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莉莉安小姐的逃命进行时

　　已经到世界之月的月末，进了玫瑰五月的尾声，可天气一点变化都没，天色依旧黑沉得没有透光的迹象。

　　直到，深夜里下起了雨。

　　艾伦大陆的玫瑰五月即为冬季，整整五个月只有雪，连最热的王国南部也不幸免，然而一到世界之月的尾巴，也是即将进入新的一年的时候——会下雨。

　　这是新一年的预兆，却让人兴奋不起来，大雨在深夜里不打招呼地兜头而下，不要钱似的砸在街道上，沙尘混进白雾，踏进雨中没一会儿满身就冰凉砭骨。

　　铸造者公会的一条街里，几堆湿漉漉的铁石上有一点摇晃的灯光，街面的坑没一会便被雨水填满，污浊的水面里一道影子越来越近，啪嗒一声——一双鞋踩在了边缘，泛起涟漪。

　　人影纷歧会儿到了街口。

　　街口酒馆的木门被推开，几个带着就酒气的人走出来，看着瓢泼大雨，嘟囔了句什么，便闯进雨幕里，和那道影子擦肩而过，没一会儿就被淋了个透。

　　光线不足，没人发现不远处的人影，而他也没有进去的计划，反而往退却了两步，像是沉如水里的石头。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幽静的巷子马上嘈杂起来——

　　“我呸！我马戎另有差池数的时候吗？！卷轴抄完就是抄完了——休想让我再写那工具一笔！”远远就能听到头发半白的老头怒吼，声音由远及近，一晃眼人就泛起在了酒馆门口，一根手指恨不得戳进旁边的人身上，“我是机械师！机械师——你做这些卷轴一点用都没有！还按数，先去圣殿看个病吧！”

　　“不够就是不够，就少了两张你明天中午前拿来不就行了……”

　　“不行能！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小算盘，想都别想！想从我这里占一点自制——没门！”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砸在了雨幕里。

　　“这疯老头喝多！还砸人！走走走，明天再说。”

　　“他哪来的锤子？！”

　　“还说喝醉了好说话，开什么玩笑……”

　　……

　　脚步声陆陆续续，又由近到远，徐徐消失。

　　马戎尚留在原地，影子切断了一片光影，晃了晃：“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蠢猪，以为让我喝个酒就能多写一张卷轴……”

　　他嘴里囫囵蹦着话，最后一头进了雨幕里，抹了一把雨水，要回自己的作坊。

　　“马戎。”却在这时，空气里响起一个召唤。

　　这声音很低，可幽幽的在半黑的巷子里响起，像来自地底深处，令半醉的马戎哆嗦了一下，彻底清醒了。

　　“谁？”手里的锤子改拎为握，马戎盯着声音传出来的偏向，眯起眼睛。

　　黑暗望不到边，雨水砸在地上，一层层白雾里，雨水汇成一股往低地淌。

　　突然有人朝他走来，停在光和暗接壤的地方，仅露出下半截身体——白绸衬衫的下摆被雨水浸湿，苍白的手被雨水冲过，却留下了不少细小伤痕。

　　“马戎。”那个声音又传来，这一次却听得清晰得多，加上虽然只能看到半截却也能确定的身躯——

　　“莉莉安？”马戎又惊又懵，下意识抬步已往，“你怎么在这？”

　　“遇上了点事情。”莉莉安声音很轻，混在雨中险些难以察觉，说完，她退却了两步。

　　莉莉安不是惹事的挂，她是站着会被找事的挂，马戎平静了两秒：“你又伤到哪了？”

　　不说其他，莉莉安经常三天两头哪里被划伤一下，马戎曾经还想她这个运气也不怪会有用匕首扎脑袋的事情。

　　马戎转念一想却觉得差池，正常情况下，她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应在这时候泛起在这。

　　“想活命就找一小我私家不容易找到的地方。”莉莉安的声音又响起来，一下子又回到她第一次喊马戎的时候——幽幽的。

　　“啊？”

　　他还在疑惑，下一刻看到少女又往外走了一步——一眼望去，肩膀上竟垂下一只手。

　　还没来得及惊恐，马戎看到被肩扶的少年。

　　茶色发的少年已经昏厥，看着奄奄一息。

　　“亚修？”马戎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招惹谁了？”

　　“帮我扶一下他，不要碰到腹部的伤口。”莉莉平静了两秒，开口。

　　马戎忙不迭走已往，还十分懵逼：“他怎么伤的？这是要送圣殿的啊，而且你不在王宫怎么泰半夜在外面……”

　　“不是‘你们’。”马戎接过亚修，莉莉安顺手拿过他手里的小铸造锤，“是‘我们’。”

　　马戎一愣。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上跃下！

　　重物砸在雨幕，溅起一道半米高的水花，莉莉安手一偏，下一秒用锤子盖住了来势汹汹的人，盖住这一下后，猛地压低身体，一窜而出，一拳抡已往，把人放倒。

　　没有一点花里胡哨的多余行动。

　　——马戎瞪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

　　“你谁？！”

　　另有这个小贵族揍人怎么那么娴熟？！

　　【持剑者品级40……击败王宫骑士的乐成率97%】

　　“至少是王宫的人。”莉莉安扫了一眼白字，绷着声音，手腕一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你不想死的话。”

　　……

　　雨夜，幽静的巷子里落针可闻，衬得砸在地面的雨声和踏在水池里的脚步声更为明显。

　　背着少年的老头跑在前面，少女跟在后面。

　　就适才，巷口已经突然冒出了三个骑士，虽说都被莉莉安放倒，然而——

　　“这到底怎么回事？！”马戎背着人跑，整小我私家都欠好了。

　　“你誊录术数卷轴的事情是从哪里接的。”莉莉安刚吟唱完，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工会那些蠢货给的——”马戎叫嚷着，“说再不去接点其他的事情工会就要办不下去了，他知道办不下去还天天打牌？！”

　　“买家呢。”莉莉安又问，“卷轴誊录定量吗？你有没有私自留下来或者给其他人。”

　　“就几个小法师，都不算法师，专门出售术数工程的店肆在帝都有许多，都是面向平民的……我留个屁！这种劣质玩意我多看一眼都难受！”马戎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莉莉安吸了口气：“有人用我的术数签名诬陷我谋杀国王。”

　　马戎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滑倒:“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说什么……

　　么……

　　这一声中的情绪过于震惊，在整条小巷里来来回回。

　　马戎震惊完，扭头看到莉莉安冷静的脸，露出头颊旁的擦伤，一瞬间明白了点什么，咬牙解释：“我没有留卷轴，应该是被人偷走了……不外你确定你的签名是从我这……”

　　“我只在你这里留过术数签名。”莉莉安打断了他。

　　马戎无语凝噎。

　　他知道莉莉安那个“我们”是怎么一回事了。

　　莉莉安不爱梦游，做过什么事情清楚得很——马戎知道她既然说“只在你这里留过术数签名”，那么就不会再别处多划拉两笔。

　　她这样子看起来是花了不少价钱才逃出来的，如果视察到她是在自己这留的签名，找上门也……

　　妈的那些人刚刚已经找上门了！

　　“另有谁知道这事情？！”马戎细思极恐。

　　莉莉安没来得及和他细说，马戎已经带着她绕到了一座屋子前——木门上还挂着牌子，近乎被磨掉的斧头标志显示着这是一家武器店。

　　马戎自顾自拉开门，莉莉安犹豫片刻却也跟了进去。

　　木门拉开，看着是一家普通的武器店，两旁的铁架挂着各式刀剑，不远处的木柜上还陈列着不少杂货。

　　东家人趴在柜台上，耷拉着脑袋，整小我私家蜷在麻布斗篷里，压根没注意到两小我私家进来。

　　“披上，跟紧。”马戎从杂货堆里翻了两件斗篷，把其中一件丢给莉莉安，头也不回。

　　莉莉安捏着斗篷，上面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她反手披上，蹙眉：“去哪。”

　　“我不知道你到底招惹了谁，但这个情况藏在‘上面’哪里都很危险。”马戎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堆着木箱子的角落，“去帮我把那些箱子搬开。”

　　莉莉安挑眉，走已往。

　　几个杂物箱，搬开露出了地窖的门。

　　看到门，莉莉安朝马戎扫了一眼——看样子，这里就是“下面”。

　　“赛提人占领帝都的那段时间，不向赛提人屈服的帝都人有一个驻地，现在还在，我们现在只能先到那。”马戎拉开地窖的门，露出了一条朝下的楼梯——延伸向不知名的黑暗，“我先下去，你在后面关门。”

　　莉莉安扫了窗外一眼，瞄到一角骑士的衣摆，弯腰避了避，才颔首。

　　等马戎背着亚修进了楼梯，她才弯腰钻进去，小心拉着地窖的木门，合上。

　　雨声瞬息被压低，视线一时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很快，一道光燃起。

　　马戎站在几步开外，取下壁上的挂灯，点亮。

　　“你说赛提人占领帝都，是什么意思。”莉莉安的声音有些弱，但在狭窄的走道里被无限放大。

　　“哦，这事已经很少提了。”马戎不以为意，“烈原之王杀死了苏特·汀恩，占领帝都和汀恩王国近百年。”

　　莉莉安现在没心情，这个情况也不适合，只是草草问了一句：“所以，帝都人建了遁迹所？”

　　莫名还让她想到了防空洞。

　　“主持制作这里的是汀恩家族剩下的王族，他们一直藏在这里，反抗赛提人，”马戎的声音也被放大了，每个字都刻在脑子里，“一直到魔剑之战，谢罗姆·汀恩带着魔雷降临，杀死了赛提人的王，汀恩王国才得以再起。”

　　说完，两人走到了尽头，一扇门立在前方，马戎走已往拉着门把，拧动时一阵沙沙声：“兜帽戴好。”

　　莉莉安捏着兜帽的外沿，往下拉了拉。

　　马戎推开了门。

　　潮水一般的人声从门外涌入，莉莉安随着走出去，发现出口在角落的墙壁上，她视线扫去，看到了一座……

　　地下城。

　　放眼望去是两条巷子宽的大路，两侧开着像他们出来时的那种门，天顶上挂着垂下的白灯，如繁星般点亮整个地下世界，暖黄的光落下的世界里，人头攒动，如织的人流像河，在各个如岛般零散漫衍的小棚子间流动。

　　莉莉安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下世界，当听说“下面”时还以为是普通的地下室，却没想到规模竟然到达了这种水平。

　　这个帝都，这个王国，这个世界，超乎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