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面上十几张木桌两边排开，已经三三两两坐上了人，两侧窗户都一扇扇整齐打开，让船客鉴赏江上风物，崔染心开心的朝已经坐在窗边期待的泉江招招手，径直走了已往，不管其他人嫌弃照旧同情的目光。
“多可怜的二人，要不是这恶疮，唉！”
听了人群中的议论声，泉江想要出言维护，崔染心笑着摇头：“佛曰，无穷般若心自在，不用在意旁人目光。”
崔久安托腮半眯着眼睛盯着说话的少女，轻笑：“什么时候学会了悟禅？”
因为托着腮，所以那吓人的疮疤被修长的手指遮挡，那张脸魅惑而高尚，淡泊又威严，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回首偷看。
“泉江擦擦你的口水。”
崔染心笑着推了傻盯着崔久安看的泉江一下，吓得他真的用衣袖擦拭嘴角。
“安令郎不要误会，泉江只是一时看痴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继续增补道：“泉江绝无邪念。”
“那你怎么盯着他看痴了，我难道欠悦目？”崔染心说着拿手遮住右半边脸，只露出香娇玉嫩的左半边。
泉江只瞥了一眼，便红着脸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逗你玩的，别生气呀！”崔染心怕泉江老实不禁逗，赶忙解释。
“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自己说什么错什么，怕说了奇技淫巧的话唐突了你们。”
崔久安这次倒是大方，并不与痴傻的泉江盘算，笑看窗外滔滔江水，迢迢青山。
“小姐，那边另有一桌空座。”
小丫鬟扶着病娇的白衣小姐往崔染心隔邻那桌走去。
“小姐，一人无趣，不如与我们同桌如何。”说话的正是码头上骂崔染心无盐女的那名青年。
“你这人无耻的很，看见年轻女人就要撩拨，斯文莠民。”泉江听见那人轻浮说话，忍不住为白衣女子打行侠仗义道。
青年刚想生机被身边同伴拉住：“坐下，不许惹是生非。”
白衣少女盯着泉江看了半晌，她身边的丫鬟眼尖叫出了声：“泉江，没想到在这船上遇到你，你快劝劝小姐，她又偷偷跑出来了。”
“你这样任性妄为，李大人该急死了。”泉江拉开身边的椅子让白衣少女入座。
“他才不会担忧我。”少女反驳道。
“你真是字字诛心，戳李大人心窝子。”
泉江说完把头扭向窗外不再理会任性的白衣少女。
“你是不是晕船？”崔染心看着脸色苍白，绢帕捂嘴的白衣少女问道。
“嗯。”白衣少女微微颔首。
“药给我。”
接过崔久安递来的药丸，倒出一粒给白衣少女。
“小姐，不能乱服用。”在丫鬟的制止声中，白衣少女一口吞了下去。
“我叫李绵雪，我娘生我那天，大雪连绵下了三天三夜。”
“我叫小心，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崔染心好奇的询问。
“这已经是我家小姐第十三次出逃了。”李绵雪身边的丫鬟抢着回覆。
“蓝烟，不许多嘴。”李绵雪服了药，精神好了一些，也有力气斥责小丫鬟了。
“你为什么要逃呀？”
李绵雪看着面前的少女，虽然脸上有触目惊心的疮疤，也掩不住惊艳的面容。
“我要去找我娘。”
看着一脸茫然的崔染心，李绵雪继续说道：“因为无子，我爹纳妾，我娘气不外就使气出家为尼了，我要去找我娘。”
李绵雪寥寥数语，却勾出一段爱恨情仇，崔染心悄悄叹气，想那李大人美名在外，原来也有这样一段不堪的旧事。
“那你知道你娘在哪吗？”
“不知道，不外她每年都有给我写信，我查过，那信是从江南一个叫做三玄庵的地方寄出来的，我要去找她。”
崔染心和李绵雪这边聊得火热，崔久安突然想起什么，向泉江打探道：“进京赶考，现在去不是太晚了？”
“你不知道此事？”泉江不敢置信地盯着崔久安。
“快说。”
“年前皇后娘娘刚出生的皇子夭折了，天子悲恸欲绝，所以把考试时间后移至六月二十二日。”
听闻此言，崔久放心中一惊，想到圣上往日的威严，皇后每每的眷注，神色昏暗下来。
觉察崔染心并没有在意他和泉江的谈话，便不再言语。
突然他们乘坐的这艘大船旁边有一艘船舫迫近，船头上站在一列士兵，为首的正是李知府，李向天。
两船相连，士兵熟练地把两端系着铁链的木板架在两船之间，然后把铁链牢固好，穿着常服的李大人神情肃穆，目光死死盯住人群中想要逃跑的李绵雪。
“是我派人请你，照旧你自己走。”李向天也不进去，只是站在船头说话，声音不大，但是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绵雪咬牙说道：“我有腿，自己走。”
说完和崔染心以及泉江崔久安作别，不甘示弱地瞪着李向天，李向天只是摆摆手让人护着李绵雪过木板。
李绵雪站在木板中央对着李向天高声喊道：“你不让我去找我娘，我立刻就从这板上跳下去。”
李向天指着飞跃江水回道：“你今天跳下去，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娘。”
看着乖乖过江的少女，李向天向船上的人作揖，以示歉仄，随后登船离去，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对父女还真是旗鼓相当。”崔染心看着远离的大船感伤道。
“虎父无犬女！”泉江却是一脸习以为常的平静。
“就是不知道，回去会不会挨她父亲责罚？”崔染心担忧道。
“没事的，李小姐，一年要跑好频频呢。”这次反而是泉江慰藉崔染心。
“另有空担忧别人，你先想想自己回去怎么交接？”崔久安幽幽一句触动崔染心心中最深处的担忧。
“我不怕母亲责罚，就怕他们哭得太伤心，不知道如何慰藉，倒是你少不了吃父亲的鞭子。”
“我吃鞭子，也是为你，你倒是没良心，还幸灾乐祸。”
听着他们的对话，泉江一脸茫然，他们难道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