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掩埋于黄沙之下的伤心（一）
第二天，老于应邀来到公司，他穿着深玄色的宽大风衣，留着钢针般的胡茬，个头高峻壮实，脸上黝黑的皮肤像月球外貌一样坑坑洼洼，很是渗人。
我趁着许宜娜不在时悄悄带他进入了寄存骨灰盒的经理办公室。
“喏！就这了。”我指着办公室周围一圈的骨灰盒，中间园地还很宽敞，放下一个棺材绰绰有余，然后我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冬日里酷寒砭骨的冷气扑面而来，我紧了紧衣服说道：“瞧，现在大冬天的，若打开窗户这里面温度就和室外一样，尸体放多久都没问题。”
老于似乎对室内的温度不怎么在意，反而对周围的骨灰盒越发感兴趣，他仔细地审察一通，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年老。”我美意提醒道：“一般土葬也就是放个三天就下葬了，你说你非要放半个月，有没有考虑过死者的感受呀？”
对于这个问题他显得有点支吾，只是说各家有各家的规则，然后就引开了话题。
既然是客户隐私，我也就不多问了，但是当我接过他手里的钱时，发现他的右手少了两根指头，小指与无名指，皆从指根处断裂。
老于突然说：“我另有三个条件。”
“一、寄存的这段时间里不许打开棺材。”
我回覆：“这是自然，我们这行有这行的规则。”
他接着说：“二、一旦你接了这活，中途不许忏悔。”
我忙回覆：“好说，好说，既然敢收你钱我自然有掌握。”
“第三点！”他加重了语气说：“每天的凌晨六点，你必须亲自来更换祭拜的物品，水果与食物都要换新的！”
“这…”听到这点时我犯了难，要知道我们公司地处偏僻的荒郊野外，虽然销售大厅距离宿舍不远，但每晚十点以后四周就连路灯也会熄灭，变得一片漆黑，鬼气沉沉的气氛使得我们平日里只要一过十点，谁都不愿离开宿舍半步。
“不行我另找别人！”老于说着准备把钱从我手上夺回去，我见状忙颔首允许道：“行行行，我保证做到，行了吧？”
说话的同时我心中暗想，死人的祭品走个形式而已，又不是真的用饭，少几顿又能怎样。
我掏出客户挂号本，装模作样地问道：“老于哥，请问你全名。”
“于山河。”
我继续问：“年龄？”
“三十五。”
我暗自偷笑，这脸也太老了点，又问道：“家庭住址？”
“黄土坡。”
听到黄土坡这仨字，我不由得重新审察起了面前的男人，因为虽然我才回到漠北的时间不长，但同事们经常会念叨一些关于那个地方的顺口溜，其中有一句是“塔子番的葡萄沙田的瓜，黄土坡的镐头血染的光”。
这句话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也差不多，黄土坡是距离市区一百多公里外的小乡村，据说在几十年前就是个代代以务农为生的地方，没什么文化基本，再加上那个地方就连电力都属奇缺产物，所以对于那里人的生活状态也曾有人挖苦为“打架种地睡婆娘”。
打架在前，种地在后，足以见得这些人有何等野蛮，所以经常有一些听说从那里传出来，好比两家人因为一亩三分地的事而大动干戈，最终演酿成了群体械斗，而去过那里的人一般都有俩叹息，真他妈能打，巨他妈能生。
虽然老于这人看起来很可疑，又是欠好惹的黄土坡人，但只是帮他寄存半个月棺材，这一来一回可是一万块啊。
经过了猛烈思想斗争，最终我照旧收下了他的钱，趁着当晚下班没人后，用燕子给我的大门备用钥匙偷偷带着老于带一起把棺材推进了经理办公室，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起初的几天相安无事，虽然麻烦一点，但我照旧在每日按约定的时间去祭拜，更换祭品，就这样一直到了第十天。
早上晨会时，公司里一个叫虹姐的销售大姐突然无缘无故晕倒了，送到医院好一顿折腾人总算是醒了过来，但醒来后的虹姐变得胡言乱语，非说有人要喝她的血，割她的肉，任谁劝都没用，医生认为这是刚做墓地销售时的不适应，许宜娜索性就给她单独放了一周的假期回家休养。
各人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照旧照常做起了业务，当晚下班后回到宿舍休息。
宿舍就在接待厅不远处，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食堂，第二层被楼梯离开成了工具两半，都是普通员工的尺度八人间，而三楼则是卫总、许宜娜与财政主管和工程部经理等公司主管的单人间宿舍。
当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走廊里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传来了女孩子们的惊呼声，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明显，直到酿成了急促的砸门声。
“搞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谁他妈这么没眼色。”
狗蛋悻悻地从床上爬起，险些全裸的身子穿着一条大红裤衩很是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哇靠！别…”狗蛋叫声未落，穿着单薄睡衣的女孩子们就冲了进来，把他撞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就连内裤也掉了半边。
“呀！不要脸…”钢妹被狗蛋的姿态吓得不轻，捂着脸就冲进了里屋，但当她看见里屋一群险些全裸的男人以后，马上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找了一个空着的床铺，把臭烘烘的被子往身上一裹，打起了哆嗦。
有了钢妹的带头，其余以燕子为首的一群小女人也掉臂仪态地冲了进来，三三两两地就往空床铺里钻，然后抱在一起打着哆嗦。
经这么一折腾，宿舍定时变得春意盎然了起来，各人隔床相望，好半天我才反映过来，问道：“你们这是要…组团劫色？”
小女人们用力摇头，谁也说不出个囫囵话，最终照旧燕子壮着胆子说：“有，有，有鬼…”
看着女人们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从来不相信这种事情的我也不禁心里有点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