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人不想再聊,她望着卫拂练,突然挥手,便有长风而起,猛然卷动起卫拂练的衣摆。
农夫从虚空中现身,走到美妇人身边,盯着被风带远的卫拂练。
“此女非今世之灵,破天道而来,未来不是造劫生孽,即是成就特殊。”
美妇人叹了口气,道:
“不管是哪种,希望今日我们所做之事能结下一枚好因,来日为我们种得好果。”
今日此人能来到这里,即是天命羁绊,什么借衣寻女都只是外貌事由,其实不外是为了加深自己与她的因果而已。
“她定然也看透了我心中所想,才会轻易应下寻囡囡一事。”
农夫听完妻子的话,颔首道:
“天道苛刻,成神路艰难,你我二人困在这个境界太久了……
当初庄泽成神陨落,天降红雨都能让我们直接感悟连升两阶,如今却数百年都不得再近一步,寿命甚至都快要走到尽头,而成神梯还未曾为我伉俪二人降下一次。”
农夫说着,神情黯淡起来,美妇人握住他的手,对他嫣然而笑,面容温柔。
两人并肩走回了农屋,像是一对普通的农家伉俪。
“对了相公,囡囡台甫是什么?”
“陈……陈什么来着?”
……
被美妇人一挥手借风力送出重重山脉,卫拂练再睁开眼,已不知自己到了哪里。
不外她原来也就无所去也无所归,在哪里都没有太大的差异。
卫拂练十分淡定从容,甚至有余心去审察周围景色。
比起万年来,这个世界实在变化了太多。
哪怕她脚下踏的土地,万年前她也曾走过,但如今沧海桑田,万物枯荣又生,哪怕觉得有些熟悉,一时也认不出来什么了。
卫拂练望着周围,似乎是雨过刚晴,脚下土地微有些泥泞,绿油油的草铺了一路,中间有小道蜿蜒。
小道旁边散落着一些不规则的碎石头,更远处有一棵枝叶繁盛的树,树下立了块石牌。
卫拂练朝石牌走已往,想要看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阴阳宗,杂役处?”
卫拂练轻拢起眉心,将石牌上的字读了出来。
万年前,也有一个阴阳宗。
她当初从死亡幽谷里走出来,身上伤痕累累,还曾在阴阳宗歇过脚。
那时的阴阳宗照旧十大宗门之一,可惜厥后宗门内讧,阴阳宗分为阴宗和阳宗,两宗争斗不休,宗门实力大跌,徐徐就退出了十大宗门。
等到她厥后称霸一方,自立为帝之后,阴阳宗已经没了什么声息。
大道难登,世事幻化无常,像阴阳宗这样有过辉煌最后却落魄的宗门并不在少数。
她当初也没太体贴,未曾想万年后,竟然再次看到“阴阳宗”三字。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阴阳宗是否和万年前的阴阳宗有些许渊源。
卫拂练没再接着想下去,计划离开这里,找一个宁静的地方开始修炼。
万年前,她死在成神梯下,按理说元神俱灭,再无转世重生的可能。
天地大道有序,一日未成神,便一日都被大道规则束缚。
大道绝不会予她重生,但她现在却在万年后活了过来。
卫拂练皱着眉,这具身体也同样让她觉得蹊跷。
再怎么说,她也是外来的意识,在万年前,这种情况应当被视为被动夺舍。
可这具身体,竟然没有一丁点排斥状况。
就似乎,这具身体,原来就是她的一样。
卫拂练抬起左手,盯着左掌心的红点看了一会儿。
这红点挺小,有如朱砂,像是被针刺出来的一个口子那么大。
而万年前,她的左掌心也有这样的一个红点……
卫拂练心中疑惑太多,越是无法得解,便越是想要探寻。
她隐隐觉得这其中牵扯太大,凡人之躯必不行查,唯有重新踏上成神路成为修士,才有可能知道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万年来,可有人成神?
-从无一人。
卫拂练突然想起和美妇人的对话,她顿住了脚步。
万年前,除了自己外,她也曾见过几位惊才绝艳的人杰引动大道为之降下成神梯,但成神梯降下,并不代表就能够成神。
成神梯共有八十一阶,只有走到最上面的人,方能成神。
独创数个神级武技的支穆大帝,死于成神梯第十阶;
被废一身功法,落魄庸碌三百年后连跨三大境界的飞天女帝,死于成神梯第十四阶;
两次引动大道降下成神梯,被誉为大道之子的岑昱大帝,死于第二次成神梯第七十二阶……
她在万年前虽有绝世之姿,但由于进阶太过平顺,到厥后境界竟也有了停滞不前的时候,大道似乎近在咫尺却不能被她触到的那几年,她曾经翻阅过古籍千万本。
古籍纪录中,只有一人最终迈上那第八十一阶成了神,但书里语焉不详,前后纪录冲突,更像是后人虚假杜撰。
如今万年已往,依旧没有一人成神。
这世界,真的有人能脱离大道束缚成神吗?
卫拂练立在原地,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总得去试一番,否则岂不白白重活这一遭?”
她当初跨无尽之海,得悟大道,成神梯降下,才刚刚踏上一阶,便遭遇围杀……
她不是死于天道之下,而是死于小人阴诡之中。
卫拂练深吸了一口气,雨后湿润的空气入她肺部微凉,但更让她深思清醒无比。
她笑完自己的犹豫,再次迈开脚步,目光已然坚定起来。
岂论是万年前照旧此世,成神都是她所求。
道心从未变过。
……
中洲,庄家,信台。
一道泛着白光的疾风令穿云破雾而来。
守在信台的青年敬重地弯腰双手接过疾风令,转身快步跑过重重楼宇,最后肃立在长泽殿外。
青年认真地理了理仪容,清了清嗓子,又稳了稳气息,然后肃声道:
“伽白少主回信了!”
长泽殿殿门无风自开,庄一格走了出来。
疾风令在空中铺开一句话,庄一格看完,一口气哽在心头,竟不知如何反映。
【以至阴阳宗,暂不归。――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