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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要当少奶奶

第二章 无余涅槃

丫鬟要当少奶奶 白木渔 5631 2019-05-25 21:12:00

  真好!

  莫梓涵想想凌宜被羽士这么一认因祸得福,升了上等丫鬟,又进了轩意园,天天都能见到张睿恒,心里羡慕。现在她在阑珊园,卖力苏家女人的吃食等杂活,身份照旧下等丫鬟,比起以往,见到张家二少爷的时机更少了,阑珊园在张府似乎是另一隅,连被他踏足也未曾有过。

  凌宜被升上等丫鬟到轩意园伺候的时候,她还一脸认真地问缘由。

  “前段时间三不五时地给李妈妈送酒吃,又给她买了糕点,说不定是这个原因呢。”凌宜心里明白原因,见莫梓涵在问,故意打太极。

  “我懂了,懂了。”

  莫梓涵信以为真,并付诸行动。

  两年来的积贮大火已一把烧了,但没事,她的身体顶得住抗得住,可以多揽些活儿。有些上等丫鬟不愿意跑的活,就会给些小玩意让下等丫鬟们资助跑,她最勤快嘴又甜,一口一个姐姐地叫,转着又将这些精致的工具卖出府去。就这么倒买倒卖了几轮,又存下了笔小钱。

  莫梓涵前世从小随着父亲长大,父亲从商需要随处讨生活,家里无高堂没人照顾她,她便随着父亲漂泊闯了大江南北,在父亲那里学了不少生意上的伎俩,现在全部用在了这。莫梓涵想,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原先他寄予厚望能指点商贾山河的女儿,在后院讨生活,该有多气呢。

  想父亲了......

  莫梓涵收起念想,她现在连轩意园的门都出不去,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伤感上。

  做了些准备后,她先是隔三差五地给李妈妈捏肩捶背,再来就通常得主人家节日赏银就给李妈妈备一份,美曰其名教导有方。李妈妈是过来人,知道她这么殷勤为那般,正好凌宜走了,阑珊园缺人,顺水推舟地便将莫梓涵送进了阑珊园。

  那天李妈妈还满脸欣喜地跟她说,“在主人旁伺候要注意少说话多做事。”

  莫梓涵拼命颔首,就差拿纸条记下,嘴里嗯嗯。

  “凡事留些心眼,主人家打了哈欠了,就知道该备床褥了。主人家夜晚睡不着了就该点安神香了......”

  嗯嗯,李妈妈说的都对!

  但等她收拾好了背囊,被领向与轩意园截然差异的偏向时,她才意识到,原来李妈妈误会她了,她不是需要磨练当上等丫鬟,她只是想进轩意园见张睿恒,她想做回他的少奶奶!

  可命运就将她又一次地拍在了沙滩上,连嗷叫都虚弱无力的。

  又过了那么个半载,莫梓涵在准备吃食,烫衣裳,码衣裳上又上进了不少。却再也没有见过张睿恒,而有时在后厨碰上了凌宜,想与她探听些张睿恒的事,凌宜却眼神直视前方,当她透明。

  她也就欠美意思提曾为她求情的事了......

  更糟糕的是,有时候碰见张睿恒的小厮,看见了她便绕路走,不久前的那个套让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再随意让苏家女人的下人靠近。

  现在的她,除了吃食好些了外,其他的却是比下等丫鬟更差了。

  “姐姐,你知道二爷下朝后都往哪条路走吗?”

  “你是帮苏女人问的吧,这我可不敢说,怕又出上回的岔子被二爷训。”

  “我这里有些小工具想送姐姐,求姐姐透漏透漏,我保证不说,被打死了也不说。”

  “姐姐不敢拿,你留着吧啊。”

  “姐姐,姐姐......你干嘛走那么快呀。”

  屡次探询无果后,便死了打探路线的心。

  后厨,她拿了分给阑珊园的冰块往回走,一路北走,回了阑珊园。混成这副模样,她真的有损自己南疆小霸王的美名,想当年随着父亲到南疆讨生活,靠着脸都能有各路兄弟姐妹照料,现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你说,他们在说的观音庙在哪儿呢?真的那么灵验?”经历了一场大火,苏家女人,苏语露也开始逐渐地相信少奶奶灵魂未散的事情了。

  刚进门,莫梓涵做好了摆盘,听见她问梳头的妈妈。

  “可灵验了,这一方几里的人都是信奉这观音的。卖衣裳的那林成衣知道吧,她家女儿久不能生育,在观音面前求了上上签,结果你猜怎么着!今年人家生了,三胞胎!”梳头的妈妈比了个三的手势。

  苏女人眨眨眼睛,看着那竖起的手指,听着这辅证的话,铜镜里流露出来了憧憬。

  莫梓涵拿回来的冰块,做成了碎冰,加了些冰糖、菠萝、雪耳又加了桃胶、红枣,冰冰凉凉,看起来就不错。苏女人一早地,就喜欢吃这么一碗冰凉的甜品,每次吃完都回味着,如果不是张府冰有些吃紧,她多想天天都来一碗啊。

  今天特别纷歧样,她还邀来了张府大媳妇,林婉青。

  “嫂子,要不咱们一起去拜拜这观音?”苏语露梳了圆髻,整小我私家清爽宜人,轻灿如芙蓉,咨询到林碗青的意见。

  “可以啊,最近府内也没什么大事出去走走也好。”吃下一碗的夏日甜品,林婉青拿了手绢擦拭嘴角,眼边看了来收拾碗筷的莫梓涵一眼。她对这个丫鬟印象挺深的,那晚在祠堂前就是她跪下求情,还十分智慧地在张睿恒面前提二少奶奶。

  她见她将碗堆叠,将桌面收拾了,又送上了壶茶和点心,都不用主人家付托,倒真是个细致的丫鬟。

  “这做法是哪里学来的?”林婉青问,桌上摆着柑橘茶,点心是核桃芝麻红枣糖饼,这饼还特意做成了咸口。

  莫梓涵没料到会有人问她,以为她吃不惯这味道,“大少奶奶,是自己想着做的。”平时苏家女人有些挑食,她便试着变款式让后厨帮着做。

  大少奶奶没有夸也没有贬,“过些日子,我们去观音庙,你也随着我们一起吧。准备些素食。”

  下等丫鬟能随着主人家出行,很是难得。

  莫梓涵看了苏语露一眼。

  苏语露点颔首,示意,“听大嫂子的。”

  “好的。”没有多话,她退了出来,站出门外期待驱使。

  林婉青看她的眼神有探究的神色,她看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前世的时候,她跟林婉青就不亲,因为她性子急些,林婉青性子却慢些,说话也比力隐晦难猜。交往费劲费心,所以老是借口推了林婉青的约。张睿恒也随她,有空就带着她游山玩水避开应酬。

  算了。

  她放弃想那眼神的寄义,心里愁着做些什么素食,明天带去。

  “凌宜进了轩意园有回来过吗?”门里头,她们说着旧时苏语露的丫鬟。

  “未曾。”苏语露吹着茶杯的热气,稍饮了一口,心里对这个丫头颇有怨言。

  “听府里妈妈们说,这凌宜进了轩意园就直接在二兄弟身旁伺候,他倒是一点不隐讳羽士说的话。”

  “这附身的魂不是已经去了吗?”

  “我看未必,前几日我贴身丫鬟撞见她,看她妆扮得与那旧人模样十分相似,梳的倭堕髻,而这倭堕髻是弟媳之前经常梳的发髻。”

  “府里的丫鬟们谁敢梳倭堕髻。”各人都明白二少爷的喜好厌恶,纷纷避开,连苏家女人都不敢用。

  苏语露听着又想起了祠堂那晚羽士除邪祟的画面,鲜红的血鞭子打在了凌宜身上,字字句句直指她与最近府内频频走水受灾脱不了干洗。

  一股凉意从手心窜起,她没想到自己园内的丫鬟竟被邪祟附身那么久,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心里慎得谎。

  屋内。

  “昨日听下人们说,我也是听回来的。说凌宜这丫头......”后头压低了声音,门外的丫鬟们都没听见下头的内容,莫梓涵也是。

  倒是一旁的一个丫鬟招招手,小声地跟她们说,用手遮掩,“都在传,昨天晚上凌宜穿上二少奶奶生前最爱的衣裳,一副南疆妆扮,又不知从哪里学来舞蹈,在二少爷面前跳了一曲,要上二少爷的床。谁知那二少爷冷面以对,就地让她把衣服脱了,还让她把衣服洗净之后放回原处。在轩意园成了个大笑话。”

  “是不是邪祟还没有除尽啊,她在我们阑珊园可不是这样的,一直都灵巧又听话做事利索的。平时哪里看得出来有这样的想法呀。”

  “她家是没落官宦配景,听说犯了大罪入过贱籍,似乎还险些当了官妓的,怎么不行能呢。”

  “听说,昨晚她就穿着一身白衣被二少爷赶了出来,连鞋都来不及穿,狼狈得很,真是快笑死我们了。”女人们纷纷地小声笑,自从凌宜升了上等丫鬟就没正眼瞧过她们,见她出了笑话,心里倒是解气了。

  “可二少爷却没有赶她出府,却也是奇怪。”

  已经有女人听了这番叙述,笑话道,“这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现在是人尽皆知了。只可惜飞不上天,成了大笑柄了。”

  “这少奶奶哪是那么容易当的呀,你看我们苏女人,如芙蓉似的也没被二少爷宠幸过一次。”

  “这少奶奶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将他迷成这样啊......”

  “少奶奶生前能歌善舞,书画更是精通,出落得娇俏却大方,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最后她加了句,“所以二少爷念念不忘。”

  莫梓涵心里想,这些人误会大了。

  当初传出她能歌善舞又是一甲美人的话,只是因为她多年无子嗣,张家高堂逼着张睿恒纳小妾,他对外说的,好让那些个有心人死了这个心。而实际上,她别说会乐曲了,连音律也没有哼对过老是被张睿哼笑话。舞更是别说。

  不外,她总算知道了,总有人想做这个少奶奶的位置,但是张睿哼将她护得周全,使得她在前世也没有受过委屈,更没有嫉妒嫉妒整天被宅斗分了心。

  看着这阑珊园,听着凌宜的遭遇,她叹了口气,没想到现在自己最大的敌人是前世的自己,不知道是该兴奋照旧该哭。

  里头,林婉青和苏语露小声言语了些话,又带来了苏家托来的书信,交心了几盏茶才起身离开。

  临走时,林婉青走了出门见到了莫梓涵,停了脚步,觉得面前的丫头之前在哪里见过,总有股熟悉的感受,便开口问道:“之前你是在哪里做事的?”

  突然被问,原本外头正打趣着凌宜的事,赶忙正经严肃了起来。

  莫梓涵双手交握微礼,“小的是后厨过来的。”

  “随着哪个妈妈?”

  “后院的活儿都做,妈妈们哪里有活就会付托奴婢。”

  “哦。你抬起眼让我看看。”

  嗯?

  “你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

  “之前走水撞到了人,磕碰到的。已经快好了。”莫梓涵有点担忧林婉青会因为她的小小破相而赶她出府。

  让一个后厨的丫鬟来伺候苏家女人,管家妈妈可真的是不像话。但面前的人做事简直是伶俐的,一手厨艺不像是这般年纪会专研出来的。

  “而已,好生伺候着苏女人。”

  “是。”

  林婉青点了颔首,看了一眼刚刚聚在一起打趣碎嘴的人,面上无反映,却让人纷纷避开了目光,她却也没再说什么,踢了踢罗裙边,出了园子。

  晚膳时分,有看门的小厮进来报二爷回来了,同朝的官员同他一起在听雨厅小酌,苏语露听了,叫来了莫梓涵。

  “快快快,梓涵,你去后厨做几样小点心,然后帮我送去听雨厅。”

  嗯?

  能见到睿恒了。

  莫梓涵原本在外头站了一昼日,有些疲惫的脸马上亮了起来,“奴婢这就去。”说完,就小跑了出去,比苏语露还着急。

  做什么呢?

  他喜欢吃什么呢?

  站在灶台边,她捏着下巴想着,生前张睿恒喜欢吃什么来着?她在影象里找,似乎每次外游都是她叫了什么就吃什么,没有听过他有不吃的。她平时好甜口,他跟她一样吃。

  她想了想,折腾起了红薯捣成泥,加了许多的白糖,又撒了芝麻,做成了红薯饼。

  捧着食盒送到了听雨厅。

  小厮拦下了她,“二爷正在会客,阑珊园的来做什么?”

  “苏女人听说二爷回府了,心里惦念着,让奴婢给二爷送些吃食来,只是送吃食,没此外什么事。”莫梓涵强调,轩意园的所有下人都最怕跟阑珊园沾上点缘故。

  这不,步子还没跨出去,人就被拦下了。

  “知道了,女人留下食盒即是。我会呈上去的。”

  “可是,总得是阑珊园的送好些吧,求哥哥行行好。让我已往吧,我保证就把工具放着,问候一声就下来了。”

  小厮一脸的为难,看着不远处亭子里的二爷,“行吧,行吧,你可就放下吧。”究竟,苏家女人可是张家认定的未来媳妇,如果不让进,以后落了些口实也不太好,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嘴里照旧交接她别生事。

  “谢谢谢谢~”

  莫梓涵刚要走近廊桥,迎面而来的人拦下了她。

  “歉仄,阑珊园的人不能进。”

  面前的人站着的是轩意园的上等丫鬟冬雪,一身淡蓝的绢缎,语气温柔,“你忘记二爷说的话了吗?如果放了进去,惹了不快,你怎么交接。”

  “冬雪女人说的是。”小厮立刻就认了错。

  “你是?”

  “冬雪姐姐,我是阑珊园的丫鬟,莫梓涵。”

  冬雪上前来接过了她的食盒,打开瞧了一眼,微微笑意,“还好没送进去,二爷不喜欢吃红薯呢。”

  “怎么会呢?”

  明明她以往半夜馋食,贪吃红薯又吃不完的时候分他一半,他都不拒绝呀。

  莫梓涵站着,看着冬雪温柔地对她说,“苏女人有心了,要不等半刻后过来,听说苏女人的刺绣功夫不错,想必也有为二爷缝制过什么工具吧。一会儿也该起风了......”她说话点到即止,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一下子解了莫梓涵的窘迫,“谢谢冬雪姐姐,我稍后取了工具便来。”

  于是又回了一趟阑珊园与苏语露禀明了,拿了披风过来。

  如冬雪所说,暮色暗后便微微起了风,听雨厅一阵觥筹交织,张睿恒微醺起身,她站在廊桥的边上,见他脚步微微踉跄而过。

  一步步地靠近了她,莫梓涵紧张的心都要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赶忙说,“二爷,这是苏女人付托的披风,请您......”

  他驻足,目光停留在那淡黄的披风上,冷冷地说,眼里一片暗黑,“不必了。”手背微触到披风面,转了身问,“下等丫鬟为何可以到这来?”一句话风轻却语重。

  似乎有怪责之意。

  冬雪本意是转交苏女人的披风,没想到这丫头自己开了口。

  “我不是.....”莫梓涵微微有怨,余光留意到自己穿的衣服简直不是体面丫鬟的制式。

  哦,简直是下等丫鬟,也无法反驳。

  “你不是?”冷得如现在而起的风。“不是什么?”

  语气凶巴巴的。

  怎么是这样的睿恒,莫梓涵一时间有点语塞,没试过被他这么冷漠地看待过。

  见莫梓涵愣住了,话都不会说了,一旁的冬雪缓和地笑了笑,接过莫梓涵手上的披风,“二爷,这是苏家女人的丫鬟,最近才刚调去了阑珊园在苏女人身边伺候,年纪还小做事也生分,不知道这个那些的规则。风有些大了,二爷吃酒了别着凉了。”

  “阑珊园......苏女人......”他说,似乎不记得了。“那少夫人呢?”话里提了故人,似乎是有些醉了,可面上并看不出来,依旧暗着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二爷醉了。”冬雪提醒。

  “我醉了吗,你快去告诉夫人,别派什么苏家女人送披风了。让她来吧。”酒力照旧依旧不盛三杯,张睿恒站着往后走了一步,似乎在等旁边搀扶的人,谁说他醉了,他拂了衣袖,若是以往身旁的人已经走上前来搀扶了,而这次衣袖下未有暖意,只有空。

  尔后,他才想起来,“对......苏家女人,远亲。”是用来取代林莞的。

  莫梓涵也许是习惯,伸手去扶,他被酷寒触碰到,皱了眉头,微睁开眼拂过衣袖,稍微清醒意识到什么,“放肆。”

  声音尽管轻,但是却拂在了莫梓涵的心里。

  “奴婢失礼了,二爷恕罪。”

  “该罚......你说.....”该怎么罚?他依旧往旁边去问,可那边上并无娇媚的人儿,空荡荡的。

  是醉了。

  还说要罚她。

  “二爷不能罚奴婢。”莫梓涵轻声地说,“不行以。”

  冬雪听了也不知道酒醉的张睿恒有没有听进去,心里惊叹这个丫鬟的斗胆,在张睿恒琢磨过来之前说,“二爷,就罚她在这思过吧,这样可好。”

  他没作声,莫梓涵抬眼一瞧,见他望着不远处的荷花,眼里沧暮,像过尽了千帆,无力无欲。

  “算了。她对你们都好,不罚了。”

  遂而将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莫梓涵,披风从冬雪的手中拿起,放在了莫梓涵的手里,收起眼便出了廊桥,末了,他说,“阑珊园的人别近听雨厅。”

  莫梓涵手里领着的披风无处安放,雨露的声音从荷叶上打落池塘内,打空了听音人的心。

  我究竟回来的对吗?

  究竟容貌样子身份职位都变了。

  而不由得她多想,冬雪便叫了她,“快回去吧,这里凉。苏女人的披风我拿着,你回去复命吧。现在夜深了,阑珊园的人应该还在等着你回去呢,可别延长了。”

  “多谢冬雪姐姐提醒。”

  收下了失望,她打起精神,现在生计一刻都不容缓啊。

  回到了阑珊园,苏语露果真未入寐,听见门闩声,便让外头的人点灯喊莫梓涵进屋。

  “披风给了吗?”见莫梓涵手上只提了灯回来,苏语露脸上的笑意是掩藏不住的。

  “给了。”

  “你坐到我这来,快点跟我说说,是怎么给的,他说了什么?”苏语露拉着她坐到身边,莫梓涵习以为常地觉得没什么想坐已往,便听见一声咳嗽声,掌灯的人在提醒她,不能坐在主子的床上。

  她赶忙缩了回来,毕恭毕敬站着,回了苏语露,将在听雨厅发生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说了。

  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地落寞下来,莫梓涵还没说到那件衣服最后的归处,苏语露自己出了神,自言自语道,“这阑珊园果真应了这名字,门前阑珊,人丁阑珊......”

  “你下去吧。”苏语露一脸无趣地让人熄灯,重新入了未冷的被窝。

  她压低了声音,但外头的人照旧能听见低低的哭泣声,门外的人说了莫梓涵。

  “你骗骗主子,不会么!”说了,便点了点她的额头。

  “啊!”

  “长长记性,在主子面前挑好的说便可了,其他多余的细枝末节,主子也无从去找二爷身边的人考究,你不说不就完了吗?就这事儿,明日主子差你干些重活都不算太过的。你说你就直接说二爷接了那披风,说谢谢苏女人记挂,这不挺好吗?”

  “我记着了。”莫梓涵摸摸额头,头一回伺候人,她真的不知道原来话术是这样用的。

  第二天的一早,苏语露应该是一夜都没好好睡,眼睛微微浮肿,脸也圆了些,鸡还未打鸣,驱使了里屋的人便出来外屋挖起了莫梓涵。

  “女人让你去打荷叶露珠。”

  “嗯?”莫梓涵揉揉眼睛,这个时候还没到去后厨领餐食的时候,“要荷叶露珠做什么用呀,这几天天气干燥,雾气都未曾有,纷歧定有啊。”

  “女人哭了一晚上,说是用露水敷敷眼睛,你拿好盆便去吧。”

  那人塞了个木盆给她,交接,“池塘里打的水,和露珠上的水可差异,你可别乱来。”

  “好。”

  眼睛还在眯着没醒的莫梓涵捧着个脸盆,迷迷糊糊就往听雨厅走,昨晚她见这里的荷叶都结珠了。又揉了揉眼睛后,她才醒了神,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是个木盆。

  就算听雨厅的荷叶再多,那也是装不满这木盆的呀。

  昨天那人果真说对了,她说了那些实话,落了主子的面子了。

  哎,怪自己太直接。

  听雨厅的走廊上,莫梓涵盘腿坐着,头上戴了个木盆,看着荷叶发呆,这时候除了来一场雨,已经没有可以救她的了,回去只能领罚。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雨神,快显灵!”

  她坐了下来,拄着腮帮子靠着木栏杆,看似惆怅实则闭了眼睛睡着了。

  实在起太早了。

  困。

  昨夜与友人觥筹,落了工具在听雨厅的张睿恒,晨起上朝,路过了听雨厅,远远便见一淡黄色衣裳的女子盘腿而坐,脸倚靠在红色栏杆上,似乎在看着一池子的荷叶思考。

  “哪个园子的丫鬟?”

  那身布料,一看即是下等丫鬟,而昨日他醉酒了,对于自己呵叱过的人完全没了印象。

  冬雪在一旁,没看出所以然,蹲下探了探,笑着答,“是阑珊园的下等丫鬟,昨日帮苏女人给二爷送过披风,被二爷骂了一顿,预计怕罚,在这里没回去。”

  “我昨日骂人了?”张睿恒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是的,二爷说下等丫鬟不能来听雨厅。”冬雪都记得清楚。

  “那她戴着个木盆子在头上干什么?”张睿恒见她睡在栏杆上,睡的熟,完全也不知道周围的人存在,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雨神快点来显灵。

  似乎是念了这么些个字,可顶着个木盆在这求雨?

  下摆褶皱了下,张睿恒提了提她头上的木盆,仔细又听。

  “雨、露......水......”念的都是一些跟水有关的字,也不像在受罚反思的样子。

  求雨工具被动了,莫梓涵才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见一修长的指节拨开了她的木盆,随着指节而上,一张俊逸冷清的面庞,黑如墨砚的珠子正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是她的睿恒,木头!

  啊。

  我是做梦吧。

  照旧在现实里面。

  肯定是在做梦,昨天张睿恒还让她远远的,不要靠近呢。在梦里真好,把张睿恒看得清清楚楚的。

  莫梓涵憨憨笑,说,“张睿恒,虽然你太可恶了,但是你照旧这么......”

  悦目。

  悦目两个字还没说完,只听咔哒一声,那木盆又重新扣回了她脸上,黑暗罩在面庞上,只听上方低低女声说,“直呼主人家名讳,该罚。”

  而她见不着的那张脸,脸上蒙了冰雪还皱起了眉头,还未开口。

  冬雪在他说话时,便打断莫梓涵提醒了。

  “直呼名讳?差池呀,我难道不是在做梦呢?”

  莫梓涵彻底醒了,知道自己是在现实中,收起了盘坐的腿酿成跪坐的姿态,听见旁边的冬雪答道,“按规,自领十仗罚。”

  “啊?”莫梓涵苦,她只是还没适应自己是下等丫鬟,现实便冷冷拍醒她。“这么重的罚?”

  她嘀咕着,苏女人那边接不到露水回去又是一顿罚,这又得仗罚,可能得半个月都起不来床了。

  若是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但转念一想,他们都知道她是阑珊园的丫鬟,那即是跑也跑不掉,现在的身份又是不能顶嘴的。

  只好说,“仗罚是棍子打吗?”

  “是。”

  “可以不打手吗?我还要干活儿。”

  “放肆,还能让你选的吗?”

  “我......好吧......我领罚。”

  一个下等丫鬟按理来讲,这个时候该是怕得要死,磕头求饶了,而她倒好,反而还质疑了一声。须臾间又愿意领罚。

  “这丫头是阑珊园的?”张睿恒问,指尖因为触了木盆上的藓,微微地摩挲了下指腹。

  冬雪答,“是的,二爷。”

  冬雪提醒道,“听说这几日苏女人都在阑珊园里边,没有出来过。您看......”因为之前做的事情,所以羞于见人,已经有数月未曾出来走动。

  如果现下再罚这个丫头,苏语露恐怕是要在园子里待更久了,到时候预计欠好跟尊长们交接。

  冬雪在其身边伺候多年,张睿恒也无须她详说,便明了。

  “把工具带上,走吧。”张睿恒看了那木盆下的下颌一眼,微微觉得眼熟,但听着声音认不出来。

  算了?

  莫梓涵看着地面上的脚步涌动着,玄色靴子往回走,而白色莲花鞋进了亭子又辗转而回,停在暗色衣摆旁,两人便走远了。

  “我另有话说。”

  这是为数不多能见到面的时机,她得抓紧了。

  可是该说什么让他能相信,现在的莫梓涵就是以前的林莞。

  面前的两人皆停下了脚步,转而望着跪坐着的她。

  “额......额......额......”莫梓涵想了想,又急,“我.....我.....我可能是个鬼。那日大火后,我就不再是我了,变了。对,我都变了。”她着急。

  张睿恒皱了皱眉头。

  这丫鬟是个结巴。

  冬雪赶忙说,“被吓坏了吧?二爷说不罚便不会再罚了,放心吧。”不远处便见小厮来找,估摸着入宫的时辰快到。

  幸亏张睿恒也并不盘算她的胡话,垂下眼眸,提步出了走廊。

  低低地,只听冬雪说,“你可记着了,在府里,别再提什么鬼鬼魅怪的,小心被大少奶奶他们听了抓你驱鬼。”

  “对哦......对哦......”她都忘记了,府里的人怎么忌惮二少奶奶的灵魂,这时候怎么能说自己是鬼呢。“可......那我该从何说起,该怎么说呀。”

  “赶忙回去吧。”冬雪低声地示意,又快步地跟上张睿恒的后头。

  “否则又得罚了。”

  莫梓涵拿下遮脸的木盆,一脸委屈,好不容易才有说上话的时机,却被自己的着急给延长了,听见又要罚她,只好点颔首,抓起木盆便跑了。

  回到阑珊园,虽然没捕捉到露珠,可是莫梓涵在一个晨曦间明白了话术的运用。

  “二爷问是哪个园子的丫鬟,我便答是阑珊园的,二爷原来说罚我的,但是一听说是阑珊园的,便说算了。”

  苏语露脸色徐徐缓和,让莫梓涵重复了几遍,还要求将二爷其时的神态都仔仔细细说清楚了。

  其时的莫梓涵罩着个木盆子什么也看不清,想想,照着以往张睿恒的脾性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描述了一番。

  “简直像是他会说的话,也是他会有的样子。”苏语露说,脸色微微红润,带着笑意,早上的阴霾马上散去,看了莫梓涵手上的木盆没有打到一点露珠水,也没有提起,只是说,“婉青姐姐那日给了些金玉酥,那可是外头排也排不到的,你帮我拿些给冬雪送去。”

  冬雪是轩意园的上等丫鬟,如果她能帮着美言几句,那就更好了。林婉青上次来的时候便提醒了她,要上下打点,她岂有不通的原理。

  而莫梓涵肯定也是愿意的。

  又可以找时机见到张睿恒了,这次她肯定想好了说。

  可这时,一旁的丫鬟说,“女人,梓涵她是伺候吃食的,若是让她去,会被他们笑话没规则的。”

  苏语露一想,“你说的对。”转而将差事交给了交给了上等丫鬟,“一方面也让她知道,我的重视。切记旁的可别多说哈。”

  “奴婢谨记。”

  莫梓涵看着那人领了差活走,讪讪地走出了园门。这几日她其实都有在想,如果张睿恒见不到,那谁还能帮她呢?或者她能找谁呢。

  对了!

  她想到那佛堂,张睿恒的姑姑在那长住,曾经有段时间,她受家罚,罚在佛堂吃斋礼佛了,那时便受了那位姑姑的不少照顾。佛法有因果循环,或者那位念佛的姑姑能帮帮她。

  于是,出了阑珊园的门,转而一路小跑地进了佛堂。佛堂三门皆开,香火飘白,侧边有一小院子,刚进去,莫梓涵便吓了一跳。

  在院子的正中央正摆放着一棺材。

  上头的盖未合起,里头黑森森一片,看着怵人。

  “你是,哪里的丫头?怎么进我这了。”门里走出了个满头鹤发的人,走路蹒跚。

  是张睿恒的姑姑,可这模样比起以前竟老了十岁。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家宴上,那时的她满身异彩,一点也不见岁月痕迹,如今却斑驳。

  “别怕,这棺材是我要求他们张家给我置办的,知天命也就如此了。你走边些,过来说话。”她招招手,让莫梓涵已往,笑容里折了许多褶子。

  “姑......老人家。我过来是想问问佛,他们告诉我这里还住着一个活菩萨,所以就进来了。老人家,我想问问您是否相信轮回?”

  微微颤颤的身影子走路都费劲,莫梓涵见她垂暮的心情,不敢直说。

  “活菩萨可不是我。但是孩子,你这个问题曾也有人问过。我那时候便答过,众生道皆一个缘字,缘起缘灭,就是轮回因果。”她叹了口气,进了厅,坐在木椅上,“但......而如今,我回覆你,便不是这般了。”

  “我能告诉你,只要你想,万人万鬼万神万仙皆可,风起缘。只要你想......”张睿恒的姑姑打了个冷颤,摩挲了手臂。

  “为何呀?”莫梓涵不解。

  张睿恒的这位姑姑自小八字欠好,就被家人送进了庙宇,张老太太心疼记挂女儿,才在府里设了佛堂,将她带了回来。

  接回时,年纪不出十岁,所以她有脱尘可却又凡俗。

  “到了这年纪,见了太多的恶事。许多种了恶果,当世却得不随处罚,长寿百岁到此,而无辜入轮回道的人却得喝了孟婆汤了却这一劫。这公正吗?”她指了指门外,“人一念可是鬼可是神,看你如何选。”

  莫梓涵顺着她的手指一看,那里空荡,门外,只有一口棺材正正地放在院子中央。

  “成鬼,便感知不到了。”

  “死了就真的是死了吗?”姑姑反问,“孩子,你小小年纪,正是年少的时候,怎么会问这些老气横秋的问题,死还轮不到你来考虑吧。”她笑了笑,眼前的人估摸着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对外头的世界感兴趣,而不应是来问她这些。

  “只是问问,不想死。”莫梓涵说,走过一遭也怕了。

  婆子摸了摸桌子上的佛珠。“莫不是府里的事情惊吓到你这小丫头了?”

  不久前,佛堂里就进了个凌宜,对于外头在传的事情,她不是没有耳闻。

  “没有吓到。”莫梓涵苦笑,因为他们在怕的人就是自己。“但老人家,你觉得外头的事情是真的吗?”

  那婆子又叹了口气,“庸人自扰而已。”

  莫梓涵点颔首,听了这话,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突然间地她猛地咳嗽了起来。

  她胸口起伏,咳嗽不止。“哈哈.......哈哈.......”转而她捂了胸口,笑了起来。

  “你,走吧。”她继续说道,没有回覆莫梓涵的问题。

  莫梓涵也一脸莫名,听着她说,“万道不容,害人害己,害人害己。”她像是失了魂,拼命地狂笑,指着她说。

  “我害人害己?”莫梓涵问。“我不害人,姑姑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可没等到回覆。

  日暮下落,外头的人进来送餐食,呵叱了莫梓涵出去。

  “这张姑姑已疯,据说是见了不干不净的工具,你是怎么进来招惹她的。你胆子很大,见了那门口的棺材也敢进来。”

  “可她明明好好的,能说话也清晰。”莫梓涵说。

  “你看她的样子哪像正常的,自从轩意园的那位过世,贵寓一直不干不净的,她便吓到了,一直都没有正常过。你赶忙出去,别在这了。”

  那张姑姑,也不让莫梓涵走,“她留下,她留下,不能走不能走。”一会儿让她留下,一会儿又让她走。

  来人被付托了这差事原来就嫌弃麻烦,二话不说便将莫梓涵赶了出去。

  莫梓涵心想来日方长,总有时日能再进这佛堂找张姑姑,可未过半月,凉风刚起,张姑姑便没了。

  她还不相信,跑到了佛堂看,可那口枣红的棺材,凉了莫梓涵的心。

  盼望着回到张睿恒的身边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像是老天跟她开了玩笑,可挽了挽衣袖,她照旧得干活,边晾着阑珊园的衣裳边哭。

  “哭什么呀?”

  路过的李妈妈正领着一丫头过来,指点着位置放置器具,隔着湿答答的床帐便听见了低低的啜泣声,一看是前不久被她部署去阑珊园的莫梓涵。

  “晾个衣服,怎么哭起来了?”

  莫梓涵哭得,泪水迷了眼,听见来人声音了,赶忙喊,“李妈妈好,旁边的小女人,你也好。”

  委屈还记得礼貌,让李妈妈不由得笑了出来,拿了帕子给她。

  莫梓涵吸着鼻子回覆,“想见二爷太难了。”

  要是此外院子说这话,可能要被训斥,但是李妈妈东听西听,知道阑珊园的处境,也听说过莫梓涵被派去听雨厅送餐食,结果却被张二少爷责骂了。

  “别哭了,别哭了。既然是这事,那可强求不得。先把眼泪擦干了,我告诉你该怎么办。”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即是这样吧,李妈妈把新领来的丫头打发到一旁去。

  悄声对莫梓涵说,“二爷自从旧人过世后,清沐斋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个牢固的日子都是有可寻之处的,你问问人便知道。苏家女人也别着急,过不了多久,该办的事照旧得办的。知道了吗?”

  “那牢固的日子都是哪些日子呀?”莫梓涵抽搐着鼻子,叠了叠帕子,帕子已经没有一处干了。

  “主家不是让你去观音庙吗?大少奶奶会无缘无故地拉着苏女人去拜佛,这里头虽然是有名目的呀。别哭了别哭了。”李妈妈又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另一块洁净的帕子递给她。

  “妈妈,是说二爷也会去?”

  李妈妈示意她降低声音,眨了眨眼睛,笑笑没说话。

  “住佛堂的张姑姑,你还记得吧。她之前在城外的观音庙带发修行了一段时间。就是苏女人跟大少奶奶准备去的那间寺庙,原来二爷最近每隔一段时间都市已往小住一段时间,因为张姑姑的事情,近期去的频。”

  “太谢谢妈妈了。梓涵知道了。”莫梓涵哭泣了几声,把眼泪咽回去。“这帕子被我弄脏了,等我洗洁净了再还给您。”终于停止了哭泣,莫梓涵眼睛里打转着红晕未散。

  “以后记得帮我在苏女人面前说点好话即是。”

  原来是为了在未来的主人家面前卖点颜面呀,那也没关系,能见到睿恒便好。

  莫梓涵停止了哭泣,站起身来跟李妈妈鞠了躬,一番谢谢,把刚刚晾晒的床帐角又折了折,赶忙提着木桶回了阑珊园。

  这次她得提前想好了该怎么跟张睿恒说,说得清清楚楚又不会吓坏他。

  观音庙在郊外,路上门庭若市,庙里香火壮盛。

  莫梓涵跟在车队后面走,车里放着她想了一个晚上让师傅做出来的素菜,又怕主子们途上想吃糕点又做了些点心。一个晚上缠着后厨师傅,所以一个劲地在后头打哈欠,眼上挂着黑眼圈。

  “你怎么眼睛又红了,玄色眼圈这么重呀。”随着她提着食盒子的人看见忍不住说了句。

  “没事,就一晚上做了素食没好好睡觉。”她苦笑。

  “难怪哈欠连天的,原来是一晚未睡,你做得这般好,主人家也未必能看我们一眼啊,费这些心思太伤眼了。”下等丫鬟不是个个都能像凌宜那么幸运的。

  “不碍事。”

  到了庙口,贴身女仆们随着苏语露、林婉青进去,因为求签解签一时半会儿也不出来,便让下等丫鬟们留下些人,其他在庙内周围转转祈福烧香,积福份。

  追随的丫鬟里有求姻缘的,有求家里高堂安康的,有求去病的,一个个都迫切,便说定了轮着看守工具,轮着去祈福。

  莫梓涵先被留下来期待,坐在石椅上,倚着石桌歇息。小屋内已摆置了歇息茶点。

  刚刚她可看见了,马车停摆的地方,张睿恒的贴身小厮也在,不知道正在跟车夫说些什么,见到林婉青她们来还问了好。

  张睿恒真的来了寺庙!

  “二兄弟也来啦?”林婉青装着不知道的样子,下了马车,对前来问候的小厮问道,转头看了看在她身后下马车的苏语露。

  似乎是问给苏语露听。

  苏家女人听见二兄弟两个字,面上不经意地带了喜色,左右看了一眼,眼波里柔情似水。

  “二爷在部署为张姑姑供灯的事情,在里头跟上师说话呢,一时半会儿可能也不得闲。”小厮说道,像是已经提前准备好说给苏语露听的似的。

  在他们后头随着的莫梓涵他们也都听见了,心照不宣地相互看了一眼。

  光是这句话,又得惹哭苏女人了。

  只是林婉青在,苏语露才强忍住而已。

  “等下可得保佑让苏女人求得上上签,否则我们往后几日,欠好过。”同行的丫鬟里面有人低声说道。

  被人嘘了一声。

  倒是林婉青看出了些,付托了小厮道,“不急,我们恳切来上香求福,供养师傅功夫也繁琐些,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府。二爷什么时候空了,喊我们一声即是。”

  “是的,大少奶奶。”

  林婉青都这般开口了,张睿恒再怎么忙,也得见一眼了。小厮回了林婉青话,帮着女眷提了工具到礼佛的地方,放下工具便拐进了小门,进了内堂。

  “梓涵,你看什么呢。快来资助。”

  还未等莫梓涵看到他拐进了哪个偏向,就被人喊走去摆放贡品去了。

  “其时应该看好的。”莫梓涵看着这七弯八拐的连廊,不由得懊恼。

  这里的房间那么多,哪间才是啊。敲错门又怕扰乱了其他的香客,趁着现下也没人,她赶忙冒充好奇这寺庙的一切,一间间地转。

  有歇脚的香客......

  有正在听禅师讲大道的......

  另有门帘紧闭的......

  没有尽头。

  佛龛塔底,密道辗转而进,石阶一步步向下,偶能听见水滴穿透石墩的清脆声,空荡蔓延在这无底的空间内。

  一僧人提灯往下走,油灯点亮了暗道。

  高冠束发,长衫男子一步步追随在后,他眼神涣散,眸子浅色,意欲难猜,随着路面宽敞,窄道慢慢消失,那阴森森的目光才逐渐地聚焦在一处。

  目光所及之人坐在石凳上,正在摆弄着石桌上的物件,身旁站着一名仆人。

  “叔父。”来人启言,声音降低,似乎心事重重,面上看起来波涛不动,沉稳浅言。

  “睿恒来啦。”仆人抱起了石凳上的人,那人面色苍白,面目明朗,眼神炯炯,依稀可看出年轻时是个身体结实爱舞刀弄枪之人。仆人帮他转移了下身子,其下半身残疾行动不自由,腿没有任何的力气。老人招手道,余光看见来人手上捧着工具,“你来看看我帮你拿到的工具。”

  张睿恒没有动,那散发的白须老人才从自己的目光中抬起眼来,一下子就被他手中的楠木盒子惊住,“你手上的是?”

  “姑姑走了。”长衫男子走向前,交给了仆人,那仆人将金丝楠木制成的骨灰盒接过,“按她的意愿,行的火葬。散了好事给了需要的人,也依她的意愿,带她回佛寺安魂。”

  被喊叔父的白须老人,巍巍颤颤地扶了扶那木盒,眼内一丝老骥伏枥的伤感,转眼狠厉握拳,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要行膜拜,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己的家姐,走在他的前头,而自己却还苟延残喘,在这佛塔下见不得天日,他长叹了一声,在这幽深的地底发出了一声哀鸣,怆然涕下。

  “放进佛龛里吧,不枉她吃斋念佛一辈子。”

  仆人应声而动。

  张家的繁盛,五十年余,自己一点也没帮上忙,反而还成了肩负。

  往事如泉水涌进心头,又一声唉叹,紧紧握住了手中珠串。

  “叔父,睿恒将部署您出这不见天日的塔底。规制流程我已列好,您先过目。其他我部署妥当。”张睿恒从手袖处拿出纸张,井然不乱。

  “睿恒做事,我定然放心,不须再看。”老人收下那纸张,像是千金般极重纳入纳入了自己的衣袖内。“我这朽木,只能行死去亲人之便,回归凡间。呵。”他心里难免苍凉,一腔年轻热血全部藏在心中。

  借着姑姑的法事,用棺木行偷天换日。

  叔父还在世的消息张家仅祖母、姑姑和张睿恒知道,为避人祸已在这塔底三十余年。

  白鹤老人点颔首,用衣角擦拭了眼边泪痕,“睿恒劳心了,你姑姑才仙逝,就要部署我这老人家,辛苦了。母亲身体是否安康。”

  “健朗,姑姑过世已然心中有数,不至于神伤太过。每日吃斋念佛,正在盼着您。”张睿恒答,有条不紊,自然流露着一股清越谪仙气息。

  若不是先天子忌惮他们张家,这贤良子孙定能成一番武侯霸业,可惜,只能以儒臣相掩,避他的后尘。

  往事可恨可悲,终于等到了灭去他痕迹的时刻,以他人身份归张家。

  这世道忠良不易......

  良久后,这幽幽洞内才又有声音。

  “释教涅槃,一种为无余涅槃,众生讲缘,不强求结缘。你多次要这工具,可想好了?”老而苍劲的声音问道,眼里已去了伤心,多了几分坚韧看透,“许是虚空呢?”就如人的性命般,如蝼蚁须臾而逝。

  “虚空也无妨,解一执念。”张睿恒说,酷寒的脸上淡淡笑意,接过他递过来的工具。“便可心死。”与几年前意气风发、事事在握的锋芒毕露相比,昏暗了许多。

  鹤颜老人没松手,说道,“张家现在被鬼神闹得鸡犬不宁,妇孺惶遽不安,睿恒如果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或许该停一停。”面前的人幼时便被家姐带来在他教化下习武,学张祖传家枪法,是世家子弟中佼佼,略有不忍。“你另有正道要走。”

  “请叔父放心,睿恒谨记。”

  他的心里其实已有答案。

  “凡事考究火候火候,可别过了。睿恒啊,从小叔父便没有苛求过你任何事情,他们究竟都是血缘宗族,是你背后援。这你可别忘了。”

  自小,家中尊长即是这般交接,王法家法礼俗道德,无一不做到极致。可尽孝尽忠的叔父却是获得了人鬼不容的田地。

  “未忘。”张睿恒不像以往那般听谆谆教诲,问了叔父安康,见告了外关外事,又交接了仆人供灯的琐事,佛龛塔下的石门徐徐关闭,留下白鹤老人。

  以后他将取代姑姑,让叔父残笑余生。

  一门荣辱皆在一身。

  石景下岩洞走出来,小厮已经在外头等着他,转禀了林婉青的意思,许是叔父的话提醒了他要注重家法道缘,原本要拒绝的话没有说,一主一仆走向了禅院内堂。

  刚跨进内门,迎面一黄色衣服女子背着倒退一脚踩到了小厮的脚趾上,让主仆三人都撞到了一起。

  这人......

  张睿恒面色霎时苍白,不着意地稳住盘旋护住自己手袖里的工具,一时运气微微晕眩,强撑着身子,他扶额皱眉,虚气问道,“又是阑珊园的人,在张皇什么?”他记得自己见过她,冬雪提过她是阑珊园的下等丫鬟。

  她神色张皇,做事鬼祟。

  确定了那工具无碍,他看向那丫鬟,见她脸上原先惊恐,尔后又摇摇头,直直地盯着他。

  一点规则没有。

  “二爷。”她问好,嘴唇微启,双手合起,想朝前来,看似不懂规则可又有分寸。

  许是听见了外头的消息,林婉青喊了她,“梓涵,怎么了?”

  “二......二爷过来了。”她停了一会儿没有回覆,小厮提醒她主人家喊你呢,她才暗下了脸色回了禅房内院里面的人。

  “那就请他进来吧。”林婉青说道。

  “你有话跟我说?”张睿恒领悟道,晤面前的人有些犹豫,没有领路,似乎是因为身边的小厮。

  莫梓涵点颔首,欠幸亏外人面前说,怕又生枝节。“对二爷很重要。”她说。

  重要?

  张睿恒嗯了一声,想着莫不是被她看出了些什么,看了一眼自己随行的小厮,小厮正捂着自己的脚,拼命摇头,他下意识地预防面前的人,尽管她看起来没有阴鸷之意。

  有志者,蛇吞象,也不是不行能。

  学过武之人免不了的敏锐,马上隐去了儒臣的东风暖和之意。

  “梓涵。”里头的林婉青又叫道。

  “二爷先进屋内吧,大少奶奶和苏女人跟一师父在里头,等了多时。”

  “嗯。”

  张睿恒进了屋内,门便关上了。

  “你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二爷说啊?”小厮按着自己的脚,坐在台阶上问她。

  “啊......我只是说说,怕二爷又说要责罚我。”莫梓涵憨憨笑道,不容易让人怀疑。

  “你这鬼丫头。”小厮瞠目,刚刚他都瞧见二爷眼里的阵阵寒意了,她竟然敢在老虎身上拔胡子,真是活腻歪了。

  “嘘!不能说鬼!”她提醒道。

  面前的小厮见她笨笨的,一点也没有怀疑她话里的真实,随着警惕的心也放松了下来,“你放心吧,二爷现在没心思责罚你,刚刚......”转了转眼睛,收了话锋,“才将张姑姑的事情部署妥当,身心俱疲,神也伤。你这小丫头的事情,就别叨扰二爷了。”

  “哎,这短短数年没了两个亲人,换谁谁受得了啊。”小厮叹息道,“多帮帮苏女人吧,让张家人丁兴旺才是一等大事。”

  莫梓涵听了,愁意上了心。

  “二爷刚刚去哪了呀?”

  小厮答,“前堂,找师父去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不说,我都忘记了。二爷不吃纯茶食,我得去备些八宝茶食来。”

  嗯?

  睿恒明明也不喜八宝茶呀,小厮明明有意不说实话,跟她一样。

  莫梓涵又坐回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守着主人家。刚刚被她踩到脚的小厮说要去找小沙弥拿药膏擦擦,这禅修内院平静得只剩她一人。

  时光混沌,半盏茶时间而过。

  “你......”旁边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睁眼转头,看见一白脸红须的面谱,斑斓五彩,双眼转动,将她一下子吓得精神。

  那面谱靠近她,闻闻她身上的味道,又看了看她,笑道,“真是妙啊,真是妙啊。”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做什么!这里是官宦女眷歇息的地方,你从哪里进来的。”

  为了制止骚扰,她起身离开,听见背后的人说,“真是妙哉!这魂和这身体竟然能契合。”她转头看,见那人一身白衫,手脚上绑着红绳,神志清晰,却又兴奋异常。

  “你在说什么?”

  “施主心知肚明。”

  “明白什么……”

  莫非他真的看出来了些什么,莫梓涵停下脚步。

  “也是可怜啊,可怜啊。”

  面前的明白是小我私家,画着夸张的面谱让人觉得惊悚,嘴里不停蹦出的话让莫梓涵想法连篇,她不知道他是在乱说八道照旧说真的看透了她借壳而生的事情。她试探道,“谁可怜?”

  “那女人可怜啊。”

  “哪个女人?”

  他哈哈大笑,指着她,却不回覆她的问题,“天道轮回,终归殊途。”他摆摆手,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她手心里写下了字。

  莫梓涵摊开掌心,那右手的掌纹浅到险些看不见,连着脉搏的命线在中间戛然而止,那人在手上写的字无影,但刺刺地痛。她呆呆地看着右手,心里没了主意。

  “什么意思?”

  “天机不能说,不能说。”

  正要开口问,有人求完签回了来。那一脸白色面谱的人舞着莫梓涵看不懂的异域舞蹈,手中和脚上的红绳随风翻转,她想叫住他,他却转眼出了拐角,没入外头的人群里走了。

  “今天是观音诞,那人是戏子吧?”回来的人看了他的扮相,又看不出是戏曲里的哪小我私家物,绞尽脑筋。

  “你快去祈个福吧,前面观音诞今天人许多,可热闹了。”她用荷叶盛了些观音水,手里点了少许,边走边拍了衣裳,希望沾点福气。

  见莫梓涵看着右手站着发呆,她弹了些水珠已往,并喊她的名字。

  那水在沾上了莫梓涵的脸庞,纷歧会儿便晕成了一块红,慢慢地疏散成血丝。那人见水竟让人起了红,赶忙扔在了地上,赶忙拿了手绢给莫梓涵擦拭,嘴里说,“这观音水怎么还让人起红了呢,你别动,我赶忙帮你擦擦。都晕成一大片了。”

  “莫不是那池里的水不洁净,可我明明看见许多人用来洗手沾福啊。”

  莫梓涵看着那从荷叶里出来的水,又低头看了看掌心,心里有不易察觉的失落而过,似乎又听见那夜听雨厅的水珠声说,“下等丫鬟禁绝进听雨厅。”

  “张家人丁兴旺才是头等大事。”

  “二爷身心俱疲,神也伤......”

  那人洁净帮她擦,水迹擦尽后红斑总算消了些下去。

  稍微宽了心。

  “真是对不住啊,原来想开个玩笑的,没想到......对了,你赶忙去求个平安符吧,外头人可多了。解签的人排老长了,你赶忙去,求了符和签,我们一起去解。”

  “好。”

  莫梓涵心里记挂着手头上的字,走出了大殿,正中央放着一尊金身菩萨,她脚步才踏进门槛,便觉脸上刺热。

  她退了回来,看那顶上的菩萨眼睛长细似乎正在看着她。

  “你不能进!”

  刚刚消失的戴面具的人又泛起了,将她拉出大殿。

  才消散下去的红晕现在在她脸上又浮现了,看着像被人烫伤了似的。

  “你到底是谁?”莫梓涵问。

  似乎面前的人知道她所有的一切。

  可当她要问的时候,那人却捂紧了嘴拼命地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又嘱咐她,“别进去了。”说完还着急地指了指她右手。

  是指刚刚所写的字吗?

  “你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莫梓涵想问,可他时而正常时而疯癫,不像是会好好说话的人。

  听她追问了,甚至又跑了。

  “唉!”她刚要走。

  苏语露许是刚与二爷聊完,又出来求签,正从里头出来,贴身的丫鬟正在和她说话。

  “女人,这是上上签,各人都说这里准,看来今年会有好事发生了,准不会有错了,奴婢要改口喊一声二少奶奶了。”

  苏语露酒窝微微深,虽然被打趣了,照旧忍不住开心,“就你嘴甜会哄我。”

  见了莫梓涵便喊了过来,划分都给了赏银,“可别说出去了,知道就好。”

  莫梓涵问,“女人抽到了什么签吗?”

  “喜鹊报喜,姻成缘就。”她答。

  莫梓涵看了看身后的观音,发了愣,被贴身丫鬟提醒道,“梓涵,快跟女人贺喜呀。”

  她才反映了过来,“哦,是的。恭喜女人。”

  “谢谢你那日帮我去送那件披风。”苏语露拿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给你。”

  那簪子由宝绿色珠子相聚而成,又遮盖了白色银珠,对于一个下等丫鬟这个赏赐不菲了。

  “虽然在我院子里都是做些打杂的活儿,但是那晚的事情我会记着的,以后不会委屈你。”

  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又愣了。”

  “没有,谢谢女人。”

  手上突然沉甸甸地,而心里的空洞却突然清晰了起来。

  “梓涵,你是不是还没有求签,里头跪满了人,门口人少,你在门外求吧。”贴身的丫鬟记着她刚刚看守工具,都没过来前殿呢。“这地方可灵验了,有什么想说的快跟菩萨讲吧。”

  “好。”

  跪在青团上,拿了签筒,摇下一支签来。

  “第七签。”

  “苏娘走难。”

  解签人问她,“你这是求什么?”

  “求见一人,不知该照旧不应。”

  “女人,此签为下签,进身为难,只能守旧。莫强求。”

  旁边的丫鬟随着来说,“这不成,我们再去求一次,怎么各人都拿到了上签,就你是下签,我们进殿内再求一次。”说着便要拉莫梓涵再往殿内走。

  “诶诶诶诶,这签哪有求二次的原理。”解签人提醒道,“莫触了隐讳。这样,我帮你看看手相,看能不能解。”

  莫梓涵伸了手,那人看了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眯在了一起。

  “差池呀,你这命线怎么那么短?”他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一圈,“女人,你这命数应该......”这种掌纹,他之前可从没见过,讲话有所保留。

  “先生直说,没关系。”

  解签的先生又在纸上画了一圈,照旧获得一样的结果,面前的人,命数过不了今年。可该怎么说好,又偏偏拿了个苏娘走难的签。

  将死之人面相却红润,一点印堂发黑发紫的样子都没有,这算法和面前的结果纷歧致,让他的眉头凝成结。

  他压了压声音,严肃道,“女人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先做,若刚刚问的那人是有缘人,那照旧各自两安吧。你有短命之相......”他委婉地说。

  “我呸!”旁边的丫鬟拉起莫梓涵,“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梓涵,我们不找他解签了,菩萨的意思岂是平凡人能懂的,我们走。找其他的人去。”

  “诶诶诶,我在这解了无数签文,可从没人说过不妥。我这也是实话实说,你们不爱听便罢。”那先生排了排压着纸张的戒尺,重新抚平了皱巴巴的纸面。

  “我们走。”那丫鬟把莫梓涵给的铜板,收了回来,慰藉莫梓涵说,“不听他的。”

  “没事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虽说不放心上,但是脑海里却是苏语露拿到上签的模样,难免失落。

  这么些年了,跟张睿恒的缘分似乎散了。

  她又摊开了掌心看了看自己的掌纹,那戛然而止的线清晰得可怕。一小我私家说她倒是巧合,可两小我私家都说她命该绝了,那一定会发生了。

  “就当回来体验甘苦吧。”

  那天,她在观音庙下了个决定,这辈子就安平静静地呆着,做个称职的下等丫鬟。

  替莫梓涵过完这一生,不做他求了。

  但称职的下等丫鬟要怎么做,她的打开方式另有些纷歧样。回了张府,她苦思夜想又研究出了几道新的菜式出来,后厨的秦妈妈每天随着她创新菜式。

  “几日不见你,都有些想你了呢。”秦妈妈说,从刚开始地被她死缠嫌烦,到现在都有些期待她能想出什么鬼点子,又创出什么样的新菜式来了。

  “嘻嘻。”

  苏语露的挑食,将她的丫鬟都逼出了天赋来了,要是换做是以前的凌宜,顶多也就是每天不停地换换菜色,而这莫梓涵差异是用了心地凭据苏语露的饮食习惯想着法子让她吃些以前不吃的工具,连续几个月下来,苏语露挑食的毛病倒没了,甚至因为吃食而脸色红润了起来,人也显得红粉。

  张家高堂看着她也是越发地心疼,但是却拿张睿恒无可奈何,张二少爷在朝廷赋职,自有工业又有田地,基础不畏惧高堂的施压,只有老丈人来了,才愿听几句。

  这次张家的高堂就专门叫人请了这位老丈人过府,秦妈妈在后厨里备着菜肴,看见莫梓涵过来,心里欣喜,“快,研究了什么菜式出来,说说。”她已经撸起了袖子,准备大展身手。

  她在秦妈妈耳边说了一阵,秦妈妈二话不说让后厨备食材,三下五下地就摆了盘出来,精致美观又漂亮,秦妈妈做了两份,一份上了宴客桌,一份给了莫梓涵,莫梓涵一起放进食盒里。

  “谢谢秦妈妈。”

  她的饭菜总是最先备齐,她拿了食盒正要往外走,劈面迎来了一小厮,急遽地进来,说是前厅气氛欠好,让上些酒水,茶点。

  “这林老爷也吃得不欢喜?”

  “坐在席上一脸严肃,二少爷听训呢。”

  莫梓涵听着她们说林老爷,“是哪个林老爷?”

  “二少奶奶的父亲,林堂林老爷。”

  那臭老头子从塞外回来啦?自己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生活起居有些木讷,她出阁后,她软磨硬泡才纳妾,又生了个小胖儿子。前期集下的家财不少,自女儿去世后,他无法忍受鹤发人送黑发人,便游历四方,寄情山水。

  这次,竟然被邀到了张家......

  “将二少爷训得脸头都不敢抬呢。”

  “他们不是邀林老爷过府,商量劝张睿恒纳苏家女人入房的事吗?”

  小厮见她直称二少爷的名讳悄悄皱下眉头,看成她八卦心急而口误。

  “看那堂上的样子,那哪是劝啊,咱们张府也理亏,好好一少奶奶落水后竟然一直久治不愈,最后......”他没往下说,但是打了个冷颤,想起了少奶奶的灵魂未散的传言,心里发慌。

  “如果伺候欠好,可能今晚都得挨骂。”

  “秦妈妈,这酒水和糕点,我来备好吗?”莫梓涵放下了食盒,主动地说要备食材。

  “苏女人那边?”

  “延长不了多久,很快的。”

  在秦妈妈的同意下,莫梓涵备了茶、备了奶,又备了手捏的丸子,粉的红的绿的黄的,划分放了三个碗。

  这是父亲爱吃的甜食,之前手笨都没能做出来,现在她认真地捏着,认真地摆盘,希望能劝慰父亲丧女的心。

  “是木兰姐姐上甜品吗?”

  “是的。”

  她付托了摆盘的放法,又说了各自添加的比例,末了又让秦妈妈煮了些红豆汤水,“有些人可能不喜茶食,可以用红豆汤水替换。”

  做完了这些,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看着小厮帮拿着到前厅去,便也拿上了食盒回阑珊园。

  她也想看看父亲,但是她现在是莫梓涵......

  第二天的饷午,有人敲了阑珊园的门,“昨晚的甜食是谁准备的。”

  看门丫鬟拦门,“这宴客都是秦妈妈准备的,关我们阑珊园什么事,去问秦妈妈呀,跑来我们阑珊园干什么!”

  “就别编了,人都吃得叫了医生了,秦妈妈可什么都说了!”

  看门的丫鬟叫来人已是有名单而来,想想院里的吃食都是莫梓涵在料理准备的,但昨天她带了一道甜品回来,可是那可好吃了!

  面前小厮凶神恶煞地,语气十分不善,看起来真是出了大事似的。

  心思细想后,她只好进去禀了苏语露,其时苏语露正在拆头饰正准备小憩一会,莫梓涵在帮着她,被小厮带走了。

  她原先要保住莫梓涵,制止了进来的人,“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但来人进来禀,“歉仄惊扰了苏女人,但主人家若有个闪失这丫头那怕是得乱棍打死扔出去了。”

  “苏女人,究竟不是咱们的地方,就随他们去吧。”旁边的贴身女仆见一向温和的苏语露发了脾气,提醒道说,“而且梓涵说到底照旧他们张家的丫鬟啊!”

  她在张家的身份尴尬,照旧客人身份,欠美意思多过问,莫梓涵原先就是张府丫鬟,虽然将她伺候得好,但却无法多求情,只好压下怒气,让人带走,但随后又叫了人去给下罚的人些赏银,让他们下手知些轻重。

  “这小厮看着面生,是哪个屋里的。”

  “二爷屋里的。”

  “张睿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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