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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门前有条河

第三十章 奶奶的拐棍(一)

我家门前有条河 亦木易水 1537 2020-02-15 08:54:43

  寒风袭来,卷起几片微枯的落叶,在孤寂的街道上空挥洒摇曳,随即又徐徐坠落,归于寂静。街道上难得有几个行人,寒风掠面,我禁不住紧了紧衣领,却也晚了半拍,全身似乎早已被凉风所侵蚀。未曾想到,这风居然是这般的砭骨,让毫无准备的我感伤到一番透心的寒彻。

  一

  奶奶的离开,我绝不知情,恰如对这天气,习惯了她的温暖,却没有意识到严寒的突袭。

  奶奶去世的那天是农历第二个七月的十五号,那天是公历9月7日。就在前一天的晚上,我兴致勃勃地告诉家人:明天一早我将到外地总部去学习。可就在我赶往火车站的时候,奶奶也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却是在一个月以后回家探亲时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天逢十一假期,我一回家就发现父亲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忧郁,我努力地捕捉其间的原由,最终父亲哽咽地对我说:你奶奶走了。他说,那天我正好去外地,考虑到刚刚事情不久,怕影响事情,所以没有告诉我。尔后,我陷入了短暂的缄默沉静,泪水在我未曾注意的一瞬滑下了脸庞,我起身快步走出家门,向奶奶居住的小院走去。

  夜,黑得凄凉,空旷的巷子里只有我的哭泣声。在到达小院门前的一时间,我静立无语,看着那扇让我从小无数次推开的木门,竟失去了再一次推开它的勇气。未曾想,母亲居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她拉着我的臂,帮我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木门。一声熟悉而悠长的开门声触动了我的心扉,再也止不住泪水的肆虐,任凭它在脸上流淌,熟悉的小院、熟悉的气息,却再也听不到那声苍老却掩饰不住欣喜地召唤声:娃儿,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可您又去哪里了呢?我失声了,在漆黑的夜里。我一边语不成句地召唤着奶奶,一边嚎啕大哭,试图用这撕心的召唤来弥补心灵的缺失,然而,她是不会听到的。曾经听说,至亲之人相互间都市有所感应,我努力地追念那天我赶赴火车站时的情景,其时慌忙中我居然坐反了公交车,直到徐徐远离市区,我才恍然间意识到我遗失了偏向。

  二

  我失去了一个代表着生长历程中一个要害的符号,当她在时,那么多的回忆都是美好的;而在她离开后,更多的回忆都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忧郁、伤心。

  奶奶腿脚欠好,但我却从未因之而发生过任何的羞辱,我甚至忽视了这一点。毫无疑问,奶奶在她所生活的情况中是受人尊敬的,在她的生命轨道上,只有平淡、感恩另有——卑微。

  奶奶天生并不是腿脚欠好,据说是在我出生那一年,因一次交通事故伤了腿,原本只是小伤,却在缺医少药的时代延长了治疗。然而她并不痛恨,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诉苦过那个让她终生伤残的“接骨先生”。她是如此的谨慎,总是试图讨好所有的人,以至于我觉得她是那样的卑微。然而,我终究没能理解她。

  爷爷去世那年,已有三个女儿,最大的也不外十来岁,爷爷是在给镇上修建水库时发生意外的。那时的农村,村民除了交付农业钱粮,还要以“出伕”的形式义务加入团体劳动,如果不加入义务劳动,要以金钱或粮食的形式上缴团体。爷爷失事就在“出伕”修建水库时,说来爷爷的死也是工伤,但在那个法治懵懂阶段,没有人会太过理会这件事,加上其时父亲尚未出生,家里又无其他男丁,属于乡村社会的弱势群体,奶奶也没有向村里提出任何要求,家庭支柱的轰然坍塌居然以“命欠好”的结论一笔带过。

  从那时起,不到三十岁的奶奶一手拉扯起了三个年幼的女儿和未出生的儿子。记得小的时候,奶奶曾多次向我提起某某人,说是当年对我们有什么膏泽,并嘱咐我未来一定不要忘了人家。其实,说来也不外是一些细小的琐事,听的时间久了,我便开始厌烦,也便混淆了某某某,厥后奶奶也就不再跟我提起,但几十年来却一直在努力地送还着她所认为欠下的膏泽,直至生命的最后。然而,她终究是卑微的,她的热心却时常让人鄙夷;可是她又是受人尊重的,据父亲说,在她葬礼那天,三四百人的乡村居然一下来了近两百人。我知道,在许多时候人们对那些行将逝去的,才明白纪念和留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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