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按捺下心头的急躁，冷冷看着他，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动了杀意。
任何与符有关的生物，都活该，他们都应该为我三哥无辜受伤支付价钱。
空气中不仅弥漫着血的味道，而且，还夹杂着符的味道。
只是符的味道断断续续的，我心中料想，许是之前那人使用了爆破符。
也是，四周七零八落的，仔细想想，这料想不无原理。
桃林里并不安生，许多来这里寻找上好桃木的人，大多都是生活所迫。桃木就在这里，再多也只有这么多，于是乎，强抢豪夺的事数不胜数。
他这样，多数是被抢了，只是，就他那副瘦小的身板可以撑到现在，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该怎么形容那小我私家呢？
唇红齿白？差池，说是温润如玉还合适些。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半闪不闪的，夕阳的余晖轻轻散落在他穿着的那件稍稍破旧却整洁的青衣上，落下点点灼烁亮的残影，很是别致。
只见他侧躺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下，急促地呼吸着。
我的视线停留在他右手手臂的位置上，那处的衣裳早已由青衣染成了血衣，好不触目惊心。
感受他呼吸的频率，我很快就分辨出了他现在的情况。
他并不伤得很严重，只是有些厉害，血肉外翻，现在晕倒是缺血所致。碾碎上等桃叶，再加上几滴清晨上等桃叶上的露水，只需静养几个月便可完好如初。
只是，我凭什么救他呢。
他已经陷入了中度昏厥，尚存一丝意识。看来，他还挺有毅力的。
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仅是挑了挑眉，尔后抬步走向他。
是的，我并没有要救他的意思。只是阴差阳错的，看着他倔强的样子，我竟然不想他就这样死去。
可能我想他死在我手中吧。这个想法一出，我肯定所在了颔首。
“唔……”
许是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他辗转醒来。
他握紧左手成拳的行动被我收在眼里。我就这样站在他几步外冷冷看着他，没有下一步行动，就等着他睁开眼睛抬头看我。
他脸色因失血过多过久变得异常苍白，嘴唇也不知何时被他咬出了血来，血痕挂在他白皙的下颔上，很是醒目。
他的眉头一直紧紧拧着，似在蒙受巨大的痛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惊若小鹿的神情撞入我的视线，本该觉得可笑的一幕，我却莫名地感受到一丝心疼。
不等他反映过来，我心一横，迈步径直走向他，很轻松地就拿起了他受伤的右臂。
因为我的衣裙是浅色的，所以不到一会儿，接触到他流出血的地方就浸红了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身上的血。
也幸好我没有洁癖，否则，我肯定首先一巴掌就把他拍飞了。
他很瘦，对我这个年方十五的黄花大闺女来说，抬起他的手并不容易。
可我是桃妖啊，我有法力在身的。但在普通人看来，这是很了不得的事。
于是，他再一次就这么华美丽地被我给吓到了，就地愣得不要不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傻子，傻傻盯着人家女人看。
恰巧我拿着一截上好的桃枝，虽然不能马上治好他的伤，但是他的血被我止住了，伤口也在以一种看得见的速度恢复中。
他再惊。
他应该是想不到我会用这么名贵的桃枝来救他吧，也是，究竟我们才第一次晤面。
“桃……桃……咳咳咳……”
然后就是一阵阵重重的咳嗽声。
我无语望天。
真是没见识的人类，不是一般的笨。
“我叫陶夭，不是陶陶。”我淡定地瞄了他一眼。这个有些弱的男子，简陋就是三哥跟我讲的那些书生吧。
果真，三哥诚不欺我，百无一用确实是书生。
弱小、迂腐、烦琐……有关书生的标签他身上都有，我的天，我突然特别想打人！人类就是人类啊！
只见他伸出完好的左手，哆嗦地指向我手里的这截桃枝，仍然是一脸的不行置信。
“桃……桃……”他嘴中依然重复着这两个字，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见他这么坚持这个称谓，我就大方地允许他这么唤我了，虽然还不太习惯诶。
“你笨啊，这是桃枝。”
他被我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再作声。
纵然我知道他不是因为我的名字而有所触动，而是因为这截上好的桃枝被我就这么轻易拿出来而感应惊讶的，但是我并没有这么美意给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手臂包扎好。
我上药包扎的手法只能说是堪堪过得去，可是那样也足够了，究竟事发突然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对了。想到没有在上面踩上一脚，还真是有点遗憾呢。
我隐在衣袖下变出来整截桃枝，全部都用在了他的伤上，连一片叶子也没留下。看着这么节俭的我，我忍不住想夸夸自己。
纵然我什么也不缺，可是俗话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我不急，我可以等他好起来，然后再弄死他。他欠了我三哥的，我都市替我三哥一点点地收回来。
“弱书生，我救了你，你欠我。”
我撇嘴看他，语气略微有些不切合我这个女人身份的轻佻。
脑子飞快转动，我很快就算好了我们之间的账。不是我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妖，而是有些债，必须要还。
闻声，他抬起头，神情疑惑地看向我。在我差异于其他闺阁女子的斗胆的直视下，他耳根微微泛红。随后，他低下头咳嗽两声以作掩饰，才回过神来拱手对我行了一礼。
“陶桃女人，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在下谢谢不尽。”犹豫了片刻，他接着说道，
“只是，只是在下家贫如洗，无以送还。如若女人不嫌弃，我愿意涂写些笔墨，然后将拙作卖掉，用以谢谢女人赠我这一截桃枝的莫大膏泽。”
“字画？”听了他这一番“肺腑之言”后，我不由疑惑地问了作声。
不用问，看他简朴朴素的衣着和特殊的谈吐，就知道他是个既落魄又怀才不遇的穷书生了。
等他卖掉他的那些字画，预计等上十几二十年都没着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救命之恩呢，以身相许？
这个念头一出，就被我无情掐断了。
我们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我不能让他逃了这笔账去。
看他老实的眼神，我没忍心告诉他这个事实，只是理解性所在了颔首，亦是默认了他称我为陶桃女人。
见我是这般搪塞的心情，他以为他哪里有做的不妥当的，于是连忙说道，
“陶女人，在下真的很是谢谢你的膏泽，在下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我摆摆手，不耐烦地叫停了他。
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如此得聒噪烦人。这会儿允许他也不是，不允许他也不是。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趁他受伤晕倒，一巴掌拍死他。
“我不是那般盘算的人，你好吃好喝地招待我就成。”说完，我甩下袖子就扭头走开了，飘飘然不留下一片云彩。
这个笨书生感受还挺好玩的，一下弄死太无趣了，本小妖决定慢慢玩。
于是，我就这样迈出了轻松的法式，全然掉臂身后某人的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