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桃夭和阿司的互动,再结合刚刚桃夭所言,陈治不由暗自臆测道,这两人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
陈治取出一个白色布囊,从中抽出几根银针,快速扎向对方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片刻后,伤口已不再出血。他取出银针,拿白布仔细擦拭洁净后,才放回布囊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陈治稍稍松了口气,他扫向桃夭,只见对方脸上难掩担忧之色,马上生出些醋意。他不怀美意地说道:“你且忍着。”说完,便粗鲁地扯开对方伤口处缠绕着的白布。
阿司咬着牙没有吭声,眼睛和眉毛皱成一团。
见阿司一脸痛苦的心情,桃夭不忍,欲开口说些什么,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阿司的体现极洪流平取悦了陈治,他的脸色徐徐恢复平静,将白布放入盘里浸透,拧得半干,接着仔细清洗着伤口。
虽然陈治的行动已尽量轻柔,钻心砭骨的痛苦照旧让阿司忍不住“呲”了一声。
纷歧会儿,盘中的温酒已成了红色,陈治把被鲜血染红的白布丢在一旁。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块油布,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的深红色粉末。
“这是何物?”桃夭不放心地问道。
“伤药,专治利器之伤。”陈治一边解释着,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捻了些许粉末均匀撒到阿司的伤口上。接着,用白布一层一层裹好。稍后,他又取出一个棕色布囊,从里面拿出一枚棕色药丸,放入鐎斗里化开。
“喝了。”陈治指了指鐎斗。
阿司没有半分犹豫,端起鐎斗一饮而尽。
“胆子倒是不小,不怕有毒?”陈治笑了笑,故意问道。
“你若想害我,何须如此麻烦?”阿司的声音一片平静。
“那倒一ㄇ。”陈治颇有些自得。
“多谢。”阿司说道。
“不必。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如今,我所出之价已然完成。”陈治顿了顿,目光转向桃夭,“我记得众人出价,是为了换取与小娘子单独相处一个时辰。而由始至终我们皆乃三人,这做不得数吧?”
桃夭愣了愣,接着笑颜如花地说道:“小君子所言甚是。明日可来南诗女市,兑换这独处的一个时辰。”
“好。”陈治嘴角上扬,挑衅地看向阿司,眼神中透着自得。
阿司微微撇了撇嘴,并未理会,自顾自地穿衣。
陈治想了想,收起嬉笑之色,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你们到底是何人?又为何受伤?”
“小君子何出此言?奴儿是桃夭呀。”桃夭娇嗔道,大大的双眼闪着无辜和柔媚的光线。
陈治的心都酥了,他觉着自己实在是罪恶至极,怎可逼问如此娇滴滴的小娘子?不外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阿司时,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他口口声声称你为少主,可不像是寻常护卫。而且他所受的乃是剑伤,女闾的护卫怎会受此伤?”
阿司把桃夭护在身后,抽出长剑直指陈治的胸口,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认真是过河拆桥。”陈治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挖苦之色。
“退下。”桃夭轻声喝道。
阿司一时犹豫不决,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只要是对桃夭有威胁之人,就算对自己有恩,他也绝不会意软。
“退下。”桃夭再次喝道,声音中蕴含一抹恼意。
阿司放下长剑,向一旁移了一步,但目光仍紧紧锁定陈治。若是对方胆敢轻举妄动,他定会立即脱手。
桃夭看着陈治,突然话锋一转:“听说小君子乃从齐地而来?”
“不错。我兄弟二人正是齐人。”陈治答道。
“我本也是……齐人。”桃夭徐徐说道。
“齐人?”陈治受惊地瞪大双眼,目光中带着质疑,“既是齐人,为何会身陷赵国国都中牟的女市?”
桃夭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陶醉在某段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小君子,应该知道四年前的廪丘大战吧?”
“略有耳闻。”陈治答道。廪丘之战震惊齐国,他其时年仅十一岁,却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此战的消息。
四年前(公元前405年),田悼子卒,田布杀公孙田孙,公孙田会以廪丘降于赵,田布围廪丘,魏、赵、韩三师救之。赵将孔青率兵五万,正面攻击,大获全胜,杀齐军三万余人,俘获战车两千辆。
“赵将攻破廪丘,俘虏二百,我即是其中之一。因着姿色尚可,辗转入了女市。”桃夭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坎坷的身世,乱世之中何人又可独善其身?陈治心中生出些许同情,他看向阿司:“那他呢?”
“家父曾于他有恩,自中牟巧遇后,他便护在我左右,借以还恩。”
“原来如此。”陈治点颔首,忽又想到了什么,“他又因何受伤?”
“我也不知,他未说。”桃夭答道。
“哦?”陈治看向阿司,尔后者梗着脖子,紧闭双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陈治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桃夭并未听清陈治的话,出言恳求道:“今日之事,不足入第四人耳,还请小君子暂且保密。”
“好说,好说。”陈治的眼珠左右转动,尔后凑近桃夭,“小娘子,我观你气色不佳,不如我替你瞧瞧?”
桃夭忙乱地退却一步:“多谢小君子的美意,奴儿只是有些乏了。”
“你别跑嘛,你的气色真的不太好。”陈治不死心地继续向桃夭靠近。
此时,阿司一个箭步,挡在桃夭身前,盯着陈治,目露凶光。
“你挡着我作甚,快让开。”陈治狠狠地瞪了回去。
桃夭打了个哈欠,神色有些疲惫:“我身子乏了,他日再陪小君子。”
“好吧。”陈治低头丧气地应道。
阿司做出“请”的手势,示意陈治离开。
陈治一步三转头地朝着门口走去,他拉开门,恋恋不舍地转头,可桃夭的身影被阿司挡得严严实实。他只得收回目光,抬腿跨出房门。
见陈治走了出来,子衿福了福身:“小君子,请。”
陈治再次瞟了一眼房内,尔后越过子衿向楼下而去。
子衿连忙将门掩好,继续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