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那边星火（下）

　　从樱花路回去，经过前门的十字路口，晚上的二中寂静了下来，这个都市的夜色总是那么迷人，记得小时候挺讨厌这里的，那时候的我总是认为城北是穷人呆的地方………那时候的陈安经常跟我炫耀他的新玩具，那时候他爸还没当上现在这么大的官，陪他的时间也许多。

　　厥后他爸爸的事情越来越顺利，对他的关注也慢慢变少，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厚此彼薄，要是能让陈安自己选择的话，他宁愿日子苦一些，也绝对不会让爸妈再忙于事情。

　　因为已往的故事太美好，人们经常不愿意走出来，所以每当再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习习用上那时候………何莉是这样，陈安也是这样………

　　因为不知道陈安跟他妈去了哪里，所以我准备先回家拿手机，要是他在奶奶家的话，我就现在去找他商量，要是在城南的话，就只能明天去……

　　回抵家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熄了，我爸妈卧室的灯还亮着，最近不知道他们俩出了什么事，总感受屋子里有种莫名压抑的气氛………回屋拿上手机准备再偷偷跑出去的时候，沙发上突然传来声音。

　　“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被突然泛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慢慢转过头借着手机的光才看清，原来是我爸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沙发上。

　　“爸……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嘿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他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从你一进门儿我就看着你了………一天天的越来越野了，要不是我今晚坐在这儿，你是不是还想往出跑？”

　　我只能赔笑，“嘿嘿………”

　　“你坐这儿，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啊…………我另有急事呢……”我故意扭捏着往门口蹭，我爸时不时的爱说些凶狠的话，我把这称为老年人寻找存在感的方式。

　　“我的话现在已经没有用了是吧？”

　　出乎意料的是，我爸这次并不是说说而已，在我准备蹭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提高了音量，“过来！”

　　我委屈的撇了撇嘴，然后慢慢的走到沙发旁坐下，故意低着头不看他。

　　“唉………”

　　我爸突然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对我有看法，前些年对你们娘儿俩确实是疏于体贴了，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也正常………不能怪你………”

　　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在我偷偷抬头看他是不是喝醉了的时候，他又突然干咳一声，坐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林恩………你最近见过陈安了吗？”

　　“嗯？”我惊奇的抬起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突然不自然的转过脸去，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的抽出一根，点燃放到嘴边。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我照旧老老实实的回覆他，“嗯，见过了，刚刚他才被他妈叫走………”

　　我爸缄默沉静着吸了一口烟，弥散的烟雾慢慢腾起来，掩盖住了他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我突然感受我爸老了，眼角有了皱纹，年轻时他引以为傲的头发也变的花白。

　　“你以后………就不要经常去找陈安了吧，你们都长大了………总是要有点私人空间的。”

　　等到我都快被烟雾熏的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我爸突然说出这段让我心头一惊的话。

　　“凭什么？”我一下子从沙发上窜起来。

　　“跟你说了你就做，大人说话不是让你反驳的！”我爸也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绝不示弱的瞪着我。

　　我被他突然的行动吓住了，在我影象中的他，总是温文尔雅的，小时候他老是满世界的跑，我对他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上初中之后他才消停下来，放心的呆在我和我妈身边………可能是对我有愧疚的原因吧，他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像今天这样教训我，照旧第一次………

　　“你凭什么不让我去找他，总要给我个理由吧………”我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声音也软了下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最近几天你们都这么怪…………”

　　“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他突然把手里的打火机扔了出去，“你不是说让我开个蛋糕店吗？我去找陈安他爸资助批个修建证明，没想到他爸把我给赶出来了……就这么简朴，行了吧！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连这么一点忙都不帮，你还死皮赖脸的跑去人家家里去干嘛？”

　　“…………”

　　当他理所虽然的跟我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受自己很孑立，心底那个辉煌伟岸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了，原来这么久以来，我以为改变的工具其实都没变，我爸照旧那个可以丢下妻儿满世界乱跑的男人。

　　其实我跟陈安很像。

　　他说完这段话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过了很久之后，我才沙哑的问他，“这事我妈知道吗？”

　　他沉吟了一阵子，才徐徐开口：“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还好，至少我妈还没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爸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既然你说我们都长大了，那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个原理，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要蔓延到下一代，也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到我头上，我跟陈安来不来往，不由你们来决定………另有，我希望我的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寻不来资助就甩锅不干的懦夫！”

　　这是我第一次对尊长这样说话………我想也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我从没有对我爸这样失望过………

　　一直走到楼下，我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黄昏的眷属院刮起一阵凉风，我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记得小时候，我跟陈安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夏天的晚上，搬上凉席跑到楼顶看星星，那时候的天空像是精致的水晶球，林城这几年飞速生长，污染带来的处罚就是孩子们再也没措施见到一尘不染的天空……

　　长大以后，许多几何事情都变的不纯粹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纯粹多久。

　　——

　　我坐在空荡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街道，走在路上的人似乎都很开心，街边时不时的掠过喝着啤酒吃烧烤的摊位，夜晚牵着狗出来散布的青年伉俪，另有充满一整条街的霓虹灯牌………

　　去年也是这一趟公交车，也是空荡荡的车厢，但是那时候另有林萱陪着我………而现在，只剩下我一小我私家孤零零的看着玻璃上的倒影。

　　在林城七月份的天气里，我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作声了………

　　原来长大是件如此多愁善感的事情。

　　陈安家门口，看着熟悉的的门牌，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伸脱手按响门铃，我爸说我们都长大了………确实是这这样，我们再也没措施因为一张塑料卡片兴奋的睡不着觉，我们也没措施再回到那个什么都能一次性说出口的年纪了。

　　正在我纠结的不行的时候，他家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陈安戴着一个棒球帽和口罩，捂的严严实实的准备出门，看到我，他先是瞪大眼睛惊讶了一下，但马上就低下头，瓮声瓮气的说。

　　“你泰半夜的跑来干嘛？”

　　“你泰半夜的要去哪？”我绝不示弱的反问他。

　　“有点事。”

　　“正好我找你也有事。”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你的事肯定没我的重要，进去说……”

　　我推了半天也没推动他，抬头准备问他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头顶的声控灯照在他的棒球帽上，我只能看到一片阴影，但模糊间，我又似乎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陈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转过身推开门，“进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