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顾心瑜窝在小院里躲清静。
前几天,顾承宗和吴氏去了四周的几个县里,到一向有相助的几个种果子庄子上,去收购夏日的荷花、石榴等可以用来做香料的花朵,约莫半个月后才回来。
怙恃不在,她只用早晚给顾老太太请安,此外地方一概不去,关起院门,自成一片天地。
但清净,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今天一大早,家里乱糟糟的,听胜兰他们说,是大房那边闹起来了。
顾心瑜津津有味的一边吃益荼剥的才上市的青桔,一边听胜兰说八卦。
“大老爷领回来那个新妾,叫柔儿的,说是怀了孩子挑口,想吃玫瑰卤子馅儿的豌豆黄,叫人去大厨房要,等半天也没送来,问厨房,说是叫五少爷端走了。柔儿找五少爷理论,被五少爷推下台阶,嚷嚷着肚子疼,大老爷恼了,让人把厨房的几十口下人,五少爷身边伺候的,柔儿女人身边伺候的,通通抓起来,跪了一院子,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呢。”
顾心瑜揉揉脑门,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啊!五少爷顾昕玡只有六岁,小孩儿贪吃拿走碟点心,也值得柔儿去上门喧华。
且大伯父脾气有些愣,别说早饭了,他闹将起来,不放厨房的人,今儿午饭怕都没着落。
这还等什么厨房啊,她对胜兰说道:“打匣子里取三两银,去万福楼叫六桌席面,中午家里各处分一分吧。”
万福楼是当地有名的酒楼,做的饭菜很是不错。不要酒水的话,半两银子能置办一桌上好席面。
胜兰点颔首,笑着去了。
顾心瑜以为这事儿到了这儿,就和她没关系了,谁知道才过了没多久,外头传来一阵嘤嘤呜呜的哭声。
顾心璃眼睛肿的桃一样,被顾心琳拉着走进来。
平时顾心琳仗着嫡女身份,对顾心璃不是太客气,今天两小我私家倒亲密无间。
“二姐,四妹,你们怎么来了。”顾心瑜挑眉问道。
顾心瑜之前因为老病着,很少出门,加上隔了一房,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来往并不多。
重生后,她身体倒是康健了,可骨子里是个四十多的老女人,和这些小女人说不到一块去,更是少有相互造访的时候。
这两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三姐,爹要发卖了我娘。”顾心璃一出口就是劲爆的大消息。
顾心璃的母亲姜氏是顾承洪那些妾中长得最悦目的一个,要否则,也不会进门后让喜新厌旧的顾承洪对她恋恋不忘,三年间接连生了两个孩子。
况且,五少爷顾昕玡也不是姜氏生的,这事儿怎么就扯上姜氏了?
“我娘给五弟求情,让新姨娘不要和小孩子盘算。新姨娘说,她肚子里的难道不是更小的孩子。她说我娘牙尖嘴利,净会撩拨,说不定五弟就是被我娘故意教坏了,好来个一箭双雕什么的。新姨娘还对着爹咬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爹越听越气,突然就说要把娘卖了。呜呜呜呜。”
虽然说顾承洪之前纳的妾多,可厉害角色真没有,纵然大伯母王氏没手段,这些年院里仍然颇为太平。
这个柔儿倒是个不简朴的,才来就这么搞天搞地。可是,顾心瑜想不明白,柔儿针对姜姨娘干什么。
看顾心瑜若有所思,顾心琳在旁边着急:“我们叫人去请老太太做主,老太太身边的雪蔻说,老太太昨晚腿疼,一夜没睡,早上才刚眯上眼,叫我们最好别惊动老太太。所以,我们才来找三妹你,看能不能叫二叔说说情。”
“是啊,三姐姐,求求你帮我娘一次吧。”
“好吧。”顾心瑜也只是举手之劳,一边叫丫鬟去喊怙恃,一边带着人往佩雪斋偏向去。
姜姨娘在顾家人缘不错,她长得虽然悦目,可是早就失宠了。她性子温和,又会做一手好针线,家里任谁都收过姜姨娘精心做的鞋袜、荷包等等。说她是姨娘,还不如说她是医生人王氏身边的针线丫鬟。
要不是这样,顾心琳这个嫡女也不会帮她一个姨娘说情。
走了一半儿,她们碰上几个婆子,看见顾心琳就磕头:“四小姐,姜姨娘已经叫绑了往外面拉,您这会儿快点去二门口,说不定还能拦住。”
顾心璃脚下一软,哇的一声哭倒在地,没了走路的力气。
顾心瑜没法子,只好叫顾心琳留着看住顾心璃,自己朝门口小跑而去。
夏天实在太热,顾心瑜走得急,纷歧会儿身上衣服都给汗湿了,额前的头发也黏答答粘在脸颊上,好不难受。
远远的,她看见姜氏被绑着,一步三拖,大叫小叫,显然很不愿意离开。
顾心瑜加速脚步,眼看要追上了,这些人身子一转,出了二门口,隔着一道月洞门,突然,外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顾心瑜吃了一惊,快步冲已往,因就在二门口,家里又失事儿,看门的婆子也没拦她。
顾心瑜见到外面的情况,不由得吓了一跳。
只见姜姨娘不知什么时候冲脱了那些下人的拉扯,一头撞在前头的一棵大树上。
她额头上撞开一个血糊糊的口子,鲜血不要钱一样往下淌,气息奄奄。
看见有人过来,姜姨娘艰辛的撩起眼皮看了看,然后就两腿一蹬,厥了已往。
“还不捂着她伤口,再叫郎中来。”顾心瑜付托。
有个下人却是不平,咕咕哝哝说:“左右是要发卖,这个年纪也卖不出什么价钱,看郎中岂不是抛费。”
顾心瑜见她眼生,皱眉道:“跪下,自己掌嘴。”
这下人张张口,愕然的看着顾心瑜,有些不平气,解释道:“小奴是上个月才跟柔姨娘到顾家来的,不懂顾家规则,女人饶我一次。”
怪不得呢,顾心瑜就说顾家的奴才没这样的。
她眯了眯眼睛,还没说话,这时,外头走过来一行人。
打头的,正是顾昕玒,他穿着一身很正式的青色袍子,脖子口露出三层白色中衣领子,腰间系着玉佩,头上戴了纱帽,这么热的天,妆扮的齐齐整整,也不怕捂出痱子。
他身后随着几小我私家,正低声说话,没料到一转弯,看见一地血,一个个都停住脚步。
顾昕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受惊的看看姜姨娘,然后又看看顾心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顾昕玒身后的云子洲,却是比顾昕玒这主人还快一些搞清楚状况。
这个满头是血的女人,看年纪,看妆扮,应该是家里的妾,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被绑到外头,却又自己撞树了。
而那个站着的女孩儿,容貌和顾昕玒有些相似,形容气度,八成是家中的小姐。
这个顾家,门第不高,事儿倒是不少呢。
不外,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千里迢迢从京城快马赶来,十几天的路,只花了五天就走到,为的只有螺奇香。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笑,淡淡道:“顾兄,看来今日你家多有未便,云某贸贸然上门造访,是不是妥当。”
顾昕玒摸了摸后脑勺,从他生下来到现在,快二十年了,照旧第一回遇上这种事。
他给顾心瑜使劲儿使眼色,让顾心瑜先回去。
顾心瑜张张嘴,为难的看着地上的姜姨娘。顾昕玒没法子,付托身边的几个下人:“你们留下来,看着姜姨娘。”然后又对顾心瑜拱嘴,叫她快点回去。
待顾心瑜等人走了,顾昕玒才歉仄的说道:“世子爷,家里今儿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往常不这样的。您请。”
云子洲悄悄颔首,正要离开,却停下了脚步,看着地上的姜姨娘。
姜姨娘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她当年被顾承洪纳回家的时候,才十四岁,所以今年也才二十八。
二十八岁的女人,容颜还未开始衰老,正是娇艳的时候。虽然她头上撞了个口子,但仍旧能看出她原本有多悦目。
之前,姜姨娘三年间接连生完两个孩子后,开始失宠,是因为她身材走形,此外地方都瘦了,只有腰部跟塞了一包棉花一样,怎么都瘦不下来。
但今儿看着,她倒是身形纤细许多,腰身宛若二八少女。
云子洲的注意力却没放在她腰身上,而是微微抽动鼻头,转而,面上露出一种疑似阴森,又疑似扭曲的心情,看起来,跟他这人如玉一般的外表完全不配。
“绿熊香……”他喃喃的说着,目中迸发精光!
想不到,这个顾家竟然不光有螺奇香,另有绿熊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时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