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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界之幽凤

四、将门之女

守界之幽凤 九窗 2449 2019-04-25 20:00:00

  惊蛰黄昏,幽州贡院。

  山雨已来,唯有此处照旧一方净土。

  “咚——咚——”

  随着一声响似一声的铜锣声,春寒料峭中,静如深潭的贡院徐徐冒出种种杂音。脚步声、卷纸声、开锁落锁声、压着嗓子的谈话声密密涌起,各路学子还未出贡院已经开始思量到哪个快意的地方一舒十年寒窗苦,碎细热闹里蕴藏着含苞待放的松快。

  自大周女帝首开女子科考以来,近年不乏女子加入,只是到底不如男子普及,这一批也不外十余人,悉数被部署在了贡院末进的女子考区。

  女子考区的号舍都是单门独室的,巨细条件比男子号舍要好上一些。不外也就是鸭蛋和鸡蛋的区别,连日被锁在其中,整小我私家跟散了架似的。

  崔沣的目光虚虚扫过自己殚精竭虑几日写成的考卷,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又轻轻地展展平。想到嬷嬷定是已经备好了丰盛的晚宴,面上不自觉露出笑意,下意识地抬头看着锁住的舍门。

  外面的声音徐徐弱下去,但收卷者还没来。

  崔沣正准备起身探查情况,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她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涌起一阵疑惑。

  门外的脚步声整齐又极重,且明显不是一两小我私家,她太熟悉这种声音,只因在自家校场早已听了无数回——来自官兵的脚步。

  收个考卷要官兵?还不是一二个?

  科考期间贡院外确有官兵把手,但这几日内部门卷、监考、巡视等均是官员儒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想明白,啪嗒,锁开了。

  眼睛瞬间不适应地眯起,又一下子震惊地瞪大——门口堵着一排衙役,约莫五六小我私家。

  为首的照旧个熟人,崔家马奴秦不弃。

  他平时主要卖力饲马,有时也牵马等在府门前的上马台处,伺候主人们上马。整日影子似的缄默沉静,似乎除了侍马,脑子里没什么此外想法。约莫是从事马夫行当久了,一身的伴马痕迹,穿上官服照旧跟要撸袖子上草料似的。

  崔沣惊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不弃眼神闪了一闪,并未作答。

  反倒是旁边的一个流里流气的衙役,挤开秦不弃,装模作样地问道:“可是崔义文之女崔沣?”

  崔沣不答。她意识到事态非善,只是实在想不通在幽州地界上,父亲是节度使,既是县官又是现管的,谁会来寻她的晦气。

  那衙役本就是个街滑子,家里略有点祖产,原是这群人中的小头目。结果被上头指派了个马奴压着,一肚子不忿,又看崔沣是个儒生装扮的小娘子,肤白貌美的,便故意抢秦不弃的风头。

  秦不弃不为所动,甚至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

  那衙役一脸滑头相地继续道:“崔义文意图谋反,现衔命缉拿乱党余孽——”

  哄——

  似乎一团火炸裂在崔沣的脑中,她被这从天而降的噩耗砸的险些晕倒,衙役随后说了什么她全然没有听清。

  旋即,她想一定是科考太累泛起了癔症。否则怎么觉得宣判噩耗的官话有股子街口常年飘荡的下水渣滓味?似乎为了自证,她为难自己般尽力拉动面部,想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那人自顾自地说:“验明正身,拿下!”

  说完不待他人动手,自己邪笑着拿了枷锁走已往。

  这下,他的醉翁之意,任谁也看得出来了,秦不弃的手悄悄握紧。

  谋反。

  乱党余孽。

  崔沣的脑子被这两句话癫狂地来回碾压,眼前一片模糊,似乎入了幻梦,周遭一切与她的神智似乎隔了一层。

  那流子不急不缓,行动间甚至带些怜香惜玉的意思,浮了满脸的油腻,枷锁的阴寒之气,令她恶寒。

  崔沣本能地反手将枷锁打翻在地,并将衙役一推,令他跌倒在墙上,若不是号舍狭小,只怕能摔个狗啃泥。

  崔沣从小兵窝里长大,虽说只会些假把式,但因心内狂乱未留力气,衙役又毫无预防,所以一击得手。

  人心向贱,她若束手就擒,衙役们可能会如临大敌。这会儿见她不痛不痒的反抗,反而一阵哄笑。

  “刘三儿,连个小娘子都搞不定啊!”

  “别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可是节度使千金!”

  “什么节度使千金,等成了官奴有你悦目!”刘三儿羞恼,一边站直一边狠狠道。

  狠话是放了,但无奈“鸭蛋”实在狭小,另有一块可供书写的桌板挡着,粗手粗脚的男人拎着脏污的大枷锁在其中挪转已经艰辛,更别说对会些拳脚的女人动粗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秦不弃是这些人中最端庄的,穿了新衣舍不得换掉似的。他一直缄默沉静不语,看到衙役吃瘪,飞快低头掩去嘴角的笑痕。然后慢慢站了出来,虽端着差异往日的官架子,却谦卑甚至有些讨好地对众人道:“诸位年老,号舍狭小,此女不外会些花拳绣腿,否则您几位去外面歇息片刻,我来搪塞。”

  这些人都是靠家里塞钱托关系买来的差事,十足的混了多年的少爷兵痞子,屁本事没有,混闹一个顶仨。任是谁的天下,也不外是混口饭吃。他们原来就不平马奴身世的秦不弃,此时看他“懂事”,便也顺水推舟地出去歇着。外廊有半人高的台子,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不到半盏茶就破了相,横七竖八地散靠坐在台子上,插科讥笑。

  室内一下平静了,秦不弃的目光近乎贪婪地盯住崔沣。

  崔沣心里翻浆倒滚,面色苍白,身板却站得笔直,冷笑道:“看来我崔家的上马台不够高,配不上你的青云之志啊!”

  有周以来,节度使之位向来是帮主人守着鱼塘的猫。所谓“谋反”,只是许多事情的遮羞布而已。她既不相信父亲谋反,更对这种猛兽牙缝里剔肉还不自知的人很不齿。这一句看着不是破口痛骂,却对这个妄图攀爬的马奴有股直击痛点的杀伤力。

  秦不弃并未生气,他的目光——如果她仔细看的话,底处有股化不开的柔情。

  与他的目光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他的声音,冷漠而高声:“崔府满门被灭,你父亲也已死于……人手。你照旧乖乖就擒,也少受些苦楚。”

  原本崔沣内心照旧抱有一线希望的。听到现在,只觉心脏似乎被揪了一把,一股甜腥直冲出来,她弯腰一咳,鲜血滴落在桌上,波及到未及收的试卷,白纸黑字上立刻像开出一朵妖冶的花。

  崔沣忙心疼地用手去擦抹试卷,但血迹反而越擦晕染的越多,她也不管,只一遍遍擦拭,彷若屋内并无他人,而她只是一个不小心将答卷弄脏的考生,唯有发白的指尖战栗不止。

  “别擦了,乱党余孽还能成新科进士不成”,秦不弃皱眉继续朗声道,同时在心里增补一句,女孩子哪里需要读这么多书。

  崔沣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盯住他,如果眼锋是火,只怕秦不弃已经被烧成了灰。

  崔沣的面容与幽州当地浓眉大眼的女人相比更偏纤弱,肤色过于白,眉睫又过于油黑,嘴上血迹未净,恨意令她眼眶通红,如雪里黑枝梅绽。但她身形挺拔不动,近乎决绝地克制悲痛和软弱的情绪外露,秦不弃一震,被这孤瘦冰玉之姿震慑了。

  到底是将门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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