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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高明

第三十七章 兄姊

秋歌高明 雪肃竹 2646 2020-02-21 19:40:18

  第三十七章兄姊

  阮宁在晕已往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次的梦没有百孔千疮的悲凉,他也不再站在山岚上俯视和气的民间。这次的梦里,他酿成了那个倔强消瘦的小男孩,他们一家人在黄昏里摆渡,他还和阮安一样散漫顽皮。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温暖的昏黄,他躺在一张温暖的稻草铺成的小床上。

  他从小习惯了柔软的床铺,被稻草咯得背痒,有些别扭地徐徐坐起。然后他感受到全身剧烈的疼痛,他痉挛一下,捂住了头——他发现自己头部被一块揉皱的棉布包着。

  他想起了自己掉下去的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自己照旧要继续找下去,这是自己该做的。

  他忍着不适感盘腿坐起来,想运气愈合自己的伤口。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阮宁一惊,同时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屋子狭小粗拙,是典型的北郡土坯房。

  他微微分神,这样的民宅向来只是在书籍上知道,或是短暂看到外部,身处其中的感受照旧很纷歧样的。虽然简陋得太过,但真的当它为你遮风挡雨时,你突然就觉得它不再那么可怕和貌寝了。

  在他分神之时,那开门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轻轻“啊”了一声,道:“这位令郎可算醒了,你饿了吗?”

  阮宁一时没有开口,审察起来人——只见他约莫二三十岁,一头银发,身材颀长健美,五官规则,言笑温和,虽然因为刚刚劳作归家形容有些不整,却仍显得稳重和气。

  那人见阮宁不答,也不生气,只是问:“令郎不方便说话吗?“语气绝无谄媚低下的意思,却又让人说不出地放心。

  阮宁有些欠美意思地微微一笑,沙哑着嗓子答道:“对不住。“

  “这有什么……“那男子垂着眼睛笑了,刚想再说话,屋外却有个女子声音传来,道:”斌,那可怜人醒了吗?“

  第一次被称作可怜人,阮宁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情感,既有被轻视的不满也有被眷注的谢谢。

  男子略顿一顿,看了看阮宁,最终照旧先走到门口,说:“这位令郎已经醒了,今晚你熬点粥吧。想来他现在也不能吃白面呢。“

  那女子“嗯“了一声,说:”不了,我给他熬粥,你的面也得烧,否则明天怎么有力气呢?“

  那男子眼角都溢出笑意,轻轻摇头道:“太辛苦了。“

  “不辛苦。“女子一边说,一边朝小屋走来。

  “那好。“男子不再争什么,又转头对阮宁道,”令郎这样坐着,不累吗?你摔到崖底,现在才刚醒,照旧歇着?“

  阮宁垂眼想了想,最终照旧点颔首靠在床头。

  那女子走到门口,掀起粗麻布做的门帘,向里头审察。阮宁也定睛,朝她看去。

  一张很是美丽的脸:米白的肤色,脸颊处微微起了些淡斑,秀眉杏目,鼻口精致。她觉察这个黑发人在看她,既不恼怒也不羞怯,只是一笑,露出智慧又包容的神态。

  她放下帘子,走进了狭隘的小屋,露出整个身体。头发是有光泽的银灰色,四肢也康健、修长,显得有力。

  “令郎醒了?一会用饭,小米粥行吗?“

  阮宁点了颔首,低下眼去。

  “你是要出屋子照旧我们给你送来?“那男子轻轻揽住女子的手臂,问阮宁。

  “他受了伤才醒,怎么能就走动,虽然是我们给他端过来。“女子笑着望向男子,神态坚决,有些责怪之意,却又带了几分温柔缱绻。

  阮宁见此,已经确定二人该是伉俪关系,又估摸着二人比自己年长,便道:“年老大嫂如此招待,某实在有愧。唯有以一点银两来表谢意……”他说着向怀间探去,却摸了个空。

  “令郎,你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钱袋自然不会给你留着。”那女子见此,直了直身子,笑道。

  阮宁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虽仍穿着白衣,却已不是原来那件。他微微奇怪,不知道农家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料子的衣衫给自己换洗。

  那男子却已指向屋子里的一口箱子道:“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珍贵物事,已经帮您锁在箱子里了。你要看吗?至于用银钱酬谢什么的,倒不必了。”

  阮宁蹙眉,瑞凤眼垂了垂,显得迟疑和为难。他道:“我这样白白叫你们破费,太没有原理。”

  男子微笑,正想开口,他妻子却先用手肘捅了捅他,对阮宁道:“我们只是农家人,一定比不上令郎尊贵。但于力所能及之事,怎么能贪图回报?至于令郎担忧我们破费,我们若有周转不了的地方,自然也差池令郎遮遮掩掩。届时令郎再助我们以银钱即是。”

  阮宁叹了口气,只好称是。

  匹俦俩见他神色疲倦,便也不再说什么,都嘱咐几句便出去了。

  木门合拢,天色已经变黑,适才那种黄昏的温暖已经褪去了,屋子寂静而逼仄。阮宁独自一人,思忖道:“倒不能到这就延误了,留在这也是麻烦他人。得快些走开才是。”可是他一运灵气,只觉灵脉有些僵滞,伤口竟复合得异常之慢。或许是因为这屋子的缘故?阮宁又试了频频,依旧感应自己气息极弱。

  他思来想去,照旧觉得自己应该偷偷溜出去,找个宽广平静的地方回复伤口。

  纷歧会儿,年轻的农妇烧好了饭菜,农夫便给阮宁送了过来。

  阮宁自怙恃去世后第一次以这种完全的弱者形态受人照顾,很不自在,脸上也不知道摆什么心情,于是露出一种疑惑伤感,又带些戒备的神色。

  那青年农夫也察觉他的不安,自己也尴尬,但他仍凭着善意保持暖和的微笑,坚持要留在屋子里照顾阮宁用餐。

  小米粥比白米粗拙,一粒一粒的黏在舌苔上。阮宁微微皱眉,有些吃不惯。

  那农夫就耐心地端着滚烫的碗,一勺一勺地递到他嘴边。

  “您自己不去用饭吗?”阮宁忍不住问。

  “等你吃好。”他笑了笑,说。

  阮宁欲言又止,想起曾照顾自己的银发乳母,想起和气的怙恃,突然心里一暖,刚刚的不自在也少了许多。他意识到,其实自己照旧太过骄傲,总觉得自己应当站在最高的地方,才会对别人的美意都排斥。

  “您明天还要忙吧?不如先去用饭,一会儿再早些睡了?我自己行。”阮宁终于挤出一丝笑意,说。

  青年农夫迟疑着往屋外望了望,阮宁平静地看着他,说:“您去吧,我真的没事。”

  那青年农夫想了想,找来一块粗布帕子,将碗包好了递给阮宁,道:“你可要小心,病人不能饿着。”

  阮宁微笑着点颔首,接过了碗。

  他听到农夫出去,听到农妇嗔怪又心疼的话语,听到伉俪柔声议论着什么。他发了一会呆,米汤洒出来一些,滴到他的手上。

  他被烫到,皱了皱眉。接着他扶正碗,将它摆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阮宁抚了抚身上的白色衣袍,叹口气,轻轻去掀开箱子,找到了自己的钱袋。他留下三两银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狭小的屋子,一盏昏黄的小灯把阮宁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

  阮宁转过头,不去看自己的影子,他蹑手蹑脚地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阮宁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身体还很弱,路也走不太快。但他一步也不停,向着月亮的偏向爬上那天自己跌下的山坡。

  这对青年匹俦的屋子制作得离山近而离乡村远,这或许也是他们能先救了阮宁的原因。阮宁回望着被老树困绕的土屋子,那屋子亮着光,显示出他们主人的幸福,而他们主人的幸福也使原来貌寝的它美丽。

  阮宁没有叹息,他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他又看到那群发出红光的萤火虫,他决定仔细去看看,搞清楚那究竟有什么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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