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闷、寂静，江面儿上也没什么风声，码头上立着的人瞧不见水波泛动，所以一口一口吧嗒着鸦片烟。
烟雾弥散在黑黝黝的空中，借着微微燃着的油烛灯泛起出一股苍白色来。
“还没来？”
一人问着，随后敲了敲鸦片杆子，抖出内里的烟灰来。
“你又不是没长两颗眼珠子，瞧不见没船吗！”
站在那人身旁四五丈的一人蹲了下来，捡了颗石子置向水中。
这时，黑水才泛起了涟漪来，一层一层的漾开，欠悦目，但总算照旧为这沉闷的地儿添上一丝生气来。
“回去跟二爷说，洋人今儿的船没来，我们不等了吧，这秋天的夜冷的快，你瞧，我现在都打起哆嗦来了呢。”
那人的鸦片烟也总算是抽完了，没有白烟冒出，只有手中那一盏昏黄的油烛灯，以及扑腾个不停的灰蛾子。
“回去？你怕是板子吃够了，想尝尝那枪子儿的味道，没有拿到货就回去，二爷那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蹲在水岸边的那人立起了身，朝着说话的人偏向气汹汹的靠已往。
“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好好想想，莫要一天到晚除了那鸦片烟就是那红楼！”
他用着残留的三根指头戳着说回去那人的额头，一脸嫌弃这人的模样。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刘哥，我听你的，听你的。”
那人连连退着，捂着额头。
手中的油烛灯随着那人的行动而晃悠了起来，让人感受随时随地都市熄掉的感受。
“等着，好好等着。”
那右手只有三根指头的男人又一次的蹲下了身来，视线望着黑漆漆的湖面。
另外一人也学着那只有三根手指的男人蹲了下来，不外眼神朝着四周飘着，未落在水面上。
......
“来，照旧不来呢……”
三根手指的男人收回了视线，望着歪倒在一侧，扯着呼噜的另外一人。
他叹了一声，尔后轻轻地笑了笑。
......
一抹微光划破了墨色的江面，蒸汽长笛的声音顺着泛起波纹的江面荡了过来。
只有三根手指的男人听见了，也看见了。
黑船融在墨里，瞧不见身躯，只瞧得见那灯光，恰似堕入江河的星光。
“起来了，货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那人显然还没睡醒，揉着眼睛。
“货来了。”
三根手指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哦，那我们拿上便就走。”
“嗯好。”
两人朝着已经显现出轮廓的船望去，眼中各有差异神色颠簸。
......
“呜呜...”
黑船停了，泊靠在了码头边；灯光熄了，究竟这泰半夜的，让人瞧见了欠好，太过扎眼。
几人抬着箱子先一步下了船，一人穿着身儿棕灰色的小西服，仿着洋人的把式，拄着根儿文明杖，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下了黑船来。
“谢寅，你这小子跟了洋人倒是人模狗样多了。”
刚刚睡醒那人也不知是不是未睡醒，指着穿着小西服的那人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那人可不是洋人，是个地隧道道的中国人，不外就如这不晓得睡醒了没人所说，受了洋人的驱使，才有如今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来。
“你说的是什么话，叫谢哥！”
三根手指的男人拍了下那人的头，尔后拉住他上前来给穿着西装的干瘦男人致歉。
“可是，他不就是...”
那人显然不想致歉，他又没有犯什么错，不外瞧见了那道递来的恶狠狠的眼色，他终究照旧开了口，说了句致歉话。
“对不住，谢哥！”
他重重的点下了头。
“嗯。”
那人不屑理会，将头别在一侧，不清不楚地回覆到。
“你们两个来这儿码头干什么？”
鸦片烟雾从嘴中喷向四方，文明杖无节奏的敲打着地面，那穿着小西装的男人回过身儿来，对着二人问道。
“来接货。”
三根手指的男人低着头回覆道。
“接什么货？”
“您应该知道。”
“我可不知道你们要什么货，我究竟跟你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呢。”
“您可别开玩笑了呢，我们来这儿，即是接您卖力的那批。”
两人视线对视在了一起，执着根儿文明杖的男人视线飘忽着，三根手指的男人盯着那视线飘忽男人的额头。
要说为什么不直视那人的眼，其实你想想也就明白，谁被盯着双眼会舒服啊。
“此前那事儿你又不是不知晓，你们没将货送到雇主手里，折在了半道上，这先不说，你们不应惹到那批视察人的身上。”
“下次定然不会泛起纰漏。”
三根手指的男人连连道着歉。
“......”
那人没有接话。
气氛陷入了尴尬，只瞧得见泛着波纹的江面。
“没有下次了，洋人已经换了接头人，你们等这般久也是白等了。”
这句话说出时，此前另有困意、未睡醒的那个男子张大着一张嘴，将手搭在他肩上的三根手指的男人面色微动，显然也是未曾料想到。
“唉，劝你们一句，回去与二爷说，这趟浑水不是商会加入得进来的。”
他没叹气，只是舒了一口气，尔后环视了四周，瞧见无什么人后，贴靠了过来，提醒似的说了一句。
“什么是我们商会不能加入进来的？”
一人高声的问道，不是三根手指的男人，亦不是执着文明杖的干瘦男子，是那傻乎乎摸着头的人。
“谢哥，这些放在哪里？不远处传来呼喝声，由远及近，传入三人的耳朵里。
不知是否是听到之前那傻乎乎人的话，原本搬运的四五人放下了箱子，朝着他们三人站立之处望了过来。
“你们最好逃，逃到一个二爷找不到的地方。”
执着文明杖的干瘦男子穿过二人时，朝着三根手指男人手中塞了一团小纸条。
“以后莫要再来烦我，我没空，也没有那个闲功夫与你们空话，这如今洋人来了，机械也来了，想找一个躺着就拿获得钱的事情怎么可能，我还想不废脑力劲儿就赚到钱呢！”
讥笑声儿徐徐飘远，听不明切。
待到那执着文明杖的男人带着一众伙计到了东边儿码头，三根手指的男人这才打开了那张纸团。
“贺家，蔡慕甫。”
“他们不就是一家人的关系，你们两个还要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郭子，你跟我一起走吗？”
“刘哥去哪我就去哪。”
名叫郭子的傻大个笑了笑，允许道。
“不回去向二爷复命了？”
他接着问道。
“不回去了。”
三根手指的男人撕碎了那张纸条，尔后将其碎片投入江中。
他知晓了些什么，可就是理不清其中关系，所以他要逃。
先避一时，尔后再出来瞧瞧这盘局下到了那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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