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仓皇落水羞见人（下）

　　牛娃觉得这样赤条条的也没什么，反而一身轻松，伸展自如。

　　他还不住的鼓舞一旁的元念道：“我都还没怎么样，你怎么反倒提不起头了，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快！像我一样把衣服脱了，否则什么时候能干！”

　　“可我从来没这样过，婆婆说仙子要敬服自己，要明白自重。”

　　“你要自重也行，只是一会儿这么湿漉漉的回去，怕是你那恶婆婆又该打你了吧。”

　　“她不是恶婆婆，不能这么说她。”

　　“好呐！你就这个样子回去，若她没有因此而罚你，那我就当她是好婆婆，是善婆婆。”

　　元念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他心里清楚，若他真的就这样一身狼藉的回去，玉什婆婆不会轻饶了他的。

　　他无从反驳牛娃的话，想了一会儿道：“我们都光起身子，被别人看去了可欠好。”

　　“你就放心吧，这地方少有人来，而且村子里的人险些都走净了，没人发现我们的。”

　　元念这才犹豫着脱去罩在外面的长衫和上衣，但仍旧裹一条裤子在身上，然后学着牛娃的样子烤着浸湿的衣服。

　　元念觉得自己狼狈极了，身为仙子竟然沦落到在这里借用火除去衣物上的水，他始终想不通为何自己会施展不出任何仙法了。

　　照旧厥后回到落月山后，仙鹿告诉他或许是因为其时他所处的周围乌蒙煞气太重，再加上他自身修习不足，这才受了乌蒙煞气的牵制而失去动用仙法的能力。

　　仙鹿据此事申饬元念道：“千万不能离仙障太远，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在荒原要地，乌蒙煞气如何尚不行知，但那里因远离仙界，得不到仙界所修持的正气的呵护。任何仙子孤身前往都难保不会受到乌蒙煞气的攻击，况且你险些还没有任何修为，更应该多加小心。”

　　不外眼下元念所处的地方十分靠近仙界，暂且性命无虞。

　　他和牛娃正各自手挑着自己的衣服在那堆火上摇来晃去，还时不时的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相互打架笑闹着。

　　倒像是让他们发现了一种新鲜乐趣，只是二人都没注意到的是：经过这一番烟熏火燎，他们的衣服早变了样子，有的地方烧出了小洞，而且里里外外都给熏成了灰玄色，这在元念的一袭白衣尤其明显。

　　只是他们尽顾着打闹了，谁又会在意这个。

　　不多久，轻音端了个木盆，朝清湖过来了。快到近前时，见他们二人一个赤着上身一个裸着全身，登时红了脸，背过身道：“牛娃，你又胡来，快把衣服穿上。”

　　正玩的起兴的两人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轻音。元念又惊又羞，立即手忙脚乱的将衣服披挂在身上。

　　牛娃却不慌也不忙，甚至脸上还带了几分自得，一半是为着自己的豪爽一半是为着他阿姐轻音的羞怯。

　　他一边慢悠悠的裹着衣服，一边扬起眉毛道：“阿姐，你怎么还怕羞了！听阿娘说，我小时候一直是阿姐在照料，我什么样阿姐早该一清二楚了，眼下又为何不敢瞧了。”

　　这时牛娃已用那堆破衣烂衫将自己裹束起来，却偏要凑到轻音跟前逗她一逗，道：“阿姐，你就瞧一瞧牛娃，看牛娃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有没有失掉什么。”

　　轻音把身子一扭，有些生气的道：“牛娃，快别闹了，小心一会儿我让阿娘收拾你。”

　　牛娃并不理会这申饬，突然跳到轻音面前道：“阿姐，快看！”

　　轻音来不及躲闪，刚要用手遮起双眼，却看到牛娃已穿着完全，现在这样不外是在耍弄自己。于是将手里的木盆往地上一搁，追起牛娃就要打。

　　元念不知为何的，也随着牛娃奔逃起来。他这一跑，轻音也将他算在里面，抓不到牛娃就伸了手去捉他。元念见自己有“危险”，就边跑边转头看轻音，提防自己被她捉住。还学着牛娃的样子作出受惊后种种讨饶和呼救声。

　　这么追闹了一阵后，三人都有些累了。

　　轻音首先住了脚，弯着腰大口喘着气。

　　牛娃见轻音不追了，反而走到她跟前，乖乖的伸出脑袋，让轻音在上面轻点了两下，算是为适才的耍弄领过罚了。

　　之后轻音重新端了木盆到湖边洗着衣服。元念和牛娃则守在一旁，时不时的伸手捣个乱。

　　轻音洗完衣物后，又拿手按着牛娃的脖颈，将他的脸贴近湖面，撩起湖水为他洗着，边洗边埋怨道：“瞧你一脸脏兮兮的样儿，回去不得又招来阿娘一顿骂。”

　　元念也乘隙讥笑牛娃道：“瞧，牛娃，你脸真脏，连白鹅的屁股都比不得了。”

　　这些话从元念的嘴里吐出来，轻音受惊不小，道：“元念令郎竟也学会了这些下野话，都是被牛娃带坏了。”

　　牛娃却不平气，胡乱抹了两把脸道：“阿姐，我可是你亲弟弟，你该护着我才对。”

　　又眉毛一横向着元念道：“笑我脏！你也好不到哪去，还不快到湖里看看，你早就酿成个黑头怪了。”

　　元念认真把自己的脸映到湖里看了看，还真是一片灰黑，脸上不禁露出些窘色，再也不讥笑牛娃了。

　　牛娃见自己得逞，笑了。

　　这时轻音向元念招手道：“元念，过来，让轻音为你净下头面。”

　　元念蹦跳着已往，蹲下身，由着轻音为他净面换脸。

　　轻音手底下的行动十分轻缓，比待牛娃温柔多了，免不了引来牛娃一肚子的怨愤。

　　但他并非真的恨怒，只是觉得这样同元念争风嫉妒十分有趣，他是单纯为了有趣而喧华。

　　于是故意做出十分夸张的神色，嘴歪、眼斜、一张小黑脸时而兴起来时而瘪下去，嗓门还特别大，把轻音和元念都逗笑了。

　　穷困未曾埋没他的一份单纯的稚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