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失控

　　姒酒卿捂着脸蹲下身。

　　他明白听出诡辨话语中的震怒与哀叹。

　　三年前，他便和诡辨说过那些。

　　“诡辨，我求你一事。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自冥界，我也不希望他们看到我整日和你打交道…不不，不是讨厌你的意思，我怕他们不接受我。”

　　那时，重回人世的少年何等欣喜，徐徐的，却觉察自己不太受接待。

　　一身阴气，自然无人愿意靠近。

　　“我盼了许久，终于重见天日，别告诉我，我是空欢喜一场。”

　　他苦苦恳求。

　　人们终是不待见鬼门关来的客人。

　　他想起自己对白昭暮说过：

　　你也明白，你我皆为异类，被另眼相待也算正常。处的时间长了，即便畏手畏脚，习惯也就好了，你瞧，这人间不也挺漂亮。

　　是梦寐以求的人间啊。

　　他也对诡辨倒过苦水：“我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昏暗，无光，闭塞。”

　　“在冥界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支撑我一路熬过来的？说来可笑，是八年前和年老的赌约，他说，待我回到这里，便向他讨酒喝。”

　　他张开双臂，恍然间时光被拉回现下，他听到自己凄凄的笑声。

　　人群熙熙攘攘，嘈杂着，似乎在急呼着什么——

　　“恶灵出动了！就是绝门这里，它们都出来了！”

　　诡辨怔怔地转头，这才想起了什么。

　　她刚刚听到姒酒卿被捉的消息时，心下慌忙，有些事物未及处置惩罚便赶了过来。

　　青莲月塔的修复，其实并未全部完成。

　　她慌忙之下漏了一步，一时糊涂，终究遭来了报应。

　　青莲月塔没能控制住绝门四周的恶灵，它们倾巢出动，诡辨飞身而至，挥手，一道光刃拦腰斩了已往。

　　恶灵数量众多，凝聚起来，如潮水般扑向人群。

　　众人各自散出灵力反抗，诡辨一把拽起姒酒卿：“失控了，青莲月塔一时半会控制不住他们，你赶忙下冥界制止！”

　　姒酒卿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眷恋人间太久，险些忘了，如何在冥界发号施令。”

　　“我很久没下去过了，也不想下去，就算现在发号施令，那群家伙也不会听我的吧。”姒酒卿道，“之前，不是我坐视不管，我实验过，可他们早就不认我啦。”

　　—

　　八年前，桃花源乱过一次，闹得不行开交，惊动鬼神。

　　而这一切，整个桃花源只有诡辨和姒酒卿还记得。

　　冥界，姒酒卿初来乍到时，环视四周，徒剩令人心慌的黑暗。

　　四肢酷寒，耳畔似乎回荡着一曲催泪的歌儿。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这是第一天离开年老，离开故土，身侧小鬼大鬼们路过，都市奚落他，讥笑这小我私家界的来客：“你想回家？哈哈哈，他竟然想回家！”

　　姒酒卿麻木地盯着无际漆黑，入迷。

　　彼时他在想什么呢？

　　想熬已往，回到人间，便可问年老讨一碗酒喝。

　　想当初，兄弟俩赌钱谁下冥界，他赢了，临行时便和年老立下这个约。

　　他还在呆愣时，一位黑衣女子走到面前，身形高挑，神情透出几分酷寒，她开口，他怔住了，那基础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声音。

　　很是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