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小孩难当

　　打完球回来听说撷芳学长来过，连勋情不自禁地看了眼绿的座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拿脱手机打字。

　　邻桌的斐不小心转飞了手中的圆珠笔，弯身去捡时，视线掠过男生的手指。

　　银青色的手机半个屏幕隐在桌肚里，斐只看见最后三个字：……车回家？

　　拾起圆珠笔，斐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抽回。

　　过了一会儿，男生从桌肚中取出震动的手机，看了眼屏幕，轻扯嘴角，飞快打了一个字，又将手机塞回桌肚深处。

　　斐专注于视察连勋，所以并没发现这时陈绿也刚把手机推回桌肚。

　　但，陈茉看见了。

　　在一个充满鸡飞狗走，且怙恃都是戏精的家中长大，眼力见是安身立命之本。陈茉学会察言观色时还很小，只记得其时爸爸砸了她最喜欢的一个水晶杯。

　　她看着那一地亮晶晶尖锐的碎片，将怙恃比作两只好斗的黄蜂，嗡嗡嗡。

　　她最喜欢的杯子，碎了。

　　她只顾着自己伤心，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厥后妈妈给她买了一个新的，她笑着收下，但一次也没用过它。

　　再厥后，无论什么碎了，她都不在意了。

　　心中的爱恨就像风，可劲地吹着她这张渔网，什么也抓不住，全让它漏光。

　　讲起童年，她总是心情漠然，让人误以为她是个酷小孩。实际上呢，家喻户晓的动画片她一部也没看过，风头正劲的明星她一个也不认识。

　　十二岁，她在一个很重要的钢琴角逐上得了金奖，妈妈带电视台的叔叔阿姨抵家里采访她。

　　在镜头面前她没法说谎，照实说自己每天练琴六个小时，家里的电视机对她而言只是部署。

　　一群大人面面相觑，再看她时神情恻隐，似乎她受了多大的苦难似的。

　　妈妈有些尴尬，因为她这一句话，她成了伪善的济慈院院长，外貌正义慈祥，背地里只顾苛待小孩。

　　大人们真的很可笑，一面为着迷电视的小孩感应痛心疾首，一面又为童年没有《灌篮妙手》《美少女战士》的小孩感应遗憾。

　　他们这样，真的让小孩很难当诶。

　　厥后一次打骂，爸爸失心疯砸了她的斯坦威，她就不弹钢琴了。生活重心回到学校，就不得反面同学打交道，尤其是话题富厚多变的女同学。

　　但总也插不上嘴，这让她很着急。

　　一次趁着怙恃出远门加入婚礼，她上黑网吧包了一个通宵，将其时的热门电视剧和头条明星搜了个遍。

　　电视剧的主要角色，故事梗概，冲突情节，她都一一做了条记。

　　种种男女明星，她都罗列了身高体重血型星座一系列特征。

　　甚至连NBA的球星她也有所涉猎。

　　有次有个男生约她看影戏，开映前俩人在楼下运动品商店打发时间，她拿起一双鞋说：“这双韦德穿过，你要不要试试？”

　　男生一脸震惊：“你还知道韦德啊？”

　　她懒得睬他。在心里悄悄回覆，不熟，恰巧搜过。

　　再厥后，她结识了一个叫陈绿的女生。

　　像她从小搞音乐一样，陈绿一门心思地念书，同样不认识电视上的人。

　　但陈绿对此很坦然，别人滔滔不停热议时，她只在边上竖着耳朵听，有人大叫“陈绿你该不会连xx都不认识吧”，她也只是怕羞地笑笑，并不会因为别人笑她“村里没通电”，就花心思去搜索明星们的资料。

　　因此，陈茉一直觉得，她这个朋友十分牢靠，且值得信赖。

　　因为陈绿，她不再做将喝不完的矿泉水浇在头上，引起舞台下的男男女女为她疯狂大叫的蠢事。

　　因为陈绿，她不再身无分文地坐在车站和广场，企图尝一尝人世间的冷眼和炎凉。

　　因为陈绿，她留起了长发，穿白裙子，梳马尾辫，喜欢上了听唠叨。

　　因为陈绿，她觉得学习好是件好事，喜欢音乐是陶冶情操，爱笑是性格好，获得荣誉是骄傲。

　　陈绿，是她很喜欢的朋友。

　　喜欢到一度让她以为，十六七岁的年纪里，她唯一拥有的就只有友情了。

　　海潮的清香，遥远的汽笛，女孩肌体的感伤，洗发香波的气味，黄昏的和风，缥缈的憧憬，以及彩色的白昼梦。

　　The Beatles在歌里唱地那些微妙无以名状的感受，以一种贴己的朦胧，雾化成她们友情的模样。

　　相当美好。

　　但最近的一些事，让陈茉觉得“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才是人间真实。

　　她仍然记得那些甜味的汽水，那些被小心翼翼别在耳垂上的细碎闪光，可是却不再了解，她亲爱的陈绿，究竟在抽屉里藏了几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