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孰对孰错，我信他

　　冥界一尊怪石，侧着看，时有幽光，泛青，姒酒卿便日日跪在那里，虔诚地叩拜。

　　这是八年前的事，此情此景，一如八年后关无寄带人在石前膜拜。

　　他在那片逼仄到近乎令人窒息的湿润的地方，过活如年，目光常年居于黑暗，但凡捕捉到一缕光，便如饿狼扑食般渴望，向上攀爬。

　　妄想滋长得很快，这个词听来挺唬人，而自己没什么束缚力，在真正的渴望面前一文不值。

　　他顺着诡辨的指引回到了人间。

　　他看到了年老，不出所料，他摆着的笑容一如既往——那种看待外客，和善讨喜的模样。

　　一壶浊酒喜相逢，桃李东风里，年老伸手招呼这个外乡来客。

　　相逢只是晤面的一刻，转瞬即逝，他恍然惊觉自己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地方，俯首，千丈深渊翻腾，冥界张开大口相迎——

　　“青莲月塔无法控制他们，这里必须靠你。你处在人间自然召唤不到他们，去下三界。”

　　诡辨将他带到宁静隐蔽的地方，嘶哑着声音道。

　　“岂论如何，下三界，你必须前去。恶灵在一月之内得不到控制，桃源将不复存。”

　　他才想起，诡辨当初就是为了护桃源而来到凡间，他如何以一己之私去怀抱桃源在诡辨心中的分量。

　　“我有此外措施。”姒酒卿苍白着面孔。

　　他翻手，掌心瞬间升腾起乌风，诡辨低声赞叹：“过了三年了，本事都还在。”

　　瘦弱的高个子再负手，大片乌泱泱的雾霭浮动在地面之上。

　　“你要召唤他们至人间？”诡辨眯起眼睛。

　　“是的。”

　　姒酒卿答时，冥界诸鬼已升腾到人界，化作一团团雾霭，欢悦地扭动身躯。

　　“与其在下三界召唤，不如趁中元节鬼门大开，将他们召上来，他们不是恶灵，没关系。”

　　姒酒卿轻声道：“我待会放他们去镇压恶灵，不外要吓到桃源的人们了。”

　　他挥手，鬼们化为旋风一股脑席卷出去，散向四面八方。

　　另一头，绝门四周。

　　众人忽觉一阵黑风迎面吹来，纷纷遮面伏身，些许人，从指缝中窥得那风的轨迹，它卷起绝门四周躁动的恶灵，转瞬之间，又消失洁净。

　　恶灵消失，徒留一地阴气。

　　“阴气，是阴气……”那人猛然抬起头，“姒季呢？他人呢！他不是说自己是普通人吗？这阵风又从何而来？”

　　关无寄则面无心情地抬起头。

　　有人冲上来质问：“你不是平时特护着他么？你给个解释啊？”

　　关无寄举目眺望远方。

　　于他，内心情绪剧烈翻腾时，面上心情便退个一干二净。

　　“他是我兄弟，我不护他我护谁。”他只道，“这回，我不管孰对孰错，我信他。”

　　可阴气浮现面前，清清楚楚不会骗人。

　　怎么会这样，他心道。

　　原有的防设坍塌，他开始质疑一切，明明已经动摇，口上却那样说着。

　　“我信他，纵使那样，他亦可摆平一切。”关无寄一字一句道，“然，若他成心伤桃源，我定不宽恕。但那之前，诸位何不给他一点挽救的时间？”

　　“我愿押上整个酒庄作赌注，青山为证，他若无法收场，有我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