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回忆总会在不经意间生发，村口那株嶙峋的柿子树、村中那条狭长的河，另有门前那盘早已停用的石碾，以及她试图抓住我的那只充满老茧的手……
我家劈面的河堤旁有个斜坡，斜坡上有两颗粗壮的柿子树，树下有一块长条状的条形石，约莫有茶几巨细。这是小时候的据点。每每奶奶带我的时候，都市在这里玩耍，顺着斜坡跑上跑下，累了就在条石上或坐或躺。有时候到了饭点，奶奶就回家做饭，往往是一碗面条或是糊糊，做好了就端到树下，远远地看到奶奶一手拄着拐棍，一手端着面条徐徐走来，便雀跃着迎上去双手接过碗，捧着放到条石上。奶奶总会在后面嘱咐着：慢一点，别烫着。条石上的瓷碗里，永远盛着最好的美味。
印象中和奶奶居住时间最长的一段，是在家里翻盖屋子的时候。其时奶奶住的也是早年的土炕，墙壁也是土坯砌成后刷的泥浆，我感受很不美观，便用自己收藏的烟标一张张贴到墙壁上，看着花花绿绿的墙面，奶奶不停夸我，我也兴奋的不得了，能够随着自己的性子装饰房间，照旧头一回。
影象中除了一段段小幸福，也难免有一些愧疚的影象。约莫在初中时候，有次村里给老人分了一批柴火，让自行挑回家。柴火在村大队的院子里，一担一担地分好摆放在那里，其时只有我陪奶奶已往的，我试了试肩膀被压得生疼，基础担不动，虽然也算是个巨细伙子，但那活实在搞不定。幸亏旁边有二姑夫在那里，我向他求助，不意他说另有事，没接茬。奶奶一看很气愤，一下挑起来拄着拐棍气呼呼地走了，我跟在后面，没敢吭声，从大队抵家约莫有1公里多的距离，愣是没歇过一次脚，她一路走一路嘟囔着什么。那一刻的倔强深印在我的脑海里，瘦弱的身躯肩负着重压却一直前行，也似乎读懂了一个农村妇女只手带大四个孩子的坚持和强韧。
四
卑微的她，影响着卑微的我。在自己的生活中总是尽力地向每一小我私家绽出笑容，我是如此的与她相仿。厥后，长大了，也有时机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当一小我私家在外，心中总会有对她的牵挂，虽然，也总有着她对我的期盼。每一次推开那扇斑驳的红漆木门，总会看到盘坐在门槛上，正努力向外张望的她，随后便听到那声充满欣喜的召唤，而我也总会快步向前，把手放在她那紧皱的手中，每当此时总会看到她那欣喜的双眼里溢出了泪水。厥后听隔邻的大娘说，奶奶时常一小我私家蹲坐在门槛上，歪着脑袋注视着大门的偏向。
某一天，奶奶很意外地摔倒在小院里，厥后就中下了偏瘫，整个冬天都卧在床上。那年寒假，我没有随处走访同学亲友，时常守在她的床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居然经常会让她感应难为情，严词制止我为她端屎倒尿。而每次我在做完这些事情后，她的眼神中总会流露出愧疚的神情，我知道，即便对我她也是心存感恩的。那次离家回校，走得很艰难，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好起来，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坐在门槛上期待我的到来。厥后，频频给家里打电话，被见告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于是放心了许多，以为天气暖和了也就能康复了。却未曾想到，走过严冬的她居然没有走完这个夏天。
最后一次跟她作别，在结业即将赶赴事情岗位之际，走得慌忙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那时奶奶已然知道了我找女朋友的事情，而且也曾见过频频，便拉着我的手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她说她可能等不到了。我笑着慰藉她说，还要等着你给我们看孩子呢。
五
夜，漆黑如墨。纷歧会儿，周边的邻居闻讯而来，他们劝慰着我，叙说着奶奶生前所获得我的种种便利，然而我，终究是愧疚的。曾经也经历过生命从眼前滑过，却只是有些许的叹息，直到一个与自己有着莫大关联的人的离开，才让我有了深深的遗憾，以及对生命一去不复返的叹息和留恋。
奶奶的一生是卑微的，她没有太多地追求，有的只是不尽的支付和回报；她的离开又是如此的慌忙，在不经意间她悄然而逝，却也没来得及再见我最后一面。这短暂而寥寂的一生，她都在努力的回报着曾经的膏泽，与她，却何曾接受过别人的回报呢？这急遽而去，让饱受膏泽的我，又将何以酬金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