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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

(十六)请帖

青山横北故人归 茶烟善绿 4497 2019-04-18 21:29:37

  范府。

  范夫人亲自派了人把一封请帖送往江南小镇周老先生手中,那周老先生本家和范家颇有渊源,昔年范令郎游学到江南还多亏了周老先生的照料,范夫人心存谢谢,况且这两年周老还给范府送来了不少工具。

  范夫人又派了人把请帖送往京城娘家,隔得远的地方得先送,免获得时候一延误,错过了喝喜酒的好日子。

  范夫人今日兴奋,穿得也喜庆,她指挥着贵寓众多奴仆忙前忙后,势要把范府里里外外都收拾一番。

  待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又命令贴身丫鬟婆子去开了她的私库,从里间搬出好些珍贵的工具来,全部进了范令郎院中。

  这时一个丫鬟急遽从外院赶来,在范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范夫人脸色一变,有些难看起来。

  登州的郊外,苗女人的女子学堂历经两个月,总算办妥了,学堂里已经收了不少半大的孩子,她们险些都是冲着明月居士来的。

  范令郎立在后院一架秋千边,那苗女人就坐在秋千上,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罗裙,粉色衬得她十分娇艳。

  苗女人侧头望了范令郎一眼,开口道:“下个月你就要结婚了~”

  “以后,你还会时常来我这吗?”

  范令郎没回这句话,只望着前方青石地面。

  等了半响,他才开口道,“今日天气尚好,适合来你这走走。”

  苗秀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天气是好。”

  她又张了张嘴,还想问问他,以后,还会时常来这吗?

  可她看他刚刚像是没听见一番,欠美意思开第二次口。

  “你这女子学堂也开办妥了,以后你另有什么计划?”

  苗秀姝一听,另有什么计划?

  她想了想,也有些迷茫起来。

  “我也不知晓,先就这样过着吧。”

  不这样过,还能哪样?

  她的名声欠好,年龄也大了,新唐是民风开放,和离再嫁也是常有的事情,一个女子的名声欠好,倒也不会要了她命。

  可是她自己因为和宣章那一场情分,已经十分疲惫了。

  这两年她是看开了些,可也没有遇见合适的男子,她已经是双十年华了,和她一般大的男子,险些都已经成了亲,没结婚的,她身边也就只有范文书一人,可范文书也要结婚了。

  苗秀姝脸上浮现郁色,又压了下去,身边的人来了又走,现在,他也要走了吗?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开口道:“这样过也挺好,我爹我娘也随我,日子过着舒心就好。”

  范令郎点颔首。

  在他心里,女子从来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走,只要日子过得开心,嫁不嫁人,还得看缘分看自己喜欢,就像那明月居士,也未婚嫁,可过得照样潇洒。

  两人又聊了一会,苗秀姝亲自送他出门,两人一同往街上逛了逛,走了走,最后他提出送她回苗家,半响事后,他才往范府走。

  范府街道劈面,一个女子和一个婆子跟了范令郎一路,仔细瞧着他进了范府,气得剁剁脚,招招手,往西街走。

  第二日。

  郑县。

  崔县丞府中后院里。

  一名穿着梅花烟绣粉色罗裙的小姐正坐在房中软塌上按着额头,她芳容丽质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奶娘你带人亲自仔细去登州查查,那范令郎与本小姐订婚以后是不是还时常和那苗小姐来往。”

  一名半老的婆子立马点颔首。

  “小姐,那范令郎气欺人太甚,昨日若不是我和子佩亲眼瞧见,我们还不相信。”

  这说话的婆子是崔小姐的奶娘,崔小姐是她从小一手带大,两人十分亲近,她十分忠心,前两日她带着崔小姐的贴身二等丫鬟子佩去登州,是崔小姐派她们亲自去登州采办些珍贵物件,郑县到底是小了,有些工具得去登州采办才好,崔小姐也想再打探打探与自己有婚约的范令郎情况。

  “原先娘亲劝我,说那范令郎早年和一个姓苗的小姐闹出了谣言,可那时年少无知,范令郎又出门游学了三年,那事就算已往了,我也是那般想,想着年少不懂事,已往了就好,可现在已经和本小姐订婚了,还这般是为何意?”

  崔静娴越想越生气。

  “我瞧了他的画像,他那模样倒也入了我的眼,想着少年时就中了举人,才学人品应是个不错的,可未曾想,却是个拎不清的!”

  崔静娴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气愤道:“你们真的亲眼瞧见他和那苗女人在一块?”

  “可不是,老奴和子佩就在那女子学堂外候着,瞧见他们进去,又瞧见他们出门~”

  “会不会是误会?”子佩在一旁皱着眉头道。

  崔静娴看了一眼子佩,开口道:“奶娘,你再把昨日的事情经过说一遍~”

  “是,小姐,昨日老奴和子佩先是坐咱们贵寓马车到了登州,叫车夫在城外等着老奴和子佩,老奴有和子佩进了登州,一路去西街采办,采办了些物件,和子佩去一家饭馆用饭,瞧见外面街上有一个男子和准姑爷……和范令郎长得很像,老奴和子佩就多看了一眼,那成想,邻桌的客人也瞧见了,还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声音可不小~”

  “那客人是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

  “隔邻那桌客人说啊,瞧那范令郎又和苗小姐在一块了,真是英雄惆怅美人关啊~”

  “然后呢?”

  “然后老奴和子佩对视一眼,顺便拉了一个店小二探询范令郎和那苗小姐的事情~”

  说道这里,那奶娘脸色越发欠好了。

  “谁成想,那店小二说得十分难听,说那范令郎在外游学回登州就是为了苗小姐,说还替苗小姐置办了一个学堂来~”

  “气得我和子佩二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抓了那店小二仔细问范令郎和苗小姐的事情,问了那女子学堂在哪?他告诉我们,我们结清了饭钱便去寻去那女子学堂四周等着了~”

  说道着,崔静娴脸色越来越差,她那张娴静的脸面,早就酿成阴沉。

  “这样,明日奶娘你带人亲自再去察访一番,若是真有此事,若是订婚后那范令郎真还和那苗女人来往,我就和他退亲。”

  奶娘点颔首,子佩也点颔首,另一个大丫鬟子书也同样点颔首。

  “欺人太甚,我崔静娴纵然嫁给傻子聋子,我也不会嫁个拎不清的!”

  “我不嫌弃他心里有过别人,他倒是好!定了亲还和那家小姐勾勾通搭?这是要把我崔静娴至于何地?”

  郑县崔府后院今日注定是无法平静了,那穿着梅花烟绣粉色罗裙,丢下两句狠话便站起身子带着人急遽前往自己母亲房中。

  从清晨到黄昏。

  从黑夜到白昼。

  冬风劲吹,江南烟雨。

  黄昏的落日把那骑马的人儿身影拉得极长。

  又过了数日。

  一幅请帖快马加鞭终于从登州送到江南,到达江南小镇鹭桥镇时已经是离出发日十日后了。

  快马停在鹭桥镇的书院前,那送请帖的男子咚咚咚敲响了书院的大门,来开门的是一位大娘,男子向大娘说明来意,大娘连忙进了书院去请周老先生出来。

  周老先生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头发胡子全白,可瞧着精神还算尚佳,院门外的男子快快当当把事情一说,把请帖拿出递给了周老先生,这才直接上了马,准备打道回府。

  周老先生看着自己手中的大红色烫金请帖,想到刚刚那送请帖的男子说的话,笑了笑,他这把老骨头,哪里还赶得了那么远的路程去吃那范府喜酒?

  不外范夫人心思倒是细腻,还知晓派人来给他这把老工具送喜帖,也不枉他啊,照顾了范文书一年之久啊。

  周老先生看着那喜帖笑了,转身往书院中走。

  他心里泛起烦闷来,他这一把老骨头了,一来走不动,二来也没那空闲去登州那么远的地方,可刚刚送喜帖的人说了,范夫人很谢谢他照顾了范令郎一年之久,想要劈面好好谢谢他。

  劈面谢谢?

  他哪里需要什么当年谢谢,只要文书贤侄惦念他这把老骨头,他便知足了。

  他看了一眼那喜贴,想着等到时候他托人送些礼去范府算了。

  牛婆婆在后院看见了周老先生手中拿的红色烫金请帖,有些好奇道:“周老先生周老先生,是哪家给你送了请帖?咱们镇上哪家有喜事了?我瞧着门口那人是个脸生的,不像是咱们镇上的人?”

  周老先生看了一眼牛婆子,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

  “是登州长史范家送来的请帖。”

  “登州长史范家?”牛婆婆听说过范令郎是登州人士,并不知晓他是长史家中的令郎。

  “就是之前在我这破烂书院住了一年之久的范令郎要结婚了。”

  “什么?那个范令郎?他要结婚了?他是登州长史?”

  “他是登州长史家的大令郎。”周老先生笑道。

  “我的天,他原来是位身份尊贵的令郎哥,我说怎么瞧着他通身气派不是咱们这鹭桥镇的令郎哥能比的!”

  牛婆婆拍了拍自己的头,另有,她还指示过他帮自己干活呢。

  天啊,她是做了啥!

  牛婆婆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呼,可她想不透啊,一个长史家的大令郎怎么会放下尊卑到这样一个小山沟沟里来?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看见周老先生已经走了,她只好叹了口气,回了灶房忙活。

  等忙活完了饭菜,她叫了书院中的夫子和学生一同用饭,自己急急遽地走了。

  这事情太惊悚了,她得去找小我私家说道说道,可惜安越已经不在书院了,否则她就地就拉着安越说道说道。

  牛婆婆走到街道上,进了一家饭馆,这饭馆开的位置不错,里间不大,可生意极好,牛婆婆绕过用饭的客人,抓住店小二问他家掌柜在后院吗?

  那店小二认得牛婆婆,她时常来找自家掌柜的,店小二点颔首,牛婆婆放开他,绕过他往后院走。

  客栈后院有大厨房,另有一间较大的正房,两间侧房,平日里那招呼店面的两个小二和两名厨房帮工一起住在侧房中,正房是掌柜的住,挨着厨房的另有一间侧房平时放些杂物等。

  牛婆婆熟门熟练地往正房走,几步快步走至正房门口,敲响了正房房门。

  房中一个女子声音响起,连忙过来开了房门,开门的女子穿了一件素色轻纱长裙,瞧见是牛婆婆,脸上露出笑容来,连忙把人请进门。

  安越今年年初就离开了书院,家中情况已经好转了起来,她爹爹的伤势已经痊愈,她的弟弟过了童试不久。

  失事时翻脸不认人的舅家突然又泛起了,还美意地问她家家中若是有什么忙要帮就尽管说。

  也不知是不是她在冥界走过一遭,脸皮也厚了起来,她厚着脸皮攻其不备向舅家借了些银子,再加上范文书当年塞的银子,在镇上租了这家店面开起饭馆来。

  其实,范文书给的银子早就足够了,可若是不借点银子?别人会疑惑她那银钱哪来的?

  厥后,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饭馆开得比她想象的顺利,一年的功夫借的钱早就还清了,成本也挣了回来,不仅如此,还攒了些银子。

  说起开这家饭馆,还多亏了牛婆婆和她那个小儿子资助,牛婆婆做饭手艺不错,在镇上认识一些手艺好的婆子大叔,而牛婆婆的小儿子,本就是经商的,更是有一些门道。

  安越打从心谢谢牛婆婆一家,年初她小儿子结婚,她和她爹娘一起去送了一份大礼,两家也就一直和和气睦来往着。

  “安丫头啊,你知不知道,原先在书院住的那个范令郎啊,原来是登州长史之子~啧啧~”

  安越有些惊讶地瞧着牛婆婆,今日牛婆婆怎么说起范令郎来了。

  瞧见安越脸上有些惊讶,牛婆婆接着道:“你也惊讶吧,哎,你说说,我这心里一想到我叫一个长史之子帮我干杂活,我这胸口啊,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安越一听,脸上有些可笑来,她早就知晓他是长史之子了。

  “都已往了,牛婆婆,别想那么多~”

  “哎,是已往了已往了~可是我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可怕啊~”

  “哎,另有一事,我这老婆子想和你说说!”

  牛婆婆抓住安越的手,“咱们先坐下。”

  安越点颔首,牛婆婆坐在正房一张椅子上,“你也坐下。”

  安越摇摇头,开口道:“我先给您沏壶茶水,慢慢说。”

  牛婆婆点颔首,放开了安越的手,安越弯腰在一旁案桌前沏茶,牛婆婆瞧着她背影,叹息一声。

  “安丫头啊,别怪我这老婆子多嘴,我瞧着你这些年都不愿说人家,是不是还想着范令郎啊?”

  安越手顿了顿,没说话。

  “我原先就瞧着你和范令郎亲近,想着他应也是心里有你的,可谁想,不声不吭就走了啊。”

  “哎~”

  “那范令郎订婚了,请帖都送到周老先生手上洛~”

  “啪~”

  一声碎响,盛有茶水的茶杯摔在地面上,立马碎成几瓣,茶水立马染湿了一地。

  安越退一步身子,扶住案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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