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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蓝 鲸与南风 5812 2019-04-16 18:30:00

  夜已经黑透了,叶哀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两只脚像要断了一般,加上肚子饿了,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索性靠在一颗大树旁坐下,她摸着怀里的一根雪白、莹润的玉笛,现下能陪着她的只剩下这一根笛子了,转了一圈,连陪着她的小青驴也没有了。叶哀哀纪念着青驴,一首“仓蓝”在这漆黑的夜空,悠悠地传荡出去。

  “呜。。。”一阵诡异的嚎叫惊得叶哀哀毛骨悚然。

  “谁?谁?”叶哀哀握着手上的笛子警惕地看着四周,曾听师傅说,山中有白狼,靠吸人血为生,可是从前住无妄山住了十多年都未曾遇到过,今天不会这么倒霉吧。

  “呜。。。”回覆她的又是一阵嚎叫。

  叶哀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咽了口唾液“木青城,是不是。。。是不是你啊?你可。。。你可不要逗我了,白昼的事是我差池,你吓人。。。吓人可就欠好了。”

  “呜。。。”这次,随着狼嚎的另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像两个灯笼一般,散发着阴森、阴冷的光线。白狼站在远处的山岗上,壮硕的前足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夜风吹过它雪白的皮毛,迎着风招摇。

  “你。。。你可不要不外来,我很厉害的。”叶哀哀举着手上的玉笛,“我是谷虚先生的传人,谷虚先生听说过吗?厉害着呢。”好吧,师傅只教过其他六位师兄功夫,她学到的,只有。。。吹笛子。

  白狼摩挲前掌,从山上飞驰而下,简直比那拉满弓的箭还要快。

  “你不要过来。”眼一闭、脚一瞪,叶哀哀将手中的仓蓝挥得乱起八糟。

  白狼的恶臭与血腥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死了,死了,这次是死定了。

  “喂。”

  “我跟你拼了。”

  “喂,你睁眼。”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笑意,白狼会说话?

  叶哀哀睁开一只眼,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细腻的皮肤、恍若星辰的眼、挺拔的鼻梁。“诶。。。诶,木青城。”某人十分不客气,直接两只爪子扒了上去“你不是不管我了吗?”语气很有几分无赖的味道。

  “适才有人对月演奏,实在太凄惨,太可怜,无法,谁叫我心太好?”木青城躲了几下依旧没有躲过女流氓的咸猪手,倒也不生气。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远,木大少爷也是会戏耍人的,好吧耍了就耍了吧,叶哀哀很漂亮地原谅了他。可是威风凛凛的白狼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叶哀哀十分痛快地割下了它的脑袋,拴在了木青城的马脖子上。

  “你割它脑袋干什么?怪恶心的。”

  “以前师傅老拿白狼吓我们,害得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现在得了白狼头虽然得留作纪念,就这样拴在马脖子上等把血沥干了,还能做个面具。”叶哀哀一面拴,一面说道。

  自豪的千里马从鼻子里哼出一道热气,显然是对叶哀哀奴役自己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

  “我又反面你一起走,拴在马脖子上不就是送给我了?”木青城跨马而上,勒紧马缰,丝毫没有计划带上叶哀哀的意思。

  “你说什么?”

  “我可没说要带你一起走。”木青城敦促马徐徐向前而行。

  “木青城,你,你,你。。。”

  “我什么?”

  “你不能丢下我。”叶哀哀拖着马缰将无耐耍到底。

  木青城一把扯回马缰,低头而下,直视叶哀哀的眼睛,“小丫头,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咱们扯平了。”说罢,扬鞭而走。

  叶哀哀绝望地看着那马肥硕的屁股,嘴巴撇成一条线,突然一亮闪闪的工具从远处飞来,落在叶哀哀的脚下。

  叶哀哀忙拾起来,原是个金色的铃铛,圆圆滔滔、小小巧巧的,煞是可爱。

  “若有危险,摇这个铃铛,不管我在哪里都能来救你。”远处,传来木青城的声音。

  木青城没有看到身后叶哀哀狡黠的笑意。

  其实,木青城虽然偶尔有些腹黑,但好歹也算“正经人”,那金铃是木祖传家之物,他不能真任由叶哀哀一个女孩儿在外,掉臂她的安危,但又不愿被她纠缠,不得已才狠了心将传家之物送给她,金铃分公母两个,若是叶哀哀有危险,木青城也能感受获得。

  可木青城实在想不到叶哀哀是这么用金铃的,她一晚上摇了三次铃铛。

  第一次,木青城慌忙勒马赶回,却见叶哀哀站在原地,一脸无辜地说她脚疼,走不动。

  第二次,还不外一刻钟的时间,铃铛又响了,木青城心知她定是骗他,心里又放心不下,又赶马回来,叶哀哀又说是饿了,想用饭。

  第三次,木青城刚走不外几百米,铃铛再一次响了,木青城知道一定又是骗他,索性不管了依旧催马往前走,可心里照旧怕万一有什么危险,这样置之掉臂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已经害了许多人,不能再多叶哀哀一个,终究耐不外心里挣扎照旧策马而回。

  果真见叶哀哀站在那里,一脸贱兮兮地笑,“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她说。

  “上马。”木青城终于照旧放弃了挣扎,心情很是难看。

  叶哀哀十分顺从,钻过木青城的胳肢窝,坐在了他的前面,两只爪子扒在他的腰上。

  “谁让你坐前面的,坐后面去。”

  “后面有人射箭,我怕。”

  “我会救你的。”

  “我不坐后面,坐后面我就不走了,让我被白狼吃了吧。”叶哀哀围绕木青城,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好吧,她很不要脸,但是,从秦未亡人和曾大牛老婆的身上她学到了,谁更不要脸,谁就更能讨到自制。

  木青城仰着头望天,他从来没有见过谁像这样恬不知耻,他投降了,叶哀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横竖我拿你是一点措施也没有。“到了集市一定要给你买匹马。”木少爷做最后的挣扎。

  “你真好。”叶哀哀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狠狠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其实人啊,在偶然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工具的时候是最幸福的,就好比叶哀哀现在。

  “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木青城一边勒着马缰徐徐前行,一边说道。

  “我觉得你很好。”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其实我一直都是个横冲直撞不学无术的纨绔,我害死了我的怙恃,害死许多许多人,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魔。”木青城眼睛看着前方,似乎那里即是那血流成河的已往,玄色的河水淌过,那些人影在眼前一一浮现,在皇城前自杀的王妃,被斩首的何伯父何伯母,另有自缢在房间里的未婚妻,那些被推到菜市斩首的上万无辜的牵连者。。。太多了,这一场大越开国以来最大的冤案,那么多人为这场冤案而死,可笑的是,偏偏他这样的人成了幸存者。是怙恃母亲找人假扮了他的身份,烧了木贵寓下才救下的他。他以前不敢转头,不敢想,只有在夜里,在黑暗的笼罩下,他才敢将那些回忆拿出来,慢慢回忆,重复折磨自己。

  “不会的,你怎么会害那么多人,你连我这样萍水相逢的人也美意援救。”叶哀哀看不到木青城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她加入不了也理解不了他的已往,现在的她只觉得天上都在下糖,甜得腻人。“不管别人觉得你如何,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勇武过人,顶天立地的好人。”她低声地说。

  “陛下。”临阳殿内,雪瑶屈膝跪在樾帝身侧,将一个托盘放在越帝面前的书桌上,“喝些参茶吧。”

  樾帝看着雪瑶年轻的面庞,苍老的脸庞有了淡淡的欣慰,“你又去看皇后了?”

  “陛下所托,臣妾不敢怠慢。”

  樾帝握着她柔软的手掌,拿在手中轻轻揉捏,“这些天你天天去看皇后,辛苦你了。”

  雪瑶跪直身体,拜伏而下,“为陛下分忧,何有辛苦一说?”

  樾帝一把将雪瑶拦在怀里,“朕老了,遇事越发不能驾轻就熟,幸好有你在朕的身边。”

  雪瑶将脸靠在樾帝胸膛上,两只手缠着樾帝脖子,温婉一笑,目光含情,“臣妾自那日春猎见了陛下,便一心只系于陛下,臣妾只希望陛下龙体康泰,能长恒久久地陪着臣妾。”

  樾帝朗声一笑,“头又有些疼了,你替我揉揉吧。”

  “是。”雪瑶站起身来,扶着樾帝进了内室,点了一盏安息香,搀着樾帝躺在榻上,又跪在樾帝头前,左右伸出两根纤细的玉指,徐徐替他按头。

  “陛下,这个力道合适吗?”

  樾帝闭着眼,闻着淡淡的安息香感受着美人温柔的按压,只淡淡回了一个“嗯。”

  又过了一会儿,樾帝复又徐徐说道“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九五之尊怎会有做错的事?”雪瑶不去问他也知道何事,只是只字不谈,一味吹嘘。

  “自从诩儿死了,朕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其实诩儿是个好孩子,就算那天他有些出言不逊也是情急所致,他一向温顺,我怎么会怀疑他有逆反之心呢?皇位早晚都是他的,他又何须节外生枝?”距离夏晗诩离开的时候越来越长,他能记起来的大多都是他的利益,坏处反被徐徐淡忘了。

  “陛下若是觉得心中有愧就把皇后姐姐放出来吧,姐姐是一日比一日瘦了,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又一直被囚禁在椒房殿内,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了。”

  “难为你心好,那日她这般为难你,你还为她求情,她要是出来,恐怕你又要多受一些委屈了。”樾帝拍了拍雪瑶的手掌,他与皇后究竟是多年的伉俪,恋爱虽不见有几分,亲情照旧有的,再加上大皇子的事,他一直在心里觉得是亏欠皇后的。

  “只要陛下兴奋,臣妾不觉得委屈,其实臣妾也希望姐姐能早点出来,陛下基业多仰仗王氏一族,如今姐姐被如此看待,只怕天下人会意寒。姐姐早点出来,好堵住悠悠之口。”

  “你说什么?”樾帝猛然睁开眼睛,目时光冷严厉,他一向对雪瑶痛爱,这样的眼神雪瑶很少见。

  “臣妾。。。臣妾是说姐姐早点出来,好。。。好堵住悠悠之口。”

  “你适才说朕有如今的基业,多仰仗王氏一族?”

  雪瑶猛地站起身,跪在樾帝身前,“臣妾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这些话,你都是从那边听说的?”樾帝不是先皇亲生之子,经历过当年夺位的人都选择缄口不提,不重要的都被樾帝不着痕迹地清理掉了,而这件事以雪瑶小小的年纪又怎么会知道?

  “只是。。。只是偶然听人提起。”雪瑶低着头颤声说道。

  “你说实话,朕不怪你。”

  “是。。。是皇后。”

  “啪。”樾帝随手拿起身侧一个茶杯,用力向墙上一掼,当初夺嫡,皇后年幼也不会知晓此事,只有一种可能,王忠仗着于他有恩,经常说与皇后听,“好啊,好啊。”樾帝坐起身来,“原来这即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他当朕离不了王家。”

  雪瑶低着头,将嘴唇咬得很死,一言不发。

  出了内室,雪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刚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换成一张憎恶、冷漠的脸。

  “娘娘。”高全勾着腰走过来行礼。

  “高公公,有什么事吗?”雪瑶头也没回,扶着侍女的手向前走去。

  “刑部尚书柳大人在殿前期待多时了,老奴斗胆请教娘娘,是报照旧不报?”高全是樾帝的贴身太监,最近樾帝的脾气越发离奇,只亲近雪瑶一人,有拿不稳的事高全都要来问雪瑶,以免惹了圣怒。

  “陛下睡了。”雪瑶只短短地答了四个字。

  “可,柳大人一直等在殿外,说有要事要回陛下。”

  雪瑶殷红的唇微微上翘,狡黠的媚眼闪过一丝精明,“我去与他说吧。”

  按理说外臣是不应单独面见后宫嫔妃的,但雪瑶是樾帝宠妃,樾帝绝不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她,而高全现在正怕担责任,巴不得将这件事推出去,如今见雪瑶揽了,只说一句“有劳娘娘了。”便溜了。

  宫女推开昭临阳殿的门,果真见刑部尚书柳逸品着一身朝服站在阶下,正午的阳光照着,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

  已有宫女替雪瑶撑好伞,雪瑶微提裙角,漫步而下。

  “柳大人何时在这此的?”她故意提高了几个音调,约莫恰好高全能听到,却又不会吵醒正在熟睡的樾帝。

  “参见娘娘。”柳逸品拱手行礼,双眼看着鞋面,“不知娘娘在此,是臣唐突。”

  “大人是来见陛下的吧,陛下已经歇下了,大人明日再来吧。”

  “臣有要事禀报陛下。”柳逸品依旧不退让,自前任兵部尚书因自家女儿的事被牵连之后,柳逸品才继任了这个位置,一向严谨、小心,今天却敢与这位宠冠六宫的玉贵妃作对,实在出乎常理。

  雪瑶柳眉倒竖,目光落在柳逸品脸上,颇有几分摄人心魄的意味,“柳大人,高公公的话你不听,难道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柳逸品跪地而下,“臣不敢。”

  “不要在此厮闹,随本宫一起出去,打扰了陛下午歇,你可吃罪得起?”

  “臣,臣遵命。”柳逸品顿了半刻,恰似作了一番挣扎,才双手伏地行了叩拜之礼。

  高全看着雪瑶与柳逸品离开的背影,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今天暂时是牢固了,皇上的脾气一年比一年离奇,幸亏有这个贵妃娘娘在,时常提点他们,帮扶他们,否则自己不知死了几多回了。

  “娘娘叫臣此时等在殿外所为何事?”柳逸品与雪瑶走出几步才开口问她,声音低到只有雪瑶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贴身婢女能听到。

  雪瑶神色稳定,依旧目视前方,扶着婢女的手走得摇曳生姿,只有花瓣一般的唇上下合动,“前方战场王将军的捷报可传来了?”她问道。

  “昨夜已经传来了,本计划今天上朝呈给陛下,谁知陛下头风发作,免了早朝。”柳逸品说到此处,突然被眼前这位冰肌玉肤仿若瓷娃娃的女人惊住了,边疆捷报是昨夜才到的,目前只有他一人知道,是她不想让皇上获得捷报,是她算准皇上此时要午睡所以命令他现在等在殿外,好敲打于他,可是前方捷报目前只有柳逸品一人知道,玉贵妃又是从何得知?她又怎么能算准陛下今日会头风发作?突然艳阳高照的日头里,柳逸品感应一阵寒意。

  “王将军就要回京了,柳大人可想好对策没有?”雪瑶一句话又如一根寒芒刺进柳林心里。

  “什。。。什么对策?”

  “柳大人害了王将军的一个外甥英年早逝,一个外甥流落江湖不知去向,一个胞妹葬身火海,一个胞妹幽禁宫内,就连年迈父亲也被排挤职权,柳大人以为以王将军带如此战功回京,以他的个性又该如那边置这件事?”

  “可。。。”可这些事都是雪瑶叫他做的啊,他重新至尾都只做了一件事,又怎会沾染上这样多的罪名?但他抬头看了看雪瑶微微上翘的嘴角,妖冶的双眸都是志在必得的自信,“臣愚钝,想不出对策,还望娘娘指教。”

  “你会知道的。”

  柳逸品怎么也没想到获得的只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覆。

  “好了,柳大人,该分路了,再走下去柳大人莫非是想去本宫的漪澜殿坐一坐?”

  柳逸品顿足,才发现走在了十字路口,南面即是后宫,雪瑶没有等他说话便转身走去,柳逸品站在身后拱手行礼,“臣恭送娘娘。”

  目送雪瑶离开,柳逸品只觉得满身冰凉如坠冰窖又似乎腹里有一团火在燃烧,他一生做过无数件忏悔的事,最忏悔的莫过于叛逆了自己的老师。前任兵部尚书何大人是柳逸品的上司兼老师,素来是最器重他的,时常请他抵家中用饭喝酒,师母也是个慈善的女人,他家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威北候嫡三子,次女长得倾国倾城,柳逸品去老师家时,也有幸见过频频,她也已与忠义候独子订了婚。柳逸品素来敬仰老师一家,可是一个时机从天而降摆在了他的面前,有人给他传了宫里贵妃娘娘的亲笔书信,只要借机杀了老师的次女,他马上就会成为下一个兵部尚书,那封信还附有娘娘的随身信物,逸品知道不会有假。彼时有消息传出皇上有意召何诗音入宫,以何诗音之容貌入宫为妃自是痛爱不少,柳逸品以为这只是女人的嫉妒。

  一边是老师的恩重如山,一边是兵部尚书的权利,一边是义,一边是利,柳逸品选择了后者,他乐成了,他如愿以偿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可他没有想到,他获得权利的同时他靠近了阴谋。他与魔鬼打了交道,他赢了权利输了整小我私家生。雪瑶有无数中要领传信于他,可为什么偏要铤而走险召他在宫里相见?为的不外就是告诉他,要听话。今后往后,他再也挣脱不了被牵制、被摆布的宿命。烈日如幽冥冷气让人毛骨悚然,他将手指深深嵌入肉中,疼痛抵达心底,他才想起老师一家的厚义,可他没有转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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