爽的士兵法式往赵睿城走。
原来还算是“文斗”的。
可是……
走着走着……
瞪着瞪着……
赵蔚荭与崔沐苏竟一道走一道动起了手,你推我,我推你,都差点把对方推进荷花池去!
推推撞撞之间。
崔沐苏抢先一步坐在赵睿城的身旁,长腿一伸,将赵蔚荭要坐的凳子踢飞了好几米远。
赵蔚荭吃了一惊,不依地跺了跺脚,像是抱娃娃般抱紧怀中的方形锦盒,扁着嘴对赵睿城说:“王兄你看看,崔沐苏又欺负我了!幸亏我反映快没有往下坐!要是我往下坐了,我便要随着那凳子一同飞出去了!”
赵睿城眼眸带笑,摇了摇头,呷了口茶,不说话。
崔沐苏抢白赵蔚荭:“竟还美意思说自己‘反映快’?要是你认真反映快,就该换你踢飞我的凳子了!”
赵蔚荭瞪着崔沐苏,扭了扭身子,单手叉腰道:“我才没有你这么粗鲁!”
崔沐苏斜眼瞥着赵蔚荭,扯着嘴角,语带讥笑:“你不是没有我这么粗鲁,你是没有我这般气概!”
赵蔚荭学着崔沐苏的样子,扯着嘴角,语带讥笑:“男子才会说‘气概’,你顶多只能算是粗鲁的男人婆!”
“你说什么?!”崔沐苏大吼一声,猛地拍桌,站起身来,作势要冲上前揪住赵蔚荭的衣领毒打赵蔚荭一顿。
“王兄救我!”赵蔚荭熟门熟路地绕到赵睿城的身后,可怜又弱小地抱着锦盒缩成一团。
“躲在表哥身后也没用!我要打你,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我照旧要打你!”崔沐苏撩起衣袖,抡起拳头……
赵睿城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要闹了。”
赵睿城不紧不慢的话语,就像是训猴的绳索,一出就能让赵蔚荭与崔沐苏这两只顽猴乖乖听话。
这不——
崔沐苏纵使仍然瞪着赵蔚荭,却照旧放下了袖子与拳头,忿忿然往后坐回原位。
赵蔚荭也不装可怜弱小了,太过风情万种地抱着锦盒,扭扭捏捏地坐在另外一张没被踢飞的凳子上。
或许平静了一小会儿吧——
“这是我送给王兄(表哥)的贺礼。”赵蔚荭与崔沐苏险些同时开口说同一句话,随即,怒目相对。
“王兄(表哥)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赵蔚荭与崔沐苏又再同时开口说同一句话,随即,又是怒目相对。
“王兄(表哥)先看我的贺礼!”赵蔚荭与崔沐苏又又同时开口说同一句话,随即,又又是怒目相对。
“我的贺礼一定比她(他)的好!”赵蔚荭与崔沐苏又又又同时开口说同一句话,随即,又又又是怒目相对——二人简直都要气疯了。
“你为什么学我说话?!”赵蔚荭与崔沐苏互瞪着,又再同时冒出同一句话——这对冤家的默契,真是绝了。
“我哪有学你说话!”同上。
“明白就是你学我说话!”照旧同上。
……
……
赵蔚荭与崔沐苏又耗上了。
实在是喧华极了。
赵睿城开口调停:“你们的贺礼,我都收下了。等你们回去之后,我自会拆开看的。”
赵蔚荭与崔沐苏互瞪着闭上嘴,算是暂时休战。
赵睿城伸出双手,同时比了比赵蔚荭与崔沐苏面前的茶杯,“尝尝这茶如何吧。”
赵蔚荭与崔沐苏如临大敌般互瞪着,拿起茶杯,凑近嘴边……
突然!
赵蔚荭抢占先机对赵睿城说:“明日就是大婚了,王兄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单独把整句话说出口之后,赵蔚荭嘚瑟地冲崔沐苏晃了晃头,似乎在说——哈哈哈!终究是我赢了!
崔沐苏哼了一声,咬了咬牙,反瞪赵蔚荭,用嫌弃的眼神对赵蔚荭说——是我让着你,不跟你比而已!
自认取告捷利的赵蔚荭吱吱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才又追问赵睿城道:“选妃当日,王兄也没看那些千金两眼。我实在想不明白,王兄是如何看上萧家千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