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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落地了吗

鱼汤

你落地了吗 风子浣 3758 2019-07-08 11:00:00

  加明漂亮地招招手,她心觉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是独立于明教之外的小部落的孤儿——说是独立、不妨说是不屑收编,她连爹娘姓甚名啥都记不得,只知有那么一夜,火光艳丽如花。

  ???当年甫至圣墓山,被部落权贵充斥的信徒也是看她万般不顺。若师长在前还好,一旦脱离视线,打骂、折辱、戏弄,一件没少过。幼时念师长为心中最好,自己的小事照旧莫要打扰她。若是忍不住委屈,就躲起来偷偷哭一场。

  ???师长是瞧见过的。有几回她哭完没走几步,眼角的红晕还未消除,便见师长立在风里,衣裙飞翔起来,张扬成一幅浮世绘。

  ???她在加明细微的召唤里转过身,望着她的眼是凉的,牵起她的手也是凉的。她经常会说:『恨我吧。』你的委屈与悲痛,都起源于我。即便明晰,可我仍要埋下更多的暗流,在一齐发作的那日,颠覆整个大漠。

  ???加明摇摇头,『我永远不会怨恨师长』。

  ???她们走了很远很远,从灼烁普照的地方走入无边黑暗,到了最后也不知究竟是谁陪伴了谁。

  ???师长是孤苦的人。听说她从前也天真烂漫,在一场霏霏烟雨里撑起鹅黄的伞,洁白的小鞋踏在青石板上,一块连着一块却不踩线……是那苏毁了纯善的她。可他们相互深爱着,因为这份爱,把两小我私家推进了深渊。

  ???他从未问过她究竟想不想要,擅作主张用红线绑住了他们的手腕。他一往无悔地跃下,然后通过绝望的红线,在坠落中紧紧拥抱着她。

  ???『师长,你不教我拒绝‘爱’吗?』

  ??师长静静地闭眼,似乎在感知谁的存在,谁的依依不舍。『断情绝爱的结果,你不清楚吗。』

  ??宵风很轻很轻,却似能吹散她纤瘦的身躯,她会化成指间的砂,凝成一段时间的沙漏。华贵的圣衣笼罩着她,又像是捕杀她的罗网,伤得她满是创伤。

  ??加明知晓,那苏就是‘结果’,他忏悔了,也死了。

  ??师长或是在告诉她:在这个世界打滚的人,还敢爱,也是幸福。

  ??她想:如果那一天我喜欢什么人,我定会告诉他,‘我想和你一起走’,而不是‘我爱你’。

  ??因为她无法确定,自己说出口的‘爱’,会不会让他惊惧,让自己也不敢再爱……然后断情绝爱,最后忏悔……

  ???顾枕山看着她眼中辉煌一点点暗下,像星光陨落,惹人心碎。她看着巷角的两名学生,却又不像是在看她们。

  ???「枕山,我听说隔邻街头新制了山药红豆糕。」她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怎么透着伤心,「趁柳阿伯忙,咱偷偷去买一些。」

  ???顾枕山记得她不爱豆味,一个‘不’字从喉咙滚上舌尖,却撞碎在牙关间。

  ??「好。」他如是回覆。

  ???她果真照旧讨厌红豆,在顾枕山包着油纸捧到她面前、看着她木讷地捻起半块放进嘴里咀嚼,险些只是咬了一下,小脸便扭曲起来。

  ???她要吐不吐地捂着嘴,急得满地打转。她眼巴巴地朝同样不知所措的顾枕山求援,最后在他寻来一点水后,艰难地咽了下去。

  ???加明痛心道:「怎么有红豆?」

  ???顾枕山想了想,回覆:「因为它叫‘山药红豆糕’。」

  ???可以,这个回覆很顾枕山。

  ???加明吃不下去,顾枕山不爱太甜的糕点,两人目光交集一瞬,纷纷找来棉线打包点心。

  心诚则灵,医馆内日渐头秃的柳阿伯感应头顶一凉。

  ???「菜呢?我叫你买的菜呢?一个时辰你是去花楼买的吗!」柳阿伯看着两斤甜到发鼾的山药红豆糕,差点把加明的脑袋拧掉。

  ???「嗯……生活需要充满惊喜……」加明躲在顾枕山身后缩起脑袋。

  ???今天的加明也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呢。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过了一日便至上元。悬在夜中的月明媚皎洁,恰似谁人温柔、谁人狡猾。幼莉在众星捧月中敲过加明的门,她妆扮的浓妆艳抹,但比花孔雀悦目多了。

  ???『小姐,如果今日还不能一举拿下,我就要怀疑你行不行了~』幼莉咯咯地笑了几声,在信徒痴迷的注视下挥挥香帕,如沐东风。

  ???加明觉得有理,在幼莉逐渐僵硬的注视下,反手关上了后院大门。

  再见了您嘞。

  ???她洗了把脸,又如往常一般喂了兔子。等了半个时辰,柳阿伯来叫她吃中饭,竟看见她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落里,给兔子们洗澡。

  ???那木盆儿足够大,只是旧了、有点掉漆,无端看出些斑驳。十二只白团子半身浸在温水里,爪子扑在边缘,露出小小的脑袋来。

  ???她便安平静静地用皂荚揉着绒毛,似乎把半辈子的耐心都用上了。

  ???这些兔子在她所见的几年中,换了一批又一批。

  ???「臭丫头,你,你怎么了?生病了跟阿伯说呀?」柳阿伯凑过来摸摸她的脑袋。

  奇了怪哉,从前叫她洗,她鬼哭狼嚎着不情愿,今日主动起来,怎么瞧得他心里没底呢。

  ???这会儿已经洗的差不多了。兔兔飘在清水里扒拉着腿儿,模样可笑。

  加明便抬起头,朝他露出八颗明白牙。这日头有点晃神,柳阿伯基本眼前一黑,心都悬起来了。

  ???「阿伯,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再过来点,我悄悄告诉你……」

  柳阿伯下意识地又凑近一些,岂料那浸在水中的手突然哗啦一声举起来,啪叽在阿伯衣服上映了两个湿漉漉的爪印。

  ???「……臭丫头你滚回来!!」柳阿伯狂风嘶吼。

  ???「跑回来就是个傻的!我找枕山去,晚些回来不必等我!!」加明吐吐舌头,飞快地闪出后院。

  ???上元节的重头在夜晚,万家灯火最是悦目。青天白昼,商家已经开始张罗。竹梯靠在墙上、攀到檐角,垂下一串艳红的灯笼;或是连了几道彩旗、铺上锦瑟伞面,格外富贵。

  几个乞儿哒叭哒跑已往,加明顺手买了干汤圆给他们吃,自己叼着一串紫薯馅儿的垫肚子。她悠闲自在地走着,突然被一道光闪到眼睛。寻得源头,原来是支宝石簪子。

  加明饶有兴趣地凑已往,捻起来把玩了许久。小摊贩是个有眼色的,马上捧出一面镜子来,对着她笑道:

  「小姐好眼力,这簪子是河朔的白水晶,品相极好,连金宝行林老板都赞不停口。」

  加明就着镜子往头上比了比,她单用发带绑了马尾,从未戴过花花卉草。从前只想着无用,最近见多了幼莉,觉得确实怪有趣的。

  「这个,男人能戴吗?」加明晃了晃发簪,心心念念只想缀到顾枕山头上去。

  摊贩怪异地‘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挠挠头,「这水晶够大块,敲下来嵌到发冠上也是可以……」

  加明点颔首,用近年攒下的小钱换了一支。

  顾枕山不在院子里。那紫藤萝花架上已经染了紫意,半遮半掩躲在翠绿中,活出几分羞怯。几片娇弱的花苞落在石桌上,闯进黑白纵横的棋盘。无人清理,似乎时光将刹那演成永恒。

  加明顺手摸了栗子酥在嘴边啃,照旧温热的。她又分了几眼投向棋局,白子围了泰半圈,却被黑子孤军突围,反生颓败。这下的什么,她看不懂,一块栗子糕下肚,她就没兴趣了。

  顾枕山从后厨出来,端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他瞧见一位女人正趴在桌上抓着棋子抛掷,并不太讶异。

  原本被晒得慵懒的人听到轻巧的脚步声,立马精神起来。「鲫鱼豆腐汤面!」加明嗅着醇厚的鱼香,两眼放光,空空凉的肚子也开始回暖。

  顾枕山将一份满满当当的面条搁在狭小的空位上,想了想,决定先将棋盘收起来、放到石凳上。如此,空间便大了不少。

  「总吃甜点欠好。」顾枕山记得柳阿伯也是重口的,虽是医师却总喜欢把油盐酱醋往多了放;加明一日三餐吃不齐,过了点就随便拿工具乱来自己的胃。

  加明喜欢吃鱼,像猫儿一样。这一碗面,即是漫漫的鱼片,面条反而少了。

  顾枕山舀起一勺乳白的浓汤,小块豆腐躺在瓷白勺子上,周围飘着一两点青葱。他凑近嘴边,轻轻抿了小口,比起加明惯有的狼吞虎咽,他优雅矜贵得许多。

  他胃口似乎欠好,饮一点便停下许久,回神之后,又舀起来半勺,如此重复,汤面半点没降,却是凉了。

  「枕山,你有心事噢。」加明眼巴巴地瞧着他。

  顾枕山握勺的手细微地颤了颤,抬眼对上她疑惑的眼目。他会说‘没有’,脑海只重复着一个念头:

  她是不是要走了?

  ……

  加明有许多顾枕山不知道的事儿,同样顾枕山也藏着自己的秘密。他没告诉加明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见过面了。

  ???老一辈的人说,‘梦见一小我私家三次,缘分就尽了’。可顾枕山却觉得,越是梦,越是缘。

  ???顾枕山这年二十有三,十年前有个风风火火的小女人一路闯进他的梦里,这串脚印,一直从咯达尔大漠蔓延到了长平。

  ???她比寻常女人高挑,也比寻常女人更闹。她不学乖不学好,在学堂矮案前撑着脑袋,崛着嘴儿努起毛笔,墨水糊花了小麦色的面颊。

  ???学院两面通风,浅蓝的垂帘在风里忽高忽低地卷起,院里的花儿随风飘进堂中,落在水墨上,撩拨起浅淡的涟漪。

  ???他便立在花树之后,远远地望着她,看她玩世不恭地捻起花了黑猫白猫的宣纸,兴致来时就取下鼻下的笔,颇有看法地题几个字。

  ???奶金的海浪长发铺在案上,弯弯蘸进墨台、连着花儿。他不知她写了什么,只是觉察每落下一笔,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便重生动一分。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儿,在你的眸中找到了自由……』他多想这样告诉她。

  ???那时,波涛无惊的生命突然有月露滴落的声音,清脆泠泠,惹人怜惜。他情不自禁地捧起双手,将露华融化在手掌心。

  ???无数遍重复着同一个梦,直至他离开长平。他未见过这名女人,也未去过梦中的书院。他在他乡辗转难眠,那位未知姓名的女人已经很久未曾泛起。

  ???缘分真有尽头吗——不信鬼神的顾枕山头一回主动上了山,寻找藏在云深不知处的杳杳禅钟。他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缘’,僧人却告诉他: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或许这世间从来不存在这样可爱的精灵,这样的精灵只存在他的心尖上。

  ???他险些气馁地任由波涛心海重新归于死寂,需知那一抹米白重新突入他的视野,掀起的是怎样的滔天巨浪。

  ???她顶着一个乱蓬蓬的鸟巢,巢中时而探出几个叽叽叽地哀叫的小脑袋;她灵活地爬上树干,小心翼翼地将鸟巢挪到宁静的地方。

  ???她是真真切切的。

  ???他难抑喜悦地想接近她,就在此时,她退却的脚踩空了,整小我私家不受控制地摔下。顾枕山绝不犹豫地扑已往,心甘情愿做了梦中人的垫背。

  ???『这位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看到树下有人——』

  ???她慌张皇张地爬起来,端着他开始发肿的手腕一阵致歉。

  ???没关系,你没受伤就好。他入迷地望着她,一时分不清是真照旧梦……

  ???

风子浣

单向明恋和单向暗恋?   下一章结束本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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