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五毒流苏
“诡辨，是诡辨！”
一众桃源的人们张皇起来，相互推搡着尖叫。
诡辨扇完人，利索一收手，转身向暮黎宫奔去。
她要尽快赶到青莲月塔前，解救被阵法传送已往的村民，又放心不下这边关无寄的那些门客，这回是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两全乏术。
而关无寄的门客们，此时慌了神，争相拥挤到那大阵前，手忙脚乱捣鼓着。
陌尚声嘶力竭的大叫：“不是那个！错了！阵眼在右侧！”
司徒钰的人马则冷眼旁观。
“我说是他们干的，没错吧，那家伙还来打我。”倒在地上那人咬牙切齿道。
陌尚狠狠一发力，挣脱开绳索，跑向阵眼，将手掌覆上大阵。
灵力流转入阵眼，光线强烈而炽热，将他全身吞没其中。
关无寄睁开眼时，隐约看见少年身形的轮廓，陶醉在大阵耀眼的光线中。
“完了。”
当初关无寄与其门客制作法阵时，是往死里做的，没有留事后路。
现在，陌尚没有解除大阵之法，只能以身反抗。
他显然是拼了这条命，强行阻止大阵运转，远远的都能看见他在哆嗦。关无寄想起从前，就算被上百人围攻，陌尚依旧稳端宽刀，少年英气，未曾哆嗦一回。
不停有人被大阵凭空牵引，尖叫声掀起浪潮似的恐慌，关无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许是子令给的药起作用了，他自觉好些，便冲向人群。
他刷的拔出解愠剑，此情此景之下，长剑自带戾气围绕，似是有灵。
解愠剑，另有一个功效，就是除鬼。
他抬手一剑斩下去，却没落在任何人身上，只略略掠过众人衣角，引起一阵阵惊叫。
关无寄拔高声音：“诸位莫慌，解愠剑除鬼，剑不会真落到诸位身上，不外吓走诸位身上的鬼魅而已！”
高台上，司徒钰双眼睁开一条缝，杂乱，尽入眸底。
他似无意地震弹了下，手抓到一颗珠子，垂眸一看。
“青莲珠啊。”
他浅笑将其攥在手里，珠子露出平滑的一面，直对着关无寄。
今晚，珠子完完整整地纪录下关无寄的失误，以及鬼魅倾覆，大阵伤及平民的情景。
“关无寄，智慧反被智慧误啊。”
关无寄一个转身，竟撞见子令，子令似乎来这有段时间了，明白他在做什么，伸手便道：“解愠剑，给我，我速度快。”
他身形轻盈，翩若惊鸿，游走于人群之中。长剑翻花，煞是悦目，而剑锋之下，戾气精准劈向鬼魅。
肉眼可见，一丝丝黑雾从人们身上腾起，又消失在剑下。
他一手双指夹平安符，一手舞剑，步子轻飘飘移动，足见一点，已飞至高台。
解愠剑，垂落在倒地的三皇子身侧，戾气尚未完全褪去，萦绕于剑身。
他似乎很体贴三皇子，蹲下来给他理了理衣襟，又像在外交什么似的。
子令抓着他腰间的一颗流苏，拽了拽，似乎想把他弄醒。
解愠剑戾气仍未褪去。
子令忽觉手腕被抓住了，司徒钰力气还挺大。
他拽着司徒钰的流苏，而司徒钰一把抓住他的手，五指跟铁钳子似的，掐得他生疼。
刀子般的目光也投射向他。
子令猛地用力，抽回手：“您身体好点了？”
司徒钰不答。
初晓朦胧天色中，无人看见那白昼里温润如玉的令郎，现在凶煞地眯着一双眼，盯住子令，唇边逸出冷笑。
子令再问：“或者，照旧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子令点颔首，抿唇一笑，“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解开关无寄的毒，要么……”
他抚了抚解愠剑。
“你明白我的意思。剑对你，会自行腾起戾气，这要是说出去，你可就没得混了——三皇子。”
说着，他趁司徒钰不备，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珠子。
还举在司徒钰面前晃了晃：“这段，青莲珠也纪录下来了哦。”
司徒钰虽不作答，却也有了反映。
他站起身，走下高台来到关无寄身侧，拍了拍关无寄的肩：“关掌柜，今晚辛苦了。”
司徒钰转身时，见子令浅笑轻抚解愠剑，而围绕剑身的戾气，已然消失。
关无寄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
附在村民身上的鬼魅已被赶尽，而暮黎宫那边，诡辨也将误被送入青莲月塔的人解救出来，带回桃花源。
桃源这场闹剧，至此已经结束。
而高台上的长老，再没睁开眼过。
回到当天。
子令与关无寄回屋。
“那股味道，定是司徒钰身上的。”
窗外树影摇晃，关无寄皱着眉，抬手斟茶，倒满一杯推到子令面前，“你觉得呢？”
“这已经不是我觉不觉得的问题了，明白就是。”子令道，“你注意到司徒钰腰间配饰了么？”
“五条流苏。”
“没错。”子令颔首，面色马上严肃起来，“五条流苏，划分连着五颗珠子。”
“其名曰，五毒。”
关无寄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子令继续道：“其实并非真有五毒。实际上，是三毒两药。”
“三毒，划分毒巫，道，鬼。”
“二药，划分解巫与道中的毒。鬼因为不属于人间，尚未制出解药。”
关无寄咂了口茶，笑道：“挺厉害的。”
“每次他要毒人时，只需捻一捻流苏下的珠子。”子令道，“用解药亦是如此。”
关无寄恍然：“难怪我看他那晚上一直在把玩他那流苏。”
说着，话音一转：“我有个疑问，他那珠子，天子知道不？”
“虽然知道了。”子令道，“但也可以说，不知道。这腰佩，其实是他弱冠之时，圣上亲手赠予的。”
“但其时圣上的本意非如此。五条流苏，划分对应消除五毒，珠子里装的都是世上稀有的草药，用来替三皇子反抗瘟神。”
“但厥后，他黑暗命人将五味草药换成三毒二药装在里头。”
关无寄低头分茶，不经意间露出一笑：“你小子知道的还真挺多。”
“你这游走江湖的大盗，不会是住在皇宫里的吧？”
子令：“我之所以如此清楚，因为我被他毒过。”
“但并没有乐成。”
“三毒，只毒巫医，鬼魅和羽士。而我正巧一个都不是。”
“他毒你乐成了，因为你是巫。”子令看向关无寄。
关无寄讶然，拍拍掌：“你俩厉害啊，这就把我老底摸出来了。”
“请不要这么说，我和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子令认真道，“另有，他待会儿预计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昨晚闹得那么乱，似乎一切都是你的错，而这些正巧都被记进了青莲珠，关，你这是被他摆了一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