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俊逸清秀的青年……”花错小声地念,慢慢走近有道僧人,“……僧人?”
花错的心底闪过一丝差池劲,但这并不能阻止她接着想下去:“僧人就僧人……这个青年僧人正专心致志地……扫地?”
花错猛地站住: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要说这些?
花错愣愣地站在原地,而有道僧人已经注意到了花错。
其实有道僧人是先注意到了花错的裙摆。
有了上一次不愉快的经历,花错特意选择了阳光中最是素净的几种织成了一套以淡黄色为主色的衣裙。裙身站着白色轻纱,裙摆上遮盖着浅绿色的奇怪图案。
浅黄底浅绿遮盖,不经意间一看,像极了早夭的树叶。有道僧人正是这样以为,故而一边在心底叹息新叶早落,一边轻轻地扫动那“树叶”。
挥舞了几下扫帚之后,有道僧人才发现差池劲。于是目光向上,这才看到了花错。
花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裙边的事,一直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势,直到触碰到有道僧人突如其来的目光。
花错接着就开始傻笑。有道僧人云淡风轻,行了一个礼后才开口:“施主,贫僧眼拙,冒犯了。”
“没、没事……”花错仍旧保持着嘴角上扬的行动,“昨天我听你寺里的小僧人说你是个为人讲道说法的僧人,竟不知道你也要亲自扫地。”也不知道像有道僧人这样的人会做僧人……
有道僧人立正扫帚,彬彬有礼:“想是施主高看贫僧了。身为寺中僧,应为寺里做些事。”
花错语气轻松:“有道僧人你还真说对了。我真就看上你了。”
“贫僧并无此语,无此意。”有道僧人淡漠地说。
花错在有道僧人身边走来走去:“我可不管……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没什么,你是我看上的第一个工具,”花错双手合十指向天,把头转向有道僧人,“老天爷说什么也会玉成我的吧。”
“贫僧不是工具。”有道僧人一边拂动扫帚一边淡定地说。
花错听了“扑哧”地笑出了声:“僧人啊僧人,你可真是跟木鱼待在一起待久了,都成了木鱼脑袋了。你到底是不是工具,这个也值得争吗?”
有道僧人看了一眼花错,从容开口:“世间事,是是即是是,是不是即是不是。人的一生里的是与不是要明白白,才算圆满。”
花错觉得头顶有许多星星绕着圈地乱动,模糊间她伸手试图挥走那些“星星”:“说你是木鱼脑袋你可真是名副其实,你说的这一大堆就跟那屋里的木鱼声一样叫我犯迷糊。”
看着花错的举止,有道僧人不经意间轻笑。他察觉到自己的笑意,突然意识到:出家人心中了无一物,应无忧,亦应无喜。
于是有道僧人敛住了笑容,加速了挥舞扫帚的频率。
花错理了理衣襟,继续围着有道僧人转,又清了清嗓子:“而已而已。你那么喜欢认清是和不是,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明白了是是照旧不是。”花错自以为学到了有道僧人的口齿伶俐,狡黠地笑着。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有道僧人半晌不开口。花错盯着他那张俊脸良久,徐徐开口:“有道僧人一定在普度寺呆了很久,而且没有出去过。”
有道僧人的扫帚从花错的裙边轻轻扫过:“是。”
听见有道僧人的回覆,花错兴奋地增补:“因为我在普度寺外流连了好几个月,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你,知道昨天我踏进了普度寺才与你有一面之缘。”
“是。”简短回覆对花错的理由体现认同。
“花仙子姐姐——!花仙子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缠着你了——!”是何满的声音。
其实何满的声音一直都在,只是最开始的时候花错太紧张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而现在有道僧人打开了花错的话匣子,紧接着她的各个感官都敏感了起来。
普度寺很大,何满的位置离花错这边也挺远,但是由于何满的声音大,因此断断续续地有声音传到这边来。
花错皱眉:有道僧人一定早就听见了,只是他什么都不说……然而,有道僧人又不知道何满是在喊我,不如……
花错偷看着有道僧人:有道僧人也像才听见何满的声音一样,眼神中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疑虑。
这是为什么呢?
花错没有多想,把右手伸到身后,施了一个小术数。花错侧耳一听,果真没有了何满的声音。
这个世界终于平静了。
“啊呀——!”花错故意咋咋呼呼地叫了一声,为的是重新吸引被何满的声音分了神的有道僧人的注意力。
“有道僧人见我们都交流了那么多是不是——”是不是对我有一点动心了?
花错继续围着有道僧人转圈。可是有道僧人似乎是知道了花错要问什么,连忙在花错问完问题之前插话到:“贫僧见施主甚有佛缘,何不移步于凉亭之中与老方丈面唔。这个时分老方丈正与人煮酒谈心,施主现在去正好可以加入。”
其实是花错转来转去让有道僧人觉得头晕。但是有道僧人着实不应该把花错这样一个水灵漂亮的大美人“推”给一个无欲无求的老方丈,他真是个木鱼脑袋。
不外有道僧人出家了这么久,没这点觉悟也很正常。幸好老天爷实时脱手,救那木鱼脑袋情海得生。
却说那有道僧人话音刚落,一其中年妇女的尖锐声音突然传来:
“满儿啊——我的小满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满儿啊——你如今这个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让为娘如何是好啊——!”
接着就有小僧人——昨日里把有道僧人叫走、与何满差不多年纪的小僧人急急遽地跑到了有道僧人的面前,喘着粗气:
“有道师叔,大门口那边失事了,现在那里乱得很,你快去看看吧!”
“方丈呢?”有道僧人简略地问。
“凉亭煮茶。”小僧人也利索地答。
“是谁呀——在佛祖家门口也敢害人性命——呜呜呜——!我可怜的小满儿啊——!”中年妇女的声音不停于耳。
有道僧人也并不指望那老方丈能出头,他这样问,只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一个契机好对花错说:“想是方丈与人有要紧话要谈,抽不开身。贫僧失陪,施主请自便。”
说完,有道僧人将扫帚轻轻靠在了身后的香炉边,随后向着寺门口沿石阶而下。
“我也去看看。”花错阴差阳错地跟上了有道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