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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岁

第四十九章 鬼游光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419 2019-05-31 22:00:00

  那一日黑衣人突入天机门后山,救出了魔头王烂柯,直接将他带出了万重山,来到了山下一座小镇落脚。

  王烂柯原来就多疑,又被囚禁在山中这么多年,警惕性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牛车这边徐徐启动,他一脸戒备地又问了一遍黑衣人的身份。

  “你可知道游光鬼?”黑衣人声音降低,隐隐带了一丝诡秘。

  “游光……鬼?十六日游巡的那个游光?”王烂柯在上清观中时,还真的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传说中十六位大凶之神之首,与另一位“野仲”并列,在神话故事里但凡冲撞了这二位的人,都要受到重罚,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正是。我们这些人都是不应存在于世,也不容于世的人,名字于我们而言不外是一个称谓而已——我们本不需要名字的,因为死人不会开口,也自然不会告诉旁的人。你可以叫本座‘游光’,也可以叫本座‘日游巡’。驾车的那位是开君童,不外他可能更喜欢你叫他的字,‘道青’。希望你能在鬼门关里过得愉快。”

  “肝神开君童?有趣!”王烂柯呵呵一笑,“正好王烂柯这个名字我也用厌了,不如就借此时机改一个吧!游光兄,你觉得——‘百流放’如何啊?”

  “喉神百流放,字道通。不错不错,”游光颔首,“不外本座要提醒你,进了鬼门关,可就出不来了。但有不遵本座命令者,死。”

  “我不畏死,如何以死惧我?”

  “如此甚好!”

  那牛车不知为何速度极快,说话间,他们就已经出了万重山,前面远远能看到城郭的轮廓。

  “游光兄,敢问鬼门关在哪里?”王烂柯,不,现在应该叫百流放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他阔别已久的红尘俗世富贵景象。

  “蒿里山。”游光着下巴看向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声音听上去颇有兴致。

  百流放奇道:“我从前也去过蒿里山,怎么从未听人说过山里另有个鬼门关?”

  “伧夫俗人,他们不知道的事太多了,虽然,知道了太多对他们也没什么利益。他们就该糊里糊涂过一辈子,不知生死,不知来去,最后做个糊涂鬼。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游光发出了一阵宛若癫狂的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牛车行到一家客店门前停住,有杂役过来从开君童手中接过鞭子,见帘栊一挑,一个带着狰狞面具的黑衣人当先走出,然后转身搀扶出了另一人,这人衣衫褴褛,四肢上的疤痕十分貌寝吓人,头发乱得像草窝,满身散发出难闻的馊臭味道。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去搭把手,那黑衣人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吓得他一哆嗦,连忙上前扶住了那个落魄如乞丐的人。

  三人走进客店的时候,开君童已经订好了房间。游光从他手中接过钥匙,付托道:“去请个殇医来。”开君童颔首应了,游光架着百流放来到了房中,百流放一面审察着四周,一面问:“道青不是听不到也不能说话么,他怎么问路?”

  “他能读唇语,也能书写,本座并不觉得他比旁人差在哪里。”游光提壶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语气平淡。

  百流放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讪讪地笑了笑,抖着手端起茶杯,发现游光只倒了半杯茶水,心中生出一点感动,咕咚咚灌进了肚子,抹了一把嘴,连连叹道:“舒服!舒服!”

  不多时,开君童带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推开了房门。老者年纪实在是不小了,就连走起路来都有些蹒跚,他拄着手杖慢吞吞走到百流放和游光面前停下。伸手捏了捏百流放的手腕,不待游光开口,他就操着一口有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对百流放说:“你做了啥才会让玉隐仙长亲自动手废了你的手脚?”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三人都是一怔。游光绝不犹豫脱手欲制住老殇医,他却恰好一蹲身去探百流放的脚腕,避过了游光的攻击。

  “你怎么知道是玉隐所为?”

  “老夫在这儿行医几十年,也算是接过不少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擅闯天机门的游侠儿,但玉隐仙长心善,从不要他们性命,然而没有一个伤得像你一样——你这怕不是跑去了后山禁地吧?”

  “你这老儿忒是啰唣!你只管说这伤你是能治照旧不能?”游光终于失去了耐心,声音冷得险些像是结了冰一样。

  老殇医绝不畏惧他的冷脸,笑眯眯捋了捋髯毛:“能治,但是治标不治本。”

  “何解?”

  “老夫虽能治郎君外伤,接续筋骨,但玉隐真人剑意磅礴,砭骨侵髓,是吾不能治之病也。”

  “老先生可知道有谁能根除这暗伤?”

  老殇医摇头晃脑打开药箱,一边取针一边道:“你们既然惹了天机门,那就甭说啥啦!能根治此伤的人呐,只有天机门季春谷的天章子小道长啦!”

  百流放和游光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此事有些棘手。这时,开君童突然将一张纸笺递给了游光,游光展开一看,上面整整齐齐写了一行字:

  “天章子在燕山。”

  游光看罢,将纸条收好,抬手拍了拍百流放的肩膀,对老殇医说:“老翁不必多虑了,你只管治他的外伤,至于其他的,某自有措施。”

  “好吧好吧,年轻人的事,老夫是不应该多管。”老殇医无所谓地耸耸肩,手上行动片刻不停,下针又稳又准,一看就是经验富厚。不用片刻,百流放周身就扎满了银针,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一炷香后,老殇医扎完了针,取出几贴膏药拍在桌上,又抓过纸笔刷刷刷龙飞凤舞写了一张药方丢给开君童:“照方子去抓药,两碗水煎成一碗,每天两次,喝上三个月。”说罢,他捡起放在一边的手杖,迈步往外走去,刚走到门边,开君童一个箭步过来拦住了他。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小郎君如此鲁莽,怎么,老夫能来还不能走了不成?”老殇医微笑不改,一双眼中闪烁着兴味的光线。

  “道青,放他走。”游光转身对开君童说。

  “肝神道青?这名字起得妙哇!”开君童往旁边让了让,老殇医推门往外走去,还不忘转头拍了拍他的头。

  开君童愣住,随即黑了一张脸,攥紧了拳头。

  “道青。”游光不冷不热唤了他一声。

  开君童愤愤地松开了拳头,百流放好奇地问游光:“不就是摸了个头,他怎么气成这样?”

  游光在假面后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笑:“你别看他一副总角小儿的模样,实则他今年已经年逾不惑了。在他年幼时,有人给他服下了毒药,今后他的样貌就停留在了九岁时,纵然年龄增长,外表也再不会变化,除此之外,他每月还要忍受毒发的痛苦。他满身是毒,如果本座是你,就不会拿他当个孩童,也不会不经他允许随便触碰他。”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声惊呼,游光朝门外看了一眼,摇头轻叹:“可惜了。这老翁医术还不错,奈何眼神却不太好。”开君童面色缓和下来,关好了门到一旁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品了起来。

  “游光兄,刚刚那老殇医说只有天机门天章子能治愈我,那我们要怎么找他?天机门是不会允许我们踏入半步的,更况且是帮我治伤了。”百流放皱眉道。

  “无妨,天章子现在并不在万重山中,”游光将刚刚开君童写的纸条丢给了百流放,“过两日我们就启程前往冀州燕山。”

  “开君童,传信鬼门关,说我先不回去了,让觉元子下个月的药引子先不要找了。”

  百流放卧床休息了几天,三人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启程前往冀州。

  一个半月后。

  黄昏。

  冀州燕山。

  云锦从药田播种柴胡归来,当归迎了上来接过他的背篓,禀道:“先生,有三人前来求医,您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带他们去院中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诺。”

  游光等人被当归领着绕过一架摆满了半干药草的木架,靠着一丛生长得十分茂盛的艾草摞着几块青石,四周摆着三五个打磨过的木桩充当座椅。三人各自挑了个木桩坐下,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一位身穿黄色道袍,双目覆着洁白绸缎的年轻道人漫步走来,一派仙风道骨。

  “诸位,久等了。”

  云锦一开口,声音琅琅如金玉相撞。防风引着他在青石台旁坐下,云锦浅笑问道:“蒙诸位信赖贫道,千里求医。但不知是哪一位身体不适?”

  百流放坐到了云锦面前,防风让他伸脱手来,云锦帮他诊了脉,眉头微蹙:“这是……旧时为剑气所伤,积年累月已入骨髓,如今外伤虽愈,但沉疴尚在……”

  “神医果真名不虚传,只消一诊脉就能准确说出某的病症。佩服!”百流放目光在云锦眼上的绸布上打了个转,语气轻快。

  “听旁人说,燕山有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某这阿弟早年间与别人交锋时受到重创,四肢筋脉俱断,苦不堪言。我们这些年来四处求医,却不见任何起色。上个月偶然碰到一位江湖铃医,好容易为我阿弟续上了筋脉,却无法治愈暗伤。某经过多方探询,这才求到了神医您门前。”

  “求神医救救我阿弟吧!”

  “足下既来求医,为何还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防风突然插话,面上尽是狐疑之色。

  “小道长,实不相瞒,”游光苦笑一声,“在下容貌已毁,狰狞可怖,恐怕有辱他人双眼,这才以假面遮蔽。”

  “防风!”云锦警告地叫了一声自己快言快语的小药童。

  “童言无忌,神医不必苛责,游某早已习惯了。”游光低头,掩去了目中流露出的冷光。

  “歉仄,是贫玄门导无方了。”云锦收回手,薄唇微抿。

  他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伤势,放在寻凡人身上恐怕早已丧命,这人不仅坚强地活了下来,还每天都蒙受着非人的痛苦仍能谈笑自如,这是何等惊人的意志,简直令人周身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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