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错在路过那个小僧人身边时，她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他几眼。小僧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双手合十的行动也拘谨了起来。

　　花错转过头轻笑着紧跟有道僧人走下石阶，竟忘了，大门口发生的那件事，正与她有关。

　　“列位施主，此处不宜喧哗。”有道僧人在人群后不急不缓地开口，“不知列位施主聚在这里所为何事？”

　　众人转头，见是有道僧人，便齐刷刷地往旁边一站，迅速给有道僧人让出了一条路。

　　在“路”的那头站着的那个没精打彩的中年妇女，花错认得，是何满的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母亲。

　　“何婶儿，有道师父来了，他会给你主持公正的。”

　　“是啊何婶儿，这里是空门净土，纵使你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能扰了佛祖他老人家的净根。”

　　“有道师父，你快去劝劝何婶儿吧。”

　　“何婶儿，你也不要太灰心了，也许你们小满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中了什么邪……”

　　“乱说，这里是普度寺，怎么可能有邪……”

　　“哦对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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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僧人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走向何婶儿：“施主，不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以至于失态至此？”

　　何婶儿指着摊在地上的何满，扯着嗓子喊道：“京都街上祸乱，每天死的人不行胜数。不成想那祸水在普度寺里也敢作乱，只是可怜了我的满儿，日日来普度寺礼佛，照旧糟了秧。老天爷啊——实在是不公啊——！”

　　有道僧人顺着何婶儿的手看向何满。何满想是被贴在了地上一样，在众人谈话之际身体一点儿也没转动。

　　“贫僧记得施主。”话是对何满说的，但有道僧人看了何婶儿一眼，才接着说，“施主叫……何满？”

　　何满努力地眨巴着眼睛，体现肯定。花错看见何满脸上的泪水不停地流淌，而何满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怨也没有恨，只像是水混进了水，什么刺激也没有。

　　何满的目光，有道僧人察觉到了，于是他转头看向花错：花错睁大了眼，微张着嘴。

　　其他人也转头看着花错，何婶儿气势嚣张地走到花错面前：“是不是你干的？”

　　花错很想赶忙否认，可是还没过一秒钟她就愣住了：可不就是她干的吗？

　　花错也就慢了一秒开口说话，何婶儿便依据花错这一反映笃定花错与这事儿脱不了关系——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是……

　　但是何婶儿对花错推推搡搡：“我就知道是你，要否则我们家满儿怎么会单盯着你一小我私家不放？”

　　何婶儿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花错的鼻尖——原来花错也不算高，但是何婶儿比花错还要矮一个头，因此画面是十分诙谐的：“昨天我就见过你——！”

　　你还骂过我呢。花错体现不满，但不语，只在心底想：

　　我倒要听听你想说些什么混账话？

　　“我还骂过你呢！没忘记吧？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工具，长得就跟个妖精似的，尽祸殃人！”何婶儿话音刚落，周围的人赞同道：

　　“看你小女人人长得挺规则，怎么这么恶毒？”

　　“长得好就善良吗？那可纷歧定……就说京都里现在流行的那遭瘟的病吧，还不是什么西域美人带来的……”

　　“那病可厉害了，还好我是乡下人，要否则我早就遭殃了。我有些住在京都的亲戚，到现在音信全无，预计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你别说，这小女人还跟那西域美人有些挂相……”

　　“她莫不是……”

　　花错不是清心寡欲的有道僧人，她听着那些人的议论越想越差池劲，开始不淡定：“不是我！”

　　话里的意思是，既不是西域美人，也不是……

　　花错想想都觉得心虚，但照旧挺直了腰板说：“真的不是我……”

　　有道僧人看向花错，投去一副“不是你还能是谁”的神情，虽然花错没领会到有道僧人心情里的意思，但她却莫名地有一种被人就地揭穿的感受。

　　怎么回事儿，那有道僧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为什么我一看见他的眼睛就什么谎也编不出来了呢？花错想到。现在她的心怦怦乱跳，一下子不知言何：

　　“我……”

　　何婶儿一脸自得地看着花错，似乎花错的罪已经落实：“你什么啊你？你倒是接着说下去啊！理亏了吧，词穷了吧？找不到辩解的话了吧？我只问你，你要跟这事儿没有关系，为什么我的满儿要盯着你看！”

　　何婶儿紧抓住这一点不放，语气刻薄，声音尖锐。

　　“我——！”花错看了有道僧人一眼，心跳漏了半拍。但花错转念一想，面子这事儿挺重要：“眼睛长在他身上他要看哪儿我怎么管得着？”

　　花错插着腰眼神对上何婶儿的眼睛，何婶儿也绝不示弱：“可满儿终究是盯着你在看，总有点儿意思吧？你偏说不是你，总得那点儿证据出来吧？”

　　“我——”花错眼珠一颤，“我就没看见他在盯着我……”花错胡搅蛮缠着，话里行间透着点儿没底气。

　　“有眼睛的都看见啦——！”何婶儿夸张地喊开，语气里随处是贬低，更让花错觉得难为情。

　　那何满也算有些智慧气，虽然身体转动不得，弹花错“我就没看见他在盯着我”一句话话音刚落，何满就立即缓慢地转动自己的眼珠。

　　花错一看见何满这样，连忙抓住时机指着何满高声说：“你们看，他的眼睛是在转的，只是转得很慢！”

　　花错一说“慢”，何满就自动地调治自己转动眼珠的速度。

　　“他的目光在每个角度都市停留一下的，”花错知道何满是在可以配合自己，变放心斗胆地说下去，“所以适才他的目光只是恰好停留在我这里而已。凭据何婶儿说的，他盯着谁看就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那么他现在——”

　　花错一边放慢语速，一边留意何满的变化。而何满现在死死地盯着何婶儿看，这令花错意想不到，也让她拍手叫好。

　　“现在何满正盯着何婶儿你看呢！”花错险些是突出了这句话，生怕哪一个字说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