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虽来淮江不久,却也早有耳闻,不提此外,此地知县老爷李向文是出了名的贪!
但凡有讼事告到县衙,岂论原告被告,先要递上银两钱财。
哪家若给的多即是苦主,给的少了自是监犯,至于谁是谁非,公正如何,哪有白花花,金灿灿的金银叫人信服?
非但如此,其治下钱粮徭役一年高过一年!
当下时局糜烂,黎民本就生产艰辛,层层聚敛之下,更是民不聊生。
至于李向文之子李浩,更是个十足的纨绔恶霸,号称淮江净街虎,人见人怕,鬼见鬼憎。
李浩身死,李向文家中遭难,市井黎民不知何等痛快,甚至有说书人编了不少打油诗,挖苦挖苦这位县太爷。
民间也早就苦求,话本小说中的青天大老爷,为何不来淮江县走一遭呢?
青天大老爷尚不知在那边,眼下却是城隍爷为民除了害!
徐庆口中赞美实乃肺腑之言。
然,这场审判尚未结束。
林恒只淡淡瞥了眼徐庆,便继续说道:“猫妖,李向文与你乃是私仇,可你不仅展开抨击,令其家破人亡,更在县城作乱,杀害无辜黎民,又夺人身躯,罪不行赦,当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猫妖闻言,放肆大笑,笑声尖锐且难听逆耳,“好个泥塑小神,占着有些权柄,便能如此判我?你与那老贼又有何区别?”
言语间,却是蓦地举事,满身青烟膨胀,继而化作一猫脸怪物,利爪扯住锁链,奋力一拉,竟将左右甲士、衙役连同夜游神与阴阳司齐齐拉倒在地。
恢复自由之身,立即向高台冲来!
夜游神首当其冲,持着大刀口中厉喝:“妖怪休得放肆!”
然只是一个照面,猫妖利爪狂舞,凭的生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刀芒,可怜夜游神自己负甲胄,但先前抓捕猫妖时,苦战一番,甲胄多有破损。
眼下不比豆腐厚实几多,刀芒纵横,顷刻间便被撕扯成数块,身躯残缺,散落各处,青烟飘溢,眨眼间却化作一张张黄纸碎屑!
林恒见此,不由轻咦一声,他对城隍庙中的衙役甲士,包罗夜游神、阴阳司早就心存疑惑,不知是何来历,只能当做城隍的权柄。
在这城隍庙中,林恒最大依仗即是言出法随的权柄,只是上回断案恶鬼王员外时,便已得知,城隍权柄并非无所不能。
“神灵不行依靠……”
思绪急转间,猫妖已然扑至眼前,腥风刮来,卷起长发,林恒双目如电,伸手在胸前一握:“以水为剑!”
控水神通凝聚一团清水,两侧不停拉神,转眼便成了一柄透明长剑!
林恒手持长剑,越过高台,一剑刺向妖猫,长剑与尖锐利爪相碰,顷刻间化作一捧水花,却并未就此消散,转而又凝聚成透明枷锁,捆住了猫妖双爪。
猫妖极为灵动迅捷,然对此却猝不及防,受枷锁限制,一时难以挣脱,林恒则又自虚空取出一柄透明长剑,口中厉喝:“妖邪伏诛!”
奋力一斩!
水做的长剑并不尖锐,然却斩出剑气!
猫妖凄厉哀嚎一声,虽挣脱枷锁,但为时已晚,根原来不及躲避,剑气并非铁剑斩出,失了三分锋锐,但猫妖也没有铜肤铁骨,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一剑,几近将其一分为二,却照旧林恒手下留情。
猫妖这幅身躯原主乃是徐庆,若是将其枭首,能否再回复,他也无掌握。。
水剑再散开,须臾凝聚成枷锁,将跌倒地上的猫妖自脑袋、四肢以及身躯齐齐束缚捆绑!
阴阳司率领一众衙役甲士蜂拥上前,齐齐拽住猫妖身上锁链,趁此时机,终于是将其彻底控制。
而猫妖受此重伤,再无还手余力,只得凄厉哀嚎:“天道不公,何曾开过眼?我生来是只猫,便要遭人欺辱?老贼吃我无数幼儿,我抨击他又有何罪?!”
林恒双手背在身后,漠然道:“李向文已经受刑,轮也轮到你了。”
猫妖冷笑连连:“老贼吃我孩儿,只用受刑十年,而我却永世不得超生,你这神灵,偏颇至此,谈何公正贤明?”
“是非自有曲直,公正自在人心!”林恒眉眼低垂,沉声道:“你不忿本府对你如此苛刻,本府便与你直言,本府受人香火祭拜,自当呵护与人,而你乃妖怪,仅此而已。”
猫妖默然,无言以对。
林恒亦是缄默沉静半晌,又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李向文欺你,辱你,吃你子嗣,你化作妖怪叫他家破人亡,倒也不值一晒。然,遭你迁怒,无辜受难的黎民平民,死能瞑目?本府若不替他们讨回公正,他们莫非也能化作妖怪,再寻你报仇不成?”
猫妖舔了舔髯毛,声音凄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恨我生为猫,而不是人!”
徐庆又真心实意的感伤道:“当今妖魔邪祟肆虐人间,有城隍老爷呵护,真乃幸事!”
人虽万物灵长,然面对邪祟妖魔,却不堪一击。正如人可随意欺辱无有灵智的牲畜家禽,在妖魔鬼魅眼中,人便成了食粮。
天下求仙拜佛者不知凡几,却鲜有仙佛降世,除魔卫道之事迹,至少徐庆闻所未闻。
林恒又瞥了徐庆一眼,朝猫妖说道:“猫妖,本府怜你身世悲凉,便给你一次减刑时机,且将躯壳送还徐庆罢。”
他本欲利用城隍权柄,强行剥夺猫妖灵魂,然刚刚试探一番,却发现自己权柄不足,无法做到,但又向徐庆做了允许,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黑猫绿瞳扫了眼徐庆,迎着徐庆期盼的目光,却是摇了摇头:“并不是我不愿,但换做人身,实属我本命神通,既已经夺了这身躯,怎么可能再还回去?”
略作停顿,又道:“即是你灭我灵魂,这幅身躯也早已被妖气邪祟侵蚀污染,人的灵魂一旦沾染,顷刻便神魂俱灭!”
徐庆闻言,立即满面苦涩沮丧,口中言道:“城隍老爷,您能降服此猫妖,小人心愿已了,不敢再有妄求。”
林恒沉吟片刻,又朝猫妖付托:“你所言本命神通,详细解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