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是原罪，是不明白珍惜拥有。
物质生活无法保障，一切对精神的追求只是瞎扯。曾经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现在却过着野人穴居的生活。
一日两顿饭，没有五谷杂粮，没有调味品，除了喝汤吃野菜，任何意外收获的猎物都是上天的恩赐。
不向命运低头，在绝食一日后，王诩坚决向生活屈膝。
什么狗屁理想？什么自闭伤心？别逗了，先填饱肚子要紧。
已经三天没有正常的新陈代谢，放在现代妥妥的便秘。可王诩冷暖自知，腹中除了汤水就是烂树叶。
当吃下几枚烤熟的鸟蛋，感动的热泪盈眶。觉得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来之不易的食物。
“阿季！前些天的狼肉呢？到哪里去了？”
“奴婢与山民换了匹麻布，想为少君添置件衣服。”
几日的相处，二人徐徐可以正常交流。王诩想食物已经想到抓狂。他不明白阿季会狩猎为何不做些肉干封存起来？待到青黄不接也能果腹。究竟山里的产出极不稳定，想要每天捕到猎物基本是在做梦。
“我没见你换的布？你是不是故意把肉藏起来，不给我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女孩立时拜倒，砰砰地磕头。
王诩不知所措，赶忙拉扯对方起来。可当女孩起身做出解释时，额头已是红肿一片。
原来阿季不懂女红，用一张狼皮与狼肉托付相熟的山民给王诩做袍子。
那日遇险，王诩只顾着打滚，衣袍早已磨得破败不堪。不意，女孩的一番美意遭到怀疑，怎能不自证清白？
知晓真相，他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随即展开思想教育，劝说女孩不要一言不合就下跪。
哪知阿季搬出《周礼》，反倒是对他一通说教，而且还向他普及了尊卑看法。最后，竟还搬出已故的考妣来压人。时不时引经据典，不是孔子的子曰，种种公伯，横竖也不是他家亲戚。王诩听得是云里雾里，顿觉白上了这么多年的学。
事后，他总结与阿季攀谈时的注意事项。
第一，不能开玩笑。
第二，用词要简练。
第三，语气要严厉。
否则小丫头分分钟膜拜自残，简直防不胜防。
无奈，离开女孩，他活不下去。可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走出山洞，计划透透气。看到外面的空地上放着几个竹筛。里面是干枯的草叶，貌似是在晾晒什么草药。
疑惑之际，女孩走了过来。驻足在那晾晒的草药边。她仰望天边的云霞，伸出小手上下晃动。行动很像是在抛一把硬币。
随后她将那竹筛往山洞里收纳。干枯的草药被撒在火塘里，烟雾升腾，窟窿中满是刺鼻的气味。
“阿季，你在做什么？”王诩被呛得涕泪不止。
“奴婢在焚烧艾草，烟气对少君的伤大有利益。”
艾灸倒是试过，可放这么多，在火里烧却是闻所未闻。
见女孩把柴火也往山洞里搬，王诩连忙搭手，问道：“要资助吗？”
“不用，奴婢来做就好。少君好好休息。”
这云雾缭绕的基础没法休息。
“柴火没须要收进来。放在外面又不会丢？再说这山洞连个门都没有，放在哪儿不都一样嘛。”
“明日会下雨。”
看向天边那五颜六色的晚霞，王诩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没听过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才对。”
“奴婢只是做些准备。山中夜凉，备些干柴总是好的。少君若是无事，可以看看书简。”
话里话外透着嫌弃，委实扎心。
到得洞内的烟雾不再呛人，王诩行至火塘边坐下，看起书来。女孩依旧忙碌，不时朝这边偷看几眼。
王诩拿着一卷医书看得入神。里面的内容很神奇。纪录了有关艾草治病的诸多要领。譬如，其中便有用艾草的汁液在病患的皮肤上画出奇怪的图形，医者再凭据书里描述的诡异法式跳舞，念出咒语还能加速痊愈的速度。
理由呢？不科学。
其实原因很简朴，在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郎中或是医生。巫与医本就不分居。迷信之所以惑众是因疾病与魔鬼划了等号。加之国家的政权体系中，多数席位是与祭祀信奉鬼神有关。经年累月下，黎民将其奉为信仰，而神职者则在系统性的完善鬼神的学说。所以看到这样医书也就不奇怪了。
由于这时的文字有限，弄清楚语法与基本的构词便不难理解其中寄义。加之，王诩又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涉猎极广，却不求甚解。对于这类医书搞懂就行，于是把古代的书籍当做玄幻小说来看，倒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少主认真看书的行为似乎比病好后一直胡言乱语更让女孩感应奇怪。阿季收拾完工具，也取了一卷竹简坐在王诩的劈面，围着火塘开始看书。时不时偷偷审察着对方，或是小心翼翼的往火塘里添些柴火。
不知不觉，洞口已是漆黑一片。落日后，温度骤降。山里的夜晚很冷。所以女孩将火烧得很旺。
不久后，王诩便觉口干。略微砸吧了几下嘴。劈面的小丫头便端着一碗清水递到他面前。
这待遇何曾有过？
喝过水后，腹中一片翻腾。忆起午餐是烤鸟蛋，怕是几日来的便秘终将结束。
看着洞外漆黑的夜色，屁股不禁扭来扭去，委实尴尬。之后，扭捏的向女孩求助。小丫头带着他来到百米开外的竹林，蹲在地上有手刨了个土坑，示意他可以开始。
男子站在那，整张脸涨得通红，却见女孩转过身慌忙离去。他马上慌了：“喂！你去哪儿？”
银白的月光洒满竹林。女孩臃肿的身影消失在那泛着暖黄光火的洞口。夜风吹来，男子收回那伸出的手臂，围绕在胸前打了个哆嗦。哆嗦的双腿踩踏着厚厚的竹叶。寂静的竹林里传出“咯吱”的声响。
看着那没入脚踝的竹叶，男子踢来踢去，很是嫌弃的样子。
突然，摇曳的火光照亮了脚下。抬头看去，女孩一手举着根燃烧的干柴，另一只手则拎着个水桶。
男子撇着嘴，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动。
“没须要这么轰轰烈烈吧？你拎着水桶干嘛？难道是给我洗手用的？”
心里暖暖的。
女孩皱眉，若有所思的颔首。随后递给他一节竹片。然后背过身去。
接过竹片，细细瞧了瞧。竹片被打磨的极为平滑，两端略有弧度。看上去像是鞋拔，不外小了些。一端还坠着流苏，与麻绳体例的绳结串在一起，像是件工艺品。
不明所以的拿在手中端详。隐约记得医生在看病人扁桃体的时候，用的压舌板就是这玩意。他不禁闻了闻。
“阿季！有没有卫生纸？”
若是有，书籍何需用竹简与龟甲来纪录。意识到这点，王诩四下找寻替代之物。除了一触即碎的竹叶，似乎就剩黄土。
内心挣扎事后，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那个...有没有拭秽之物？”
女孩没有回应，而是换了只手斜举着柴火。似乎在体现他，举得很辛苦，麻烦快一点。
王诩无奈的蹲下身，正苦恼时，却见女孩退却了一步。后脚跟轻轻碰了下水桶。他愣了愣，只觉手掌颤巍巍的。
就在这时，女孩诡异的将右手背在身后。两根修长的手指紧贴后腰，向下慢慢移动。移至臀下，并拢的两指冲他勾了勾。
大惊失色，之前被他闻过的艺术品马上脱手掉落。
原来这艺术品叫厕筹。属于私密之物，每人都有。在这品级森严的社会里，使用卫生纸都有明确的划定。凭据身份贵贱，玉石、金属、木头、竹子、陶片，以此类推。
此时，他很想大哭一场。别人穿越哪个不是左拥右抱，逍遥自在。而他却是凄惨，沦落到请教昔人如何上茅厕的田地。还好小阿季懂事，没有因此讥笑与他，否则王诩分分钟想跳崖自尽。
夜晚枯燥乏味，他想多收集些有关这个陌生世界的情报。于是在入睡前，总会例行询问。
女孩说他们在大周朝。这个国家有数十个诸侯国。整日里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打来打去，搞得外面民不聊生。王诩听得有趣。春秋无义战，这和女孩描述的毫无差异。
“莫非我们住在山里，也是为了躲避战祸？”
王诩提出这样的推测，巧妙的将话题引入到自己的身世。
阿季将两人的过往娓娓道来。
首先，说到王诩因父亲早亡。孤儿寡母隐居在云梦山的事情。其次，提到自己是奴隶，在氏族的封邑内卖力舂米的重活。因年纪幼小，难以负荷，在病倒后就被主家遗弃在云梦山中自生自灭。幸好王诩的母亲路过，救下了女孩。之后，花了一笔钱为女孩脱了奴籍。女孩则知恩图报。更换门庭后，宁愿做王诩家的奴隶，立誓一生不改。厥后，都是在说王诩的母亲有多好。
显然已故的母亲是名奇女子，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明白医术与功夫。阿季跟在其身边学到了不少工具。然而，当王诩问及先父的事情，女孩则回覆的不够详实。略有推诿或是答非所问。不时反问王诩为何受伤后，言行离奇且忘记了诸多事情。王诩种种胡诌，什么失忆头疼，甚至谎称在阴间走了一遭。听到鬼神，女孩便也信服，不再追问缘由。
“阿季！差池呀？我父亲姓周，母亲姓赵，何以我却姓王？”
“奴婢不知。”
“不知？你不是跟了我娘五年吗？难道她就没跟你说过？”
“夫人未曾相告。奴婢真的不知。”
女孩目光闪烁，其中必有隐情。不外，也无需深究。横竖是名义上的怙恃，还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
聊到深夜，王诩依旧无法入眠。他侧身躺在石床上，呆呆的望着那火塘边蜷缩成一团的女孩。
既然来到了春秋时期，无论接受与否，至少眼下需要让女孩与自己过得舒适一些。想着在大山之中，亲手造间屋子，开辟菜地，移栽些果树，或许能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越想越兴奋，当下已是睡意全无。于是，也不让家里的小婢女睡觉，接着聊天。
“睡着了吗？”
“没有。”
“给我讲个故事吧，讲个可笑点的。你会吗？”
“奴婢会。”
女孩讲了一个关于点灯的故事。
话说有位掌管工匠的医生，在朝会上领了国君修缮宗庙的任务。国君很重视也很着急，便敦促他明日早朝提交修缮的计划书。他回抵家中，堪将质料清单列出，天就黑了。于是去询问妻子，可否在家中熬夜加班？妻子也拿不定主意，就把族中尊长全部叫来征寻他们的意见。一帮人商量了很久，决定让医生连夜去找国君说明情况。
听到这里，王诩大惑不解，挠着头：“难不成那医生惧怕妻子，连国君都敢开罪？”
女孩捂着嘴傻笑，片刻后道出缘由。
“虽然不能熬夜了。点灯要用豆油，浪费粮食。这年月能吃饱肚子已是不易，谁会傻到用粮食来点灯呢？”
“阿季！你确定这是笑话？不是在逗我玩？”王诩惊骇的看向女孩，问道。
见女孩老实的颔首，随后又摇头。王诩被逗乐了。
转念一想，山里人嘛，没见过世面，很正常。
周朝群雄盘据，再不济，也不至于物质匮乏到点不起灯吧？
已往在求生类节目中看过，树脂可以引燃。浸湿布条裹在木棍可以当火炬使用。山里随处是树，收集些树脂并非难事。
“我才不信。以后我要在山洞里点满油灯，晚上睡觉就如夜宿星辰之上，多美。”
阿季没有反驳，而是侧身看向洞外的夜空。那里没有星星，但是理想着少主描绘的画面，似乎能看到闪烁的星光。
浅浅的鼾声回荡在山洞内。洞外偶尔传来鸟鸣与狼嚎之声。炭火将女子的半张脸映得通红。目光凝视着男子那不堪的睡相，她久久难以入眠。
印象之中，自从赵夫人去世后，少主稍不顺心便会对她拳脚相加。然而，为了坚守誓言，女孩忍辱负重。正因这份坚持，才保全了男子的性命，无愧于赵夫人救命与养育的膏泽。男子突然转性让她很不适应。但较之以往经受的委屈，这样的变化如同上天的恩赐。
蜷缩在火塘边，赤裸的脚踝略显青紫。一双破旧的麻布鞋并拢在一起。玄色的鞋身早已被磨成了灰色。鞋底稍显开裂。藕断丝连的线头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女孩吐出口气，现在也想做出些改变。
通话中的亮哥
求评论，种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