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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玉引

第九章 前尘2:南宫云夕

玲珑玉引 一叶轻蓝2 3469 2019-04-05 22:00:00

  黎耀二十四年,早春乍寒。

  兰城的早春伴着微凉的雨,淅淅沥沥敲得人心凉。街上只有几个稀稀拉拉举着油纸伞的人,脚步急遽,裹挟着冷气急遽往家里赶。突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随之而来积水溅起的声音在这冷肃中显得格外突兀。

  悦来客栈的店小二耳朵一动,喜滋滋地跑出客栈门。伴着马的嘶鸣声,两个穿着蓑衣的人勒马停在客栈前,纵身从马上跳下来,却未激起几多泥水花儿。

  小二连忙热情迎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小店服务周到包您满意,不知您二位是打尖儿照旧住店?”

  “来两间上房,准备些热水。”较矮的那人侧头看了身边那人一眼,尔后回覆道。

  店小二滴溜溜的眼珠子在二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也只是一抬眼的功夫,并未看到两人的面容,殷勤应道:“二位请跟我来。”

  二人进入客栈,脱下蓑衣。较高的那人戴着半截鬼面面具,虽然只能看见眼睛下面的半副面孔,但那人阴郁的眼睛里竟透着血红,见他审察自己,眼神突地凌厉起来,吓得他一哆嗦,连忙挪开眼睛去。反观较矮的那人,长相清秀中透着富贵气,眼神清明,倒比旁边那人可爱多了。

  店小二时不时转头审察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溜溜转:看这面相,想来这二人应是大户人家的一对主仆,只不外,旁边这仆,长得也太凶了点儿。但无论如何,好好投合才是。

  “二位客官,小店今日有说书的先生前来为客人助兴,不收银两,专讲这天下名声响亮的人物,二位可以去热闹热闹,去去这早春的冷气!”小二一边心里的算盘正响,一边推开客房门请二人进去,试探问道。

  “哦?可会讲药王之女的故事?”只见那位仆人眼神微动,作声问道。

  小二小心思量一番,便问道:“客人说得,可是南宫夫人?”

  “正是。”

  “这个……客人有所不知,这个说书先生性格孤苦,虽然这些天一直在讲南宫庄主和药王之女的故事,但他从来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说,因此谁也不能保证他今日会讲什么,不外……”店小二顿了顿,转头看向那个清秀的令郎,嘿嘿说道:“不外小的不才,与说书先生有些友爱,若是令郎实在想听,得需要这个……”说罢三指一搭来回搓,意味不言而明。

  只是那个令郎有些不上道,呆呆愣愣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倒是那个冷冷的侍卫,拿出一锭白银,足有五六两的分量,放在他早已不自觉伸开的手里,付托道:“去吧。”

  小二两眼放光,闻言更是喜笑颜开:“好说好说!说书先生不久就到,客人可先洗个热水澡,祛祛冷气!我这就去为二位部署个好位子!”

  “不必了,楼下角落里的位子即可。”小二应下走后,那侍卫回过头来看着呆呆愣愣的“令郎”,轻轻咳了一声。

  那小二眼中的“令郎”如梦初醒,清秀可爱的脸上满是悲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只管不停地朝他磕着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那人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不发一言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倒一杯热茶,就被人劈手夺了去。

  只见自己原本还跪在地上的小书童阿七正眼泪汪汪地端着茶壶为他倒水,神色委屈道:“庄……主子请用茶。”

  他见状轻笑作声:“阿七,我很可怕?”

  阿七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气,笑得比哭的还难看道:“不,不是,主子对下人一向赏罚明白,您一定不会因为小二眼瞎冤枉小的。”

  南宫云夕,也就是阿七的主子,面具后的眼睛饶有趣味地将他审察了一遍。阿七生得白皙,长相清秀,身子有些瘦小但身形正好,倒还真有小令郎的样子,便呷口茶道:“我觉得小二眼光甚好。”

  阿七闻言狂摇头,最终照旧在他逼人的视线中败下阵来,颓着脑袋叹气:“阿七知道了。”接着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诉苦道:“主子您就是太低调了,否则朝廷那帮人又怎么敢这样在外面诋毁您!这西南一行,一个又一个的说书人就跟约好了似的,专在您停留的地方故意说给您听,都四十八遍了,您倒好,还听得津津有味!”

  “你不明白。”南宫云夕说完似笑非笑地站起来,抬起双臂,阿七会意,上前帮主子易服。

  “不明白就不明白,阿七不想明白什么,主子明白就好了。小的这就给您吊水沐浴去!”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一人静静坐着,他一闭上眼,引渊大师的声音便会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七七四十九般期待事后,拨开云雾,一切自有分晓。爱恨情痴,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至于谁对谁错,还望施主放下执着,自然得见天边月明。”

  他想起引渊大师看透一切的眼神,轻轻冷哼了一声。睁开眼愣了一会儿,竟疯魔般地笑了起来,末了呢喃道:“木桑艾,三年了啊……你害我至此,也该泛起了……”

  不多时,客栈的门又开了,带进来的一阵寒风吹得楼下的客人们满身一哆嗦。只见一个驼背的老汉稳步走了进来,胳膊底下夹着一个蓝色的小包裹。

  一见来人,靠门最近的一个大汉立马满脸喜色地迎了上去。

  “老王头,你终于来了!各人伙儿可都等了很久!来来来,昨天那两位的故事大伙儿听得上瘾了,各人伙可都想知道那颜枝因作弊中举,圣上见他刚遭丧亲之痛就慈悲放过他,仅收回他赴考资格,那厥后呢?他怎么就成了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了?你再给俺们讲讲!让俺们这大冷天再热闹热闹!”

  “列位先别急,别急。天冷身寒,先让老朽闷口酒暖暖身子,您看行不?”老王头树皮一样的脸紧凑在一起,笑得一脸褶子。

  话已如此,等得心急的食客们也欠好催他。等他酒足事后,只听得醒木一拍,大堂内马上平静下来,众人皆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昨儿说到这颜枝,少年聪慧,人穷志不短,小小年纪就进省赶考,一举拿下会试,中了举人。消息传回老家,当地巨贾官家认为此人前途无量,都去他家投合,家中有待家闺女的,都来反请入赘,一时间那叫一个门庭若市啊!颜家的门槛儿都快被磨平了……”老王头絮絮叨叨着,全然不管桌下人们早已经急得抓耳挠腮。

  “停!老王头,这些昨日你都讲过了,各人都听不外去了。这样,你直接从那颜枝会试作弊之后讲起得了!大伙儿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老王头你说你这老爱重复说一段多麻烦!”

  ???“欸,王年老说的对!”食客中有人应和道。

  “行行行,列位是老朽的衣食怙恃,听你们的。且从他作弊之后说起。话说这颜枝作弊被查出,圣上仁慈没伤其性命,可那颜枝却不领情,去县衙击鼓陈冤……”

  “你撒谎!他没有作弊!”一声清脆的童音中带着一丝恼怒,老王头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男孩挑着两个竹篮泛起在门口,身上披着的小小蓑衣还滴着水,或许八九岁的样子,面色红润,浓眉大眼,长相很是可爱,只是鼻子因为太冷还挂着清亮的鼻涕。

  “我阿娘说,南宫庄主是个有继续的男人,才没有作弊!”男孩吸着鼻涕,语气稚嫩却又十分肯定。

  “哪里来的臭小子?大人的事情你懂什么?你阿娘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出来,不由分说地把男孩推了出去。

  男孩一个踉跄,一时没站住脚跟,眼见要仰倒在地上,腰间就被一只手扶住,待站直了身子,又对上一张鬼面面具,吓得惊叫一声挣脱出那人的手掌,远远地跑到一边。

  那鬼面男子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愣了一会儿,神色冷暗地看向那个孩子。

  后堂的店小二听到尖叫声急遽走出来,刚掀开门帘就看见迎面飞来一团阴影,反射性地接住一看,原来是阿宝。

  阿宝是小镇旁边小何村里的孩子,怙恃死于战乱,只与一个大他十多岁的女子相依为命,阿宝叫她阿娘,偶尔给店里送些蔬菜野菜做活计。阿宝今儿个预计是来送菜的,却不知这小子又惹了什么事,在这哭哭啼啼的。

  “小二哥,有鬼,呜呜,有鬼……”

  “怎么了阿宝?鬼在哪里?告诉小二哥,发生了什么?”

  名为阿宝的男孩一只手紧紧抓住小二的衣角,一只手指向不远处。小二顺着阿宝的手看已往,只见不远处一个戴着鬼面面具的男子,正是先前的客人。

  那人早已换下淋湿的衣袍,一身墨黑绣金长袍,腰间一条鱼纹玉带将他颀长的身材勾画出来,一头乌发用一支玉簪束起,衣角飘袂,若非戴着鬼面面具,即是宛若谪仙似的人物,与之前他所见到的截然差异。

  他心里纳闷道:这人,难道还会多种变化不成?这样看来,气势上竟是压过他身边的那位“令郎”何止一大截!

  只是此时那位小“令郎”却是控诉地瞪着他,那诡异的目光让他满身一哆嗦。下一秒,那位“小令郎”上前揪住在他怀里发抖的阿宝,一张包子脸上尽力做出凶狠的心情来:“好你个臭小子!你可知道我主……”

  “咳咳!”有人用力咳了两声,小令郎呆了两秒,蓦然换了一张笑脸,借势顺了顺阿宝的衣服,“咳咳……那什么,以后小心点儿,撞到人就要致歉,知道不?”

  阿宝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脸的年老哥,愣愣所在了颔首。然后朝着鬼面男人深深鞠了鞠躬,发抖着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鬼面男人微微颔首,盯着小男孩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不发一言径自走开了。小令郎也一脸“孺子可教也”的心情离开了,在一处角落里坐了下来张罗着点菜。只是那面具男子却不时看向阿宝,不知道在想什么。

  厅堂里又恢复一片热闹,说书人那边众人听得好不认真。可众人却不知,他故事里的主人公,如今却就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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