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座占地极广,雕栏画栋的鲜明大宅中,越往里走,便越让人觉得阴森。
虽然屋子照旧一样的屋子,但植物却逐渐淘汰,本该四处可见的仆人也失去了身影。
直到那座紧闭门扉的小院前,不光四周寸草不生,甚至蚂蚁也失去了踪影,恰似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物的踪迹。
正在这时,远远的,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步履慌忙,走了过来。
只见他肤色雪白,一丝瑕疵也没有,容貌清雅高尚,似乎白玉雕成一般。
他五官悦目的恰到利益,虽然美的恰似丹青圣手描绘出的天宫仙人,但一身气质长相,既不显得犷悍,又不会太寡淡,让人见了便生出亲切感。
唯一让他看起来有些侵略性的,是他的身高,约莫有九尺,比普通男子横跨一个个头,离近了会有些压迫感。
这少年快步走到这座毫无人气的小院门口,面上带着不切合自己气质的焦躁,高声道:“娘,洲儿来看您了。”
小院中,一点儿回应也没有,唯有一片死寂。
少年连唤了十几声,却都没有人回复。
他忍不住,伸手去推大门,大门却没有从里面关上,而是吱呀一声开了。
少年悦目的眉头忍不住皱起来,对身边的侍从说道:“伺候娘的人怎么回事,连院门也不会关了么?”
“世子爷,娘娘前儿晚上病症发了,把身边伺候的人一气儿撵出去,一个禁绝留。”下人没精打彩说道。
人都被赶出去了,王妃又不行能亲自下地关门,这门,可不是被掩上了么。不外王妃能有什么危险?这地方,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少年也没多盘算的意思,快步朝室内走去。
这院子里的屋子建的颇大,一间屋子套一间屋子,就似乎迷宫似的,但少年常来,知门路径,直奔内里的卧房而去。
如今暑热正盛,少年只穿了两层极薄的纱衣,隐约能看见里头雪白的皮肤颜色,即便如此,还满身冒汗。
但卧室里,却被点燃了两个炭盆,床上的人,拥着一床深秋才盖的毯子,将自己紧紧蜷在一起。
少年目光一转,落在炭盆上。
这炭盆应该是下人们昨天离开前点燃的,碳早该烧完了,但现在里面还冒着黯淡的红光,只因最上面,堆着一层烧了一半的书册、木竹摆件。
随着少年的下人忍不住有些咋舌,王妃屋里的书册和摆件,都是极贵的,这就被王妃拿来烧了?可真够败家的。
但少年显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到了床边,轻轻把手放在床上女子的肩膀上,柔声道:“娘,洲儿来看您了。洲儿已经在找人寻解药,您好歹用两口饭,好欠好?”
说话间,女子的身子被翻过来。
只见这女子的容貌和少年有七分相似,甚至因为是女子的缘故,比少年更添几分艳丽美感。唯一让人惊奇的是,她明明被少年叫做娘,可只看容貌,她比少年似乎还小一点,只有十七八的样子。
她鼻息喘喘,眼中带着泪光,瘦成一把骨头一样,身上散发出一股驳杂的香气,十分好闻,却让人说不出来那是什么香,似乎有茶香,似乎有花香,似乎又有山野间春天一到最清新的香味,又似乎有带着冷意的不知名幽香。
见到少年,女子垂下两行泪,语气消沉道:“你们还不如叫我死了好!”
“娘!千万不要说气话。儿子已经探询到螺奇香的下落了,您等着,这个月,儿子一定帮您解掉螺奇香的毒性,您以后就再也不畏寒了。”
女子看少年着急了,伸手摸了他脸一把,摇头道:“解了螺奇香的毒有什么用,解了螺奇香,另有绿熊香、狐足香、玉扇香……而已而已,娘到底中了几多样香毒,自己也说不清楚。熬了这些年,早就熬得够够的,不如早死早安生。”
见她说着说着,又咬唇哭起来,少年紧紧攥住拳头,但面上照旧带着温润的笑容,慢慢慰藉她。
好半天,女人的情绪被抚慰住,允许伺候她的人回来,也允许了用饭,少年待一切安宁住,才起身出去院子。
到了外头,少年微微侧头,问道:“那个说是探询到到螺奇香下落的江家人,还没消息么?”
“小的一直盯着那家,江知寒没见回来,倒是跟他一起出去的远房堂嫂回来了,回来后她没去江知寒家里,想来两人是分路走的。王爷莫急,小的今儿再去探询探询。”
“你去吧。”少年说道。说完后,他突然摆摆手:“这次我亲自去。”
母亲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他问了几个给母亲诊脉的御医,这几个御医虽然滑不留手,可也体现了他,母亲中毒太多年,再这么下去,虽然身体还可以坚持,可精神头快要熬干了,必须尽快解决毒的问题。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解毒的线索,哪怕只解掉一样毒,都足够引起他的重视了。
“世子爷,这不妥当吧。”下人劝道。这江家小门小户的,世子爷登门,不得吓死这家人。
“备马。”少年一摆手,撩开衣服下摆,朝外快步走去,留下一个高峻的背影。
约莫半个时辰后,住在东城一座普通两进院子里的江家门前,少年利索下马。
顾凝儿的丈夫江含章,今日恰好轮休,洗了澡,披散着头发,在通风的廊下切瓜。
这瓜是放在井水里凉了一夜的,热天吃着,叫人舒服极了。
他尝了一口,对屋内喊道:“出来吃瓜。”
屋里哗啦啦跑出来四五个孩子,欢快奋兴的随着父亲吃瓜。
江含章对其中一个女孩儿说道:“给你姨娘送点儿去。”
“是,父亲。”女孩儿捧着几牙瓜,去了后头。
江含章又看看一个男孩儿:“你娘呢,怎么不出来吃。”
男孩儿还没答话,里头就隔窗户扔出一只绣花鞋,恰好落到江含章头上。
一个带着怒气的女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什么奴才秧子也配叫你送瓜。她吃的工具都是脏的臭的,我挨都不会挨。”
说话的,却是顾凝儿。
顾凝儿嘴里骂着家中的姨娘和她生的两个孩子,但脸上的心情却是恓惶多过生气。
她哪儿敢吃冰镇的西瓜,这几天,如此热的天,她半夜都冻得瑟瑟发抖,想要盖上棉被,更是一点儿冰的不敢碰呢。
加上她身上过了半个月也没消散的茶香,让她隐约有些绝望,心里推测,母亲当初八成是骗自己的,她就是中了那个叫做螺奇香的毒。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难道又要回一趟渝州?
而且,江知寒被抓走的消息,早晚要传回京城,到时候江知寒的父亲过来找麻烦,她怎么办。
这几天,顾凝儿过得再煎熬不外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外头丈夫愕然的声音:“见……见过世子爷。”
一道温润悦耳,如天籁一般的少年音响起:“不必多礼,请起,我是有事想问一问江夫人,不知江夫人可在。”
顾凝儿探着脑袋,扒开窗户一看,只见外面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身材高峻,笑意微微,似天人下凡一般。
她看的傻住,江含章咳嗽一声:“这……这就是内子。”一扭头,吼顾凝儿:“还不快出来给世子爷磕头。”
骂完顾凝儿,江含章低声下气赔不是:“内子是从小地方嫁到京城来的,不懂规则,世子爷莫怪。”
那边,顾凝儿慌里张皇出来,顾不上说话,对着面前的少年狠狠磕了几个头。
她的手已经吓得止不住抖起来,她虽然没见过面前的少年,可是看他的容貌,看他的身高,再结合丈夫嘴里喊得世子爷,她虽然猜得出这人是谁,这个少年,应该就是云王府的世子云子洲。
当初,江知寒跟她说,就是云子洲在找螺奇香。云子洲亲自上门,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就在这时,云子洲突然快步上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一掌握住了顾凝儿的手臂,硬生生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因为她个子低了云子洲有两头,竟是被云子洲拽的脚尖离地,跟一个布偶一样被他拎在手里。
云子洲目光闪烁,逼视着顾凝儿:“你有螺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