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儿个真自得

　　“仙子有什么好的，等你修成仙身，整日照旧只有修炼，很苦的，又无趣。倒不如你们这里自由自在的。”

　　“我们这也就只有自由了，简直自由到无事可做，天天为着不能饱腹而犯愁。照我说，修炼再苦，也不会比我们顶着红日在田里劳作辛苦，真的会使你口干舌燥又头晕目眩。”

　　“红日？”

　　牛娃朝头顶那团狠毒辣的焰火指了指。

　　“你是指赤烟啊。”

　　“随便叫它什么吧，横竖它热辣得很，似乎要把我们放在火上烤。”

　　“那样确实挺辛苦的。不外，似乎赤烟在这荒原上要比我们那炙热许多。”

　　“这工具也依势而作！对你们仙子客客气气的，偏要为难我们这些穷苦人，叫我们不能好好过活。”

　　牛娃说完，似乎有些泄气，似乎他自己遭受了什么不公正的礼遇。径直向后一倒，把自己扁平的细长身子贴到了地上。

　　元念这次并没有学他的样子，坐在这里已有些勉强了，他还不想让自己满身都占满泥土。

　　元念扭头去看牛娃时，发现他头顶的那根小辫正高高的翘起，忍不住伸脱手揪了揪，笑道：“牛娃，莫再气了，看你的小辫子也要随着不平气，都不愿倒下了。”

　　牛娃却有些急了，脸涨得微红，头一扭，躲开元念纠缠过来的手，道：“别揪了！别揪了！阿娘说我这条辫子只能让爹娘和日后的媳妇碰，否则要讨不到媳妇的。”

　　又有些泄气的道：“今日被你碰过了，怕是果真要讨不到媳妇了，要被你害了。”

　　牛娃的脸上现出些小小的忧愁。

　　元念却故意不松手，一边大笑一边道：“你讨媳妇做什么？”

　　“生娃子呐！”

　　“小牛娃啊！”

　　两人就都噗嗤一声笑了。

　　正玩闹着，远远的传来唤牛娃的声音，“牛娃，牛娃，你在哪里？快回家了。”

　　是牛娃的姐姐轻音前来寻他了。

　　牛娃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是阿姐来了！”然后突然翻身立起来，胡乱拍打了身上的灰尘，一边挥手一边道：“阿姐，阿姐，我在这儿呐！”

　　元念也站起来了，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轻音向他们轻轻款款的走来，如同黑夜里走来了一束温柔的月光般，只远远的瞧着就能让人心往神醉。

　　牛娃甩着细长的腿向轻音飞驰而去，边跑边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牛娃，你怎么又独自到湖边来了，阿娘都教训过你几多次了，怎么还不长记性，若你失足落水，谁来救你！”

　　“阿姐来救牛娃呐！”

　　元念跟在牛娃身后走了过来，眼睛仍不离轻音左右。

　　牛娃果真所言不虚，轻音确实貌美胜过寻常仙女。平眉细展，双目清而烁，又像是由美玉精琢而成，面白肤细，长发过腰及膝，只用一截小绳束在身后，走起路来绰约而柔媚。

　　神思模糊中，元念觉得面前这个美人不应该泛起在这里，应当同月亮一样远离污浊的灰尘。

　　再想得远些，元念就禁不住懊匚啪道：约莫母亲也该是这样吧。

　　轻音不识元念，又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由不得略略红了脸，问起牛娃到：“牛娃，这小令郎是谁？”

　　牛娃这才想到身后的元念，忙道：“他是元念，是个仙……是我新交下的朋友。”

　　看到元念朝自己摇头，牛娃立刻改了说法，为着元念考虑，牛娃也觉得照旧暂时不要袒露他的身份为好。

　　元念走上前，微微颔首俯身道：“阿姐好！”

　　轻音和牛娃这姐弟俩被元念一通可爱又恭谨的行为逗笑了。于是轻音也学着元念的样子略带戏谑的道：“小女子轻音见过元念令郎！”

　　三人凑在一处笑闹了一阵，元念觉得轻音不仅貌美，而且声音也极甜润，听之如饮甘泉，让他对轻音更多出几分恋慕。

　　但不多久，赤烟渐暗，四下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这昭示着天宫的夜晚就要来了，轻音就拉着牛娃向元念离别回家去了。

　　边走还边埋怨牛娃道：“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满身上下尽是土，倒像个泥面人了。”

　　“阿姐莫怪，莫怪呐！”

　　“咦？你从哪获得了这套新衣服？”

　　“是元念送我的。”话里是绝不遮掩的自得。

　　“那你认真是交了个富贵朋友了！”

　　“是呐。”依旧自得。

　　元念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姐弟俩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