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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中年忧伤

第二十四章 处在人生黄金时代的年轻人的疗伤与忏悔

青春的中年忧伤 慢迅 5709 2019-04-21 10:45:57

  丁博低下头去。

  他的目光停留到那些在严寒中绽放的花儿上。然后,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慢慢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从远处一点点往接纳,最后和顾林溪的目光相接了。然后,他说话了。

  “顾老师,您知道吗?我内心挣扎了很久。我想来想去,觉得让自己身败名裂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是……”

  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我不想让一直为我感应骄傲的怙恃感应失望。如果我因为恋爱杀人又自杀,他们该多失望啊。但是,我的爱已经死了,他不想苟活,也不想让崔巍独活。”

  “然后,你就精心设计了这个爆炸实验?”顾林溪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

  丁博又缄默沉静了。

  顾林溪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等着。

  照旧丁博打破了缄默沉静。

  “顾老师,我想了许多措施,但是每一个措施最后都被我自己否决了。直到我有次偶然看到一个很久以前的新闻:瑞士一所实验室在研究者做实验的时候不慎爆炸了,实验者都遇难了,国家还给遇难者眷属给了一笔金额不小的抚恤金。所以……”他不说了,也许他知道顾老师已经知道了他要说的话。

  “所以,你也想如法炮制,一举两得,既到达你的目的,又能为你的怙恃留一笔抚恤金?”顾林溪仍然是一字一字地问。

  “对,我其时就是那么想的。我想到了自己的专业知识,也查了文献,设计了把爆炸水平控制在最佳规模内。我想以一种体面的,不被别人觉察的方式结束两小我私家的生命,又不伤及无辜,所以我盘算并控制了镁粉的剂量。”

  “那你是怎么让崔巍加入这个实验的?”顾林溪问。

  “为了让崔巍加入试验,我找她谈了话,说同意分手,请求她再帮自己做一次实验,就算是纪念他们由于做实验发生的情感。她允许了,于是我就专门选了一个没有其他人有实验部署的日子,因为我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丁博说到这儿,心情凝重,又停顿了。停顿了三秒,才又说:“但是,千算万算,我却没有算到死神并不愿意接受我们两小我私家年轻的生命……而现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思考,我看着怙恃,看着您以及所有人对我和崔巍的体贴和焦急,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像是自言自语的忏悔。

  顾林溪知道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和历程。

  其实,他一开始这样推理的时候,他宁愿相信自己想多了,宁愿相信自己是妙想天开。现在,他获得了真正的答案,而且这答案是将真正的历程和自己推理的历程相糅合了。

  他没有为真相的袒露和推理相吻合感受轻松,相反,他却越觉察得凄凉和不行思议。

  这个处在人生黄金时代的年轻人,这个有着深厚知识沉淀的硕士生,这个下学期结业之后就要进一步深造的准博士生,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心里脆弱,可以利用高智商扑灭生命的高材生啊!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想说那是假的都没法开口。他亲口说了,自己亲耳听了。

  顾林溪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禁不住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年轻人,你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他心里问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也想到了顾雅文。同样的年轻人,同样是情感受挫,又是同样的选择扑灭……年轻应该是有无限可能的,他们为什么就如此脆弱和极端呢?

  他不是他们这一辈年轻人,他与他们隔着十几岁的代沟,他羡慕他们的清楚,却看不懂他们的生活。

  他的思维在飞速乱转了几圈之后回到了现实,回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

  “那你今后什么计划呢?”他问丁博。

  丁博摇摇头,想了一下又说:“我照旧想上学,想继续深造。可是,我也不知道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果,究竟我做了这么大的错事……”

  顾林溪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一朵开的正娇艳的腊梅,说:“不经历透彻心骨的严寒,哪来梅花扑鼻香?错,已经错过了,我相信你一定对生命,对恋爱,对亲情有了新的体验和感悟。不是说上帝都原谅年轻人犯错吗?经历了这么多,我知道,关于以后,你肯定会想得更透彻,在结业之前,你有很长一段时间去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丁博颔首,使劲颔首,几颗眼泪滴到了那朵开得娇艳旺盛的腊梅花上。

  新的学期开始了,这个学期来得格外早,在年味还没消退的元宵节前一天就到来了。

  这个新的学期,顾林溪并没有向学校说告退的事。他已经给丁元洲说过了,他要把这学期带完,把他的那些学生送出校门,圆满地结束自己的教师生涯。

  丁元洲理解他的心情,同意了。

  所以,顾林溪每天照常去学校,但是同事们都感受到他比以前更少说话了,见了同事只是轻轻一笑,他总是默默地来,默默地走。

  各人都知道那个爆炸事故的处置和恶劣影响对原本是教学和研究新秀的顾老师攻击很大,所以都抱着宽容的心态,默默体贴着他。

  这天,校长找顾林溪谈话。

  在校长的办公室里,校长先是说了一番抚慰的话,然后就言归正传,说关于上次实验爆炸的事,事情组又发现了一些新的情况,这个新的情况就是爆炸的人为主观因素明显太多,好比那镁粉的剂量,好比反映器零件的非正常损坏……

  顾林溪打断了校长的话,他说:“这些我都知道,因为他们课题组的实验一直卡在瓶颈里没有进展,所以他们开始进行新的实验,在文献支持还不充实的情况下就贸然进行了试验,所以爆炸就发生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对校长增补道:“张校,我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关于新的线索,关于新的视察,我希望就不要再找丁博和崔巍了。他们身体刚恢复好,受了惊吓,又忙于准备结业论文,请务必让他们顺利结业。究竟没有造成生命的损失,所有的责任都是我的,该我认的,该罚我的,我尽量去配合弥补学校的经济损失。所有的事情都有我担着。”

  校长疑惑地看着他,不,确切地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顾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顾林溪答:“没有。我只是想让事情赶忙已往,只是想让这件事对两个学生的影响降到最低,仅此而已。”

  他说完这些话,就丢下满脸惊愕和狐疑的校长,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自从春节过完开始上班以后,江筱言就发现王卓尔变了,变得和以前很纷歧样了。

  她发现王卓尔不再像以前一样一会儿过来给她递个小零食,一会儿悄悄给她说单元新发生的事,她变得比以前平静多了,那种平静在江筱言看来却有种忧伤的孤苦。

  她想找王卓尔谈一谈。

  可是,她的邀请被拒绝了,理由是王卓尔已经有约了。

  从王卓尔那略带羞涩的面部心情,江筱言突然觉得那是一种处于男女情感世界里才会有的红晕,她问:“卓尔,你是不是……和高翔,你们又和洽了?”

  王卓尔抬头看她,似乎想确认她听到的话是否正确,然后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和他,已经是已往式了,我们之间横亘的工具太多太多。不光是年龄的问题。而且我也想清楚了,我就是个不婚主义者,谈恋爱可以,结婚组立室庭我想都没有想过。”

  “那你……”江筱言想问那你和谁约会,可刚说了两个字,又觉得这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谁没有点隐私呢?再好的朋友,也不应是没有隐私的。

  “你是想说那我和谁约会吧?”王卓尔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江筱言有些欠美意思,她说:“卓尔,我不是想探询你的隐私,我是担忧你,你变了,和以前纷歧样了,我想体贴你。”

  王卓尔笑了,她说:“筱言,你我之间还用解释吗?我虽然知道你对我好。放心吧,我可是中年人了,控制我自己的情绪照旧没有问题的。我约一个和我一样需要疗伤的人谈天说地去。”

  厥后,江筱言才知道王卓尔说的那个需要一起疗伤的人是谁。

  温暖的春天终于来了,这个漫长而严寒的冬天终于已往了。春暖花开,绿芽萌发,生机盎然的春天终于来了。

  江筱言的心情随着天气的回暖也变得开阔和舒展多了。

  已往的这个冬天,许多事让她觉得压抑和无处释放,幸亏,一切都已往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

  现在,丈夫顾林溪的状态恢复了正常,虽然背了处分,但是依然每天认认真真上班,依然忙碌与文献和实验中寻找实验的突破口。老公公的伤也恢复得不错,两位老人似乎也习惯了都市的生活,徐徐没有了刚开始来的那种局促和无所适从。

  而她自己的事情,也徐徐开展得有声有色起来,事情气氛也比以前更融洽和和谐了,她的新的小说的故事框架和构想纲要也已经做好了,就等动笔写了。

  她要写的是关于中年人生存状况的小说,她想作为群体中的一个个体,她对此深有体会。

  她突然想起了陆雪,她很想知道她的生活怎么样了,她的满是伤害和伤痕的婚姻是否已经结束。

  她把电话拨已往,电话里传来的却总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想了想,她拨给了林娇娇。可是,林娇娇的电话却是关机的。

  林娇娇的电话是晚上回过来的。她说她今天出差,江筱言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飞机上。

  江筱言问你到什么地方出差,林娇娇说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江筱言熟悉的,体贴的,早上打电话没人接的陆雪的都市——成都。

  “那你见到陆雪了吗?”江筱言问。

  电话那头缄默沉静了半晌,然后说见了。

  “陆雪,她好吗?她离婚了吗?”江筱言又问。

  突然,她听到电话里的林娇娇哭了,那种压制着的哽咽让人心疼。

  “娇娇,你别哭,你怎么了?”江筱言急切地问。

  在一阵的啜泣之后,电话那头的林娇娇说话了,她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江筱言的心上。

  “陆雪,没了。”

  “娇娇,你慢点说,我听不明白,什么叫没了。”

  “陆雪,死了。”

  现在,江筱言听得清清楚楚,没了,死了,都清清楚楚。那个她在十年聚会上见过的忧郁的,但是仍然鲜活的生命现在不存在了,那些伤痕,那些委屈都随着那个千疮百孔的躯体去了另一个世界了,那个世界里另有屈辱和打骂吗?

  “为什么?”她问,问林娇娇,内心也问陆雪。

  在林娇娇时断时续的叙述中,江筱言知道了关于陆雪,关于她的死亡,关于她的家庭的那些事。

  江筱言从来不知道陆雪有抑郁症,而且按林娇娇的话说已经是中度抑郁了。这是江筱言第二次听到身边认识的人与抑郁症相关的。第一次是听简小宁说的,他的爱人的躁狂抑郁症,第二次是听林娇娇说的,是陆雪的中度抑郁症。抑郁,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魔鬼能让人疯癫,让人自轻?没有人能回覆她的这个问题。

  仔细想了想,江筱言照旧没能从那次短暂的聚会和单独攀谈中看出陆雪有什么抑郁症的倾向。虽然,陆雪是忧愁的,但是忧愁并不体现她就有抑郁症。在江筱言看来,陆雪的忧愁是源于家庭暴力和家庭暴力背后伪装的生活,哪小我私家在这样的家庭中能不忧愁呢?但是细细一想,也许许多的忧愁最后就成了忧郁,恒久的忧郁又成了抑郁……

  以江筱言的知识沉淀和并不太少的所见所闻来说,她想,她懂了,陆雪就是被这个叫抑郁症的魔鬼带走的。

  但是,当林娇娇说出陆雪是在杀死自己的丈夫之后自杀的情况时,江筱言惊愕得舌头都被牙齿的突然一闭合咬出血了。舌头的疼远远不及心里的痛。什么样的刺激才气让一小我私家如此疯狂?况且,他们另有三个配合的孩子。

  其实,从十年同学聚会回来以后,陆雪确实已经开始着手离婚的事。但是,她突然发现她那个神通宽大的丈夫把她在医院搜集的伤情判定资料都毁掉了,还买通了医院为她做检查的医生。那个绝情的人还收集了一大堆证明她抑郁症严重的资料和检查单、药单等,一是要证明岂论怎样,这个家庭中有病的人是她陆雪,值得人们同情的人是她陆雪的丈夫,二是要剥夺陆雪对孩子的抚育权。

  陆雪的恼怒和绝望,以及她自己抑郁症病情中的所有消极分子统统跑出来,把这个女人逼向了那个绝境,那个绝境里没有犹豫,没有对人生的留念,没有对三个孩子不舍的爱,只有死亡和配合灭亡。

  江筱言想起陆雪给她说过的话,让她把她遭受家暴的故事写出来,不要让此外女人学她。也许,那个时候陆雪就已经做了最坏的计划了。她一直默默忍受家暴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痛苦处境吗?她不就是要维护那掩盖着累累伤痕的脸面吗?既然她这么想维护自己的面子,她为什么要让她江筱言把那不堪的家庭故事写出来吗?

  江筱言决定把陆雪的故事加到她计划的、已经开始写的关于中年人的生活的小说中去。

  不,不是简朴加进去,而是她需要好好推测,好好思索陆雪生活和婚姻的不幸。中年人的生活,除了一般情况下的压力与担子,另有那些被人所忽视了的,小众的悲凉事件。不管是公共的,照旧小众的,那些压得人直不起来的生活,主要掰开结了疤的伤口,依然能清楚看到伤口里面的溃烂。

  她想,陆雪希望她能了解自己,希望她能懂她,希望那些和她一样在痛苦漩涡中煎熬的女人别走她的路。所以,她想努力去接近陆雪那个小众的,却充斥着黑暗的生活,她想她应该这么做。

  可是,她想不明白,或许,她只是目前没有想明白,陆雪不希望此外女人走她的那条错路呢?别走她择偶以经济为主要因素的路?别走她放弃事业的路?别走她忍受家暴的事?别走她为抑郁症打开心门的路?别走她留下可怜的孩子,决绝扑灭的路?难道陆雪从来没有走过正确的路吗?

  不,决不能这么说。

  江筱言觉得心里很闷,闷得有些出气不均。她想找小我私家说说话,或者到什么地方透透气。

  她心烦意乱,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却总是敲不出满意的工具来。写了又删,删了再写。终于,她不再写了,她仰头靠在椅子靠背上,急躁地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照旧乱,乱的没有措施抚慰。有那么一刻,她竟有种去成都看陆雪的激动。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活力四射的女人,那个聚会时忧伤却依旧美丽的中年女人现在全身酷寒,再也不用思维的睡熟的样子。她也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个满脸扭曲,痛苦不堪的坏男人的面孔。尽管那只是一个虚构的样子,她在心里问那个样子:你爱过陆雪吗?你绝情被迫一个女人疯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悲凉的结局吗?

  她的思维又转到了陆雪那三个孩子身上。她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那该是何等可爱懂事的三个小家伙啊。那现在呢?他们失去了妈妈,没有了爸爸,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上,世界是不是全部酿成了没有希望的黑暗?

  她的心真疼,疼得如同针尖不停在扎。

  这个时候,老公顾林溪的电话来了。电话上说丁元洲下午约他用饭,他不回家用饭了,还特别强调了一下,说他允许给蒙蒙买车厘子吃,如果蒙蒙问起来,就说爸爸回来的时候一定会买上。

  同样是孩子,蒙蒙和陆雪的那三个孩子所能感受到的世界的色彩是何等的差异啊。

  她突然又想到了简小宁,想到了简小宁说他那短暂来人间走了一遭的夭折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在世,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颜色的呢?面对着抑郁焦躁的妈妈,面对着忧伤无奈的爸爸,面对着一个不正常的家庭,他会不会对这个世界感应冷酷和恐惧呢?

  挂了电话,她突然特别想给简小宁拨个电话。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谁都很忙。江筱言忙,忙事情,忙家庭。简小宁忙,忙他的新事业,忙他的新市场,还忙他那差异于别人的家庭。所以,尽管在同一座都市,他们之间竟然忙得没有交流的时间。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并不会因为距离的缩短而相应变得频繁。因为,谁都在自己的生活圈和事情圈子里忙得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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