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姑姑说的可是真的？”顾心瑜除了受惊，更多的却是不解。
顾心瑜的母亲吴氏跟她闲聊时，偶尔说起过以前的事情，吴氏说，祖母最疼爱姑姑，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那时候吴氏刚嫁进顾家，恰逢渝州刺史生日，家里花重金求来一尊白玉观音，预备当做寿礼送出。
结果顾凝儿见了，夸一句漂亮，说一句喜欢，顾老太太和顾老太爷立即决定将观音留给顾凝儿把玩，重换了礼物送予刺史。
吴氏每每提起这件事，都忍不住咋舌，真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宠女儿的。
这样痛爱女儿的祖母，如何会给女儿下毒呢？
顾老太太污浊的眸子里，翻腾着种种情绪，最后深深的看着顾凝儿，叹了口气：“咱们家哪有螺奇香，我那天被你歪缠不外，给你吃的，只是一粒嚼茶香丸。吃了以后，身上会散发茶香，半个月左右就会散了。这种香，咱们家铺子里有卖，你难道不知道么？”
这种香体丸，在顾家铺子里简直有卖，除了茶香味，另有荷花香、桂花香等等，很得渝州的夫人、小姐们喜爱，男子中的某些风骚雅士，也会买回去用。
顾凝儿一愣，转又咬牙：“不行能，我最近每天晚上都市冻醒。”
“杏雨楼里有活水流，也有大片杏子林，温度比其他地方低，你待字闺中时，不是老喊体热么？我怕你体质照旧那般，才专门部署你住那里，没成想，你倒是觉得凉，现在还不到立夏，你夜里多盖几层被即是了。”
顾老太太的解释，倒叫顾凝儿面色没那么难看，她瞅瞅顾心瑜，咬牙问出最后一点疑惑：“那为何瑜儿也穿那般厚，一定是觉得冷。”
“瑜儿身子虚，一年里泰半时候总在病着，我曾写信告诉过你。她冷，八成是又要病了。”
“可她前几日明明……”
“那是她故作康健，怕让你这姑姑远道而来，却要担忧她身子。好了，我疲了，你们退下吧。”顾老太太说道。
尽管顾老太太解释了许多，可顾心瑜心里照旧觉得有许多地方差池，但她没将疑问就地问出来，颔首行礼，乖乖退下。
出来福寿居，走到大门口，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鼎力大举，差点将她推的摔在地上。
顾心瑜一转头，发现是顾凝儿正怨毒的看着她，推人的，正是顾凝儿。
“姑姑，你想做什么？”顾心瑜冷声看着顾凝儿，说道。
顾凝儿千般算计她，她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只想着避开她就得了，没有像抨击别人抨击她，免得祖母受不了刺激伤心，可是顾凝儿呢，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下手。
“呵呵，你这小病蹄子，倒是装的似乎！”顾凝儿仰着头，审察顾心瑜。
顾心瑜前些时候骗了她，让她真相信顾心瑜身体很康健，这让顾凝儿很是不爽。
“姑姑说话注意些吧，谁知道人死后有没有拔舌地狱。”顾心瑜一拂裙子，转身就走，反面顾凝儿纠缠。
顾凝儿看着她的背影，恨得直跺脚，尖着嗓子喊道：“你且等着吧。等你到了京城，咱们再算账。”
听了她话，顾心瑜停住脚步，扭身定定看着她：“姑姑说笑了，我怎么会去京城？”
“我自然有措施。”顾凝儿自得的说道。
她被顾老太太三言两语说的认为自己没中螺奇香的毒，又抖了起来，耻高气扬。
在她看来，顾老太太吓唬了她，便欠她一场，借着这个时机，说动顾家人同意顾心瑜和江知寒的亲事，那还不几句话的事儿。
只是，这件事没成之前，她不想跟顾心瑜说，免得顾心瑜不愿意，有了准备，闹起来又是麻烦。
“姑姑是想说，让我嫁给江令郎，就得去京城，任由你们作践了，对么？姑姑，你是江令郎的谁，能替江令郎做主他亲事？你先去问问江令郎，敢不敢娶我，再兴奋不迟。”
顾心瑜一字一句都带着寒意，语气像是含着冰碴子一样。
顾凝儿全然没想到，顾心瑜竟然知道她和江知寒的计划，不由得攥紧帕子，怔在就地，眼瞅着顾心瑜走远。
而且，听顾心瑜话里的意思，她不光知道她准备提亲事，而且还笃定江知寒不会娶她。
这怎么会？顾凝儿哼了一声，在京城，谁不知道江知寒是个雌伏于人下的，名声早臭了，正经人家瞧都不瞧他，基础说不上亲。
要不是渝州离京城远，江知寒打灯笼都找不到顾心瑜这样好的妻子，对这亲事，他可热心着呢，要否则，也不会巴巴的亲自来渝州一趟。
“装神弄鬼！”顾凝儿嗤笑一声，扭着腰走了。
至于顾心瑜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哪个他们从京里带来的人嘴巴太大，不小心说漏导致的，完全没被顾凝儿放在心上。
顾心瑜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想起来顾凝儿，便恨得牙痒痒。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顾凝儿现在收手就算了，若是她还继续这么下去，顾心瑜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顾心瑜才回来不到一个钟头，胜兰便引了一个丫鬟进来，正是顾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雪檀。
雪檀提着食盒，笑微微看着顾心瑜，行了礼：“三小姐，老太太瞧着你今儿身子似又要得病，专门交接厨房蒸了蜜汁梨汤送来。老太太交接了，三小姐您胃口欠好的话，梨子可以不用吃，蒸出来的蜜汁一定要喝了，喝完捂一捂，发点汗，睡上一觉，明儿保证身子稳好。”
边说着，雪檀已经将食盒打开，端出一只雪白小炖盅，里头摆着做好的蜜汁蒸梨。
顾心瑜心里微微激灵一下，顾老太太平时也给她送吃送喝，尤其是生病的时候。但这一回，她总觉得差池劲儿。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莫名畏寒，仔细一闻，身上另有淡淡的茶香，明白就是中毒了，而不是什么劳什子香体丸的作用，只是顾老太太不认可。
这次，顾老太太让雪檀送来的，八成就是解药。
想了想，顾心瑜问了句：“姑姑身子瞧着不爽利，那边也送了么？”
“自然送了，不外姑太太口味和女人纷歧样，给姑太太送的是人参鸡汤。”雪檀说道。
如果不是顾心瑜心里早有疑惑，肯定不会多想。她点颔首，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低头放心吃梨。
这蒸梨的做法简朴，一只上好的脆梨，顶上被切下一片儿，里面瓤和果核挖出泰半，在内壁涂上花蜜，放在笼屉里蒸，蒸的梨盅里聚一汪甜滋滋带蜜味的梨子水，梨肉也细腻温热，好吃不腻。
顾心瑜吃的干洁净净，一点儿也没剩下。
杏雨楼，一样是去送吃的地丫鬟雪荔，却是被顾凝儿的人弄得好没脸。
顾凝儿见也没见她，只在屋里让一个婆子出来传话：“我们夫人说了，老太太送来的工具，她不吃。你想倒就倒，不想倒喂狗。”
这话实在气人，雪荔面色难看，还想再说几句，却被那婆子推搡，硬是赶出门。
等雪荔和雪檀回来，顾老太太叫了两个丫鬟进屋问话。
雪檀稳声道：“三小姐不光喝了梨水，把蒸梨也吃的干洁净净，现已经睡下了。”
“我送了鸡汤去，姑太太不愿见我，叫下人传话，说她不吃，让我把汤倒了。”雪荔小声说道。
顾老太太点颔首：“你们下去吧。”
等屋里没旁人了，顾老太太肩膀一塌，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岁，枯瘦老迈的面上露出似哭死笑的心情，垂着头，发出一声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