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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行周

第一章 意哥儿

十国行周 贪看飞花 612 2019-10-31 12:59:07

  公元947年正月,契丹主耶律德光率契丹雄师进入开封府的消息逐渐传遍中原各地。石家的天下还未及传至三代,就被契丹人从东京的宝座上赶下来,连天子石重贵也被契丹主耶律德光废为负义侯,对于本就依靠契丹人才得以上位的石家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讥笑。

  石晋虽已出局,但整个天下庞杂的局势却并未就此消停。在南方,唐、蜀等国冷眼旁观,随时期待着攻其不备的时机夺得天下。在中原,各地军阀节度使潜伏在坚城帅府中的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刚刚入主汴州的契丹主耶律德光,另有那座再次空荡下来的龙椅。

  ……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郭信就时常进入一个相同的梦境。

  梦中的郭信没有躯壳,只是以某种灵魂的形式在天地之间游离,而天地则正处于黑夜。

  无穷无尽的大地上,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让他感受自己也在被阴暗的气息所吞噬——连同着其他一切有生命的工具一同淹没在严寒之中。

  不知时间是如何流逝,郭信又开始感受到在天地间恒久弥漫的阴霾正在遭受驱散——黎明徐徐地近了。

  极突然的一瞬间,一轮巨大的红日从穹顶尽头骤然跃出,随之带来的是一股雄劲的烈风。四野的迷雾一息之间就被涤荡得无影无踪,世界也变得像水晶一般明亮剔透。

  红日迸发出无数光线,光线刺破辽阔的长空挥洒在无垠的原野上,又为辽阔的天地带来了新的灼烁与希望。

  ……

  郭信从卧榻上坐起身来,感受到自己满身上下窜动的燥火,似乎被梦中那轮红日炙烤过一般,纷繁的思绪也因此变得越发杂乱。

  郭信抹去额头渗出的涔涔细汗,起身踢上靴子,套上一件圆袍便径直走向卧房的门。

  两扇门被郭信猛地拉开,陪同着门枢转动发出“咯吱”一声闷响,门外已经蛰伏了一夜的冷气扑面涌来。

  冷气从领口和袖口卷入衣内,拂过粗布隐藏下的精壮身体。不外郭信并不觉得严寒,躁动的心思却因此又重新沉静了下来。

  郭信并不应属于这里,而是属于很久之后的时空,他也不叫“郭信”,而是曾拥有另外一个名字。不外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郭信,照旧来自那个遥远的后世。

  现在他所处的时代,是被后世称作“五代十国”的一个乱世。这是一个四方裂土,战乱不休,生民如草芥的杂乱世界。所幸郭信眼下还不至于为活下去而担忧——他在此时的父亲是太原府蕃汉戎马都孔目官,掌握着整个河东(即山西)的军队钱粮分给,是河东军阀刘知远手下的重要幕僚。

  除此之外,郭威另有另外一个身份——未来的后周天子。

  郭信对五代十国的历史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梁唐晋汉周,最后由赵匡胤完成入宋的历程。今年这一历程又有了新的进展,由污名昭著的儿天子石敬瑭所开创的后晋,在上个月被契丹主耶律德光攻入了东京城,已然宣告了统治的结束。

  而凭据这一顺序,接下来就该轮到刘家建设后汉朝,尔后汉开国天子正是当前掌握着整个河东军政大权的节度使,北平王刘知远。等到后汉朝之后——就该轮到郭威开创后周朝了。自家父亲虽是未来的开国天子,但还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郭信记得历史上郭威起兵反汉的原因,正是因后汉第二任天子杀了自己全家……

  郭信抬起头来,视线越过院墙望向东边还未升到高处的太阳,深深呼出一口粗气。炽热的气息在冬季里被呼成一朵稀薄的云,但很快又隐没在了冷淡的空气中。

  今日是上元节,岂论是在后世照旧此时,都是一年中该有的喜庆日子。只是去年局势骤变,契丹铁骑势如破竹,攻入晋室所在的开封府灭亡石晋。纵然开封府远在千里之外,却也让人们少了许多过节的心思。

  其实汴州王室与契丹的大战并未太多波及河东,契丹频频入寇都被节度使刘知远遣将杀得败退,但契丹人与投降的前朝军队数目巨大,大河南北紧张的军事运动让整个太原府眼下仍笼罩于一层紧张的气氛之中。

  据郭信所知,城北的北平王府里,刘知远正日夜与他的心腹们谋划时局,其中就有郭信的父亲郭威。

  但急遽流过的时间不会因人们的心境如何而停止,就像石重贵只能缩在开封府的皇宫中,战战兢兢地期待契丹铁骑汹涌而来,却已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时候不早了,郭信返身回房重新收拾一番,想到今日刘知远应会按往年老例宴请太原文武,父亲郭威预计过了午食就要动身去帅府,自己得早些去向郭威和“母亲”张氏问候。

  张氏也并非郭信的生母,郭信的生母杨氏刚来太原不久便已病逝,张氏则是郭威厥后所娶的继室。不外张氏与杨氏有同乡之亲,又未生子嗣,因而对自己颇多照顾,郭信对张氏也向来以生母相待。

  郭信自己的厢院在郭府西边,郭威和张氏则住在东边,不外两厢之间离得不远,原因很简朴——郭府实在算不上大。这倒并非因为郭威位卑人轻住不起大宅,相反刘知远在十年前刚就任河东时就与郭威相好,如今郭威更是受其重用,俨然是刘知远极亲近的心腹。只是因为郭威早年间曾亲历过一段艰辛的日子,故而持家向来勤俭,郭府在府宅的规模与诸多用度方面上也就不及太原府的诸多要员了。

  郭信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究竟比起后世的居所来……

  “意哥儿要上哪儿去?”身后一个声音将郭信的思绪拉了回来。

  意哥儿是郭信的小名,熟悉的人大多都这么叫他,贵寓的下人有时候也称他二郎,因为在郭信头上另有个兄长郭侗。

  郭信转头一看,原来是贵寓的门房郭寿。

  郭寿并非郭府普通的下人,而是早年跟在郭威身边一同征战的同乡老卒,听说还曾在战阵上救过郭威一命。只是郭寿厥后受箭所伤,残了一条胳膊,便被郭威带着与其妻儿一同恩养在郭府做佣。郭威待郭寿极好,郭寿自然也对郭家感恩感德。

  郭信念及此处,对郭寿抱了一拳,笑着道:“今日上元节,正准备去问候阿父。”

  郭寿哦了一声,提道:“那可不巧,王府派了人来请郎君,这会儿前脚刚出去。”

  郭信不觉意外,刘知远近期与郭威谋划时事,最近时常因事急召郭威,于是颔首道:“最近消息很乱,阿父往来也是忙碌辛苦。”

  郭寿同样深以为然:“坊间都在说那耶律主准备在汴梁称帝,就是不知道咱节帅是啥意思……”

  郭信辞了郭寿,仍旧去见张氏,郭威虽然出府,但这个日子里还需要在张氏那儿露个脸。

  不多时他就到了后府的前院,院外已有侍女迎候。还没进门,郭信先听到一阵吭坑的咳嗽声从屋中传来。

  郭信心下了然:自己那多病的哥哥郭侗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等侍女将郭信引进屋里,屋里正坐着张氏和哥哥郭侗。

  与其他大多文武喜好美妇差异,张氏的相貌远不算貌美。郭威确实算是此时少有的“好男人”,从发妻柴氏到张氏虽然娶了三任妻室,但杨氏与张氏都是郭威续弦所娶,且岂论是发妻柴氏,自己的母亲杨氏,照旧眼前的张氏,都算不上美艳过人的妇人,却都以贤闻名。

  与张氏和郭侗一一见礼后,郭信正想坐下,却被兄长郭侗拦住:“二郎为何来迟?莫非又睡到这时候?阿父在外边日夜计划大事,二郎至少应来勤加问候才是。”

  郭信闻言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郭侗。

  虽然兄弟二人都遗传了郭威高峻的身板,但与精壮结实的郭信差异,郭侗身子似乎有什么病根,从小就是一副病仄仄的样子。身材枯高却又瘦弱无力的郭侗,在郭家交往的武夫圈子中自然不太被大伙欣赏。

  正因如此,郭侗很早就把兴趣转到了文墨之事上,对常在武夫间厮混的郭信颇有种庞大的情感。

  不外郭信早就习惯了郭侗时常的苛责态度,知道这时候为了免去麻烦最好是赶忙乱来已往。

  即便心下不以为意,郭信脸上照旧一脸恳切隧道:“是孩儿来迟,望母亲兄长勿怪。”

  张氏笑道:“殿下找你们阿父谋做大事,你们在贵寓不给阿父添乱就是最好的。”

  郭侗还想说什么,奈何又是一阵咳嗽的激动涌上喉间,于是只好呼哧着摆手示意郭信坐下。

  张氏精神显然很好,很是热切地提起:“不外意哥儿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和青哥儿说到一会要去崇福寺祈愿拜佛,好叫佛祖大仙们护佑咱家太平无虑……既然大郎不愿去,你就与我同去,今日上元节,崇福寺应该热闹得紧!”

  郭信听罢连连摇头,他向来对此类不感兴趣。倘若拜佛有用,汴州的君臣日夜烧香拜佛,祈求神力叫那契丹人退兵就是了,哪还至于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贪看飞花

隔了半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照旧希望各人能够喜欢本书吧。谢谢那些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书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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