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最怕的

　　“关掌柜，三皇子叫你。”

　　关无寄抬头看向门外，叹了口气，对子令道：“麻烦找上门了。”

　　门外，司徒钰已在等着他了。

　　“关掌柜，昨天你的体现，似乎有点失常啊。”

　　他手中，把玩这一颗青莲珠。

　　“让三皇子见笑了。”

　　“无妨。”司徒钰微微一笑，“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你要是听我的，这件事，小事化了。”

　　关无寄在心底冷笑数声，面上却依旧是和善的笑容：“敬请付托。”

　　“关无寄，你好把你手中的工具交出来了吧。”

　　关无寄心神一提，“还请三皇子明示。”

　　“听说前阵子桃源进了一批死人，你给他们喂的是什么？那工具另有吗？给我。”

　　“另有我明说了，我要桃源这的人民完全信任我，你，最好不要从中作梗。”

　　“那个异族小子对你说过什么我不管，我不外希望你能配合我，这样，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

　　“三皇子所言，关某可能不太明白。”

　　“安魂引。”

　　“我要安魂引。”

　　关无寄噗嗤一声笑了：“三皇子用这些干嘛？”

　　“众所周知，桃源的鬼魅实在太多了。”司徒钰答，“圣上遣我来此地就是为了除鬼，安魂引，我早有听闻，此等神物若是给予我，如虎添翼。”

　　“三皇子是个爽快人哪。”关无寄开怀大笑，“那么我也明说了，这工具，您想都别想。”

　　司徒钰脸色瞬间就变了。

　　“关无寄，我给你三天考虑时间。”

　　“关某很期待三天后的故事。”关无寄颔首，向他一抱拳，“告辞！”

　　申时，关无寄在茶坊品茶观秋景时，门客冲进来，急遽说道：“您还这么淡定的？外面黎民已经闹起来了！”

　　“哈，我就知道司徒钰来桃源，准没好事。”

　　门外，呼声如海。

　　还夹杂着着一声声悲戚至极的哭泣。

　　“让关无寄出来给个说法！”

　　“别说法什么说法的了，就让他去死吧，他死有余辜！”

　　关无寄混迹江湖，抗骂水准一流，这会儿，却也面色煞白地呆住了。

　　以往，都是江湖死对头这么指着他咒他去死。

　　现在，是千百人，不，也不仅是千百人这么简朴。

　　是他拼了这条命掩护的，整个桃源的人们。

　　“你是骗子，魔鬼，太卑劣了！要不是三皇子说起这事，咱都还蒙在鼓里，给你磕头，感恩感德的！我呸！”

　　“安魂引基础就是断了往生的工具，他们原来还没死，给你一口安魂喂下去，别说命没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全都没了！关无寄，你拿什么还！”

　　陌尚站在前方，一言不发，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宽刀插在土里，他半截身子撑在刀柄上，凌厉目光一圈圈扫来扫去。

　　而他那身黑衣，已污浊不堪。

　　菜叶，死老鼠，另有一只散发着恶臭的粪桶，都滚落在他脚边。

　　见关无寄泛起，他终于开了口：“奉令郎所命，陌尚未伤及一人，但也请令郎先回避一会。”

　　“恳请令郎回避！”他低下头，眼眶已然泛红，忍下的千般折辱，在关无寄面前，如决堤的洪水泻落。

　　“怎么了？”他扶起陌尚的双臂。

　　“令郎，司徒钰把你毒死活死人的事扒出来了。”

　　“全部说给村民听了。”

　　“说你与诡辨勾通，本就知道安魂引会夺人轮回，仍然喂给无辜的人们，为了相同阴阳两界，获得鬼神的资助。”

　　“他的意思是，你一直在骗取桃源人们的信任，为的就是某一天杀光他们，做成活死人，祭鬼神！”

　　“而且，他证据确凿，找出了暮黎宫里关押的那些活死人，还牵连上了诡辨。”

　　诡辨现在也很欠好。

　　恼怒的村民将一把大火烧到了暮黎宫，她只得打开青莲月塔，释放阴气吞噬这团火。

　　诡辨站在月塔顶端，疾风扬起黑袍，她紧紧扣住玉栏，视线下方，黑烟充斥着整个暮黎宫。

　　而这里，也不再是酷寒和死寂。

　　“司徒钰，我要你死。”

　　“早晚一天，你的嘴巴，会像阮紫那样被撕得稀巴烂，然后像我一样坠入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咔哒，清脆一声。

　　玉栏碎裂，白玉沾着诡辨手心殷红的血，从高空坠落至浓烟中。

　　—

　　“活死人这件事，当初你就说要保密，所以现在知道前因结果的，只有您，属下，诡辨和岳泽。”

　　“令郎，您的门客都有些动摇了。”陌尚垂下头，“究竟证据确凿，加上昨晚诡辨姐还打了三皇子的人，这样一来，黎民都觉得三皇子是在和他们的敌人作对，定会更相信他的鬼话。”

　　“就算现在把活死人的事解释给他们听，我们人这么少还没有有力证据，叫他们如何相信！”他顿了顿，“也许岳长青在，另有一线希望。”

　　关无寄面色淡然，不外有些泛白。他招招手：“我原来就没计划把活死人的事情说出去。”

　　“另有，岳长青此人，不要再提了。”他语气骤冷，“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扒开陌尚，只身走向众人。

　　一颗鸡蛋砸过来，在黛蓝锦衣上开了花。

　　关无寄再向前走两步，张嘴，欲就着三寸不烂之舌解释。想摆出油腔滑调的本色，开口，却觉嗓音沙哑，喉头堵得慌。

　　白昭暮牵着杜若，徐徐走上前，面色惊诧。

　　他走到关无寄面前，面色惆怅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你快解释下吧，我相信你。”

　　“你定能解释清楚这一切的，我们都愿意期待。”

　　“还解释什么呀，人证物证都齐了，我都没有理由不相信。”杜若亦苍白着小脸，“关无寄，我真没想到啊。”

　　关无寄感应衣服被拉扯了两下。

　　他转过头，陌尚凝眉看着他，张了张嘴，对了个口型。

　　他说，把活死人的事说出去吧。

　　瞒不住了。

　　关无寄戚戚然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然后摇头。

　　他也回了个口型：我从来就没这个计划。

　　陌尚眼白处爬上血丝。

　　他挣扎着，终是冲关无寄吼了出来：“令郎！求你为自己想想！”

　　你所有的善意与大义，终是会成为利剑，一剑穿了你自己的胸膛。

　　关无寄移开目光，落在远处那抹水青色身影上。

　　他看见司徒钰笑了，手握一把玉骨折扇，站在人群中轻摇，风骚倜傥，无比风物。

　　就似乎他以前的模样。

　　他拨开人群，一步步向司徒钰走去。

　　唾沫星子和拳头，落了他一身。

　　他终是站在司徒钰面前，而司徒钰眯起眼睛审察他狼狈的样子，笑着开口：“看啊，关无寄，我知道你怕什么。”

　　“你最怕的，我尽数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