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萱破涕为笑，眼里情绪幽幽，依旧走不出失去孩子的阴影，如果不是不愿家里担忧，或许都不会是眼前这幅强撑着的样子。
“我等着了，迹哥儿你那天下第一好的姐夫，可别嫌弃我才好！”
痕迹握着拳头挥了挥，“他敢。”
陈文萱不再说话，看着弟弟眼里的真诚，心里那些淤积终究开始有些松动了。
……
年关之后，几多妨害，痕迹何尝不是在与自己如今的身份进行一种灵魂上的磨合。
除此之外，身处一个肯定乱糟糟的世道，不求闻达，又岂能不真正考虑如何在世。现在的陈家在青州府是一等一的家族，但一个家族最怕的无外乎“青黄不接”。如今陈家，他这一房堪堪有他一个，登州老家，几十年了，也没能再出一个念书种子，这种局面下，一旦陈修洁稳不住，基本也就意味着陈家到了头。
往常任由痕迹怎么折腾，陈修洁在背后都是“和气为上”，为此不知放下几多回通判“脸面”，对儿子又是几多殷殷棍棒。并是说如果换在以前，陈修洁或许会与谈家坐下来，憋着口委屈跟人“和气相处”，继续他“老好人”的形象。
不外在那一场长谈后，他并将这事交给了痕迹，他已经听过痕迹所谓的“详细作战计划”，知道了或许可能的结果，不用太过提心吊胆。再又痕迹在这份“计划”之中，所列详细，给了他一种“眼前的人照旧不是我儿子”的震撼，这背后自然就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信任”了。
虽然，事已至此，谈家到底也只是叫人递了一句话，并再无任何实质的体现，他也有些火气。于是在对痕迹的计划某几处做了修改，又大致划了道德线后，他也就坐着马车下乡了。
如今的痕迹也并非乱来之辈，与谈家也没有想要闹到不行开交的田地，但是在频频上门被拒绝后，泥菩萨照旧来了火气。
究竟大中午的顶着烈日，站在谈家门口两个时辰，谈家不让进门也就而已，门后前院里，谈家几个“令郎”竟是搬了椅子看笑话，出口皆是讥笑挖苦。
要说单说他，倒也无可厚非。认错就该有个认错的态度，可某些话头落在陈文萱身上，则是难以入耳。要知道就算现在两家僵着关系，陈文萱跟前，那几位谈家令郎照旧要喊一声“嫂嫂”的。
于是第三回上门，痕迹在站足两个时辰后折了回去，上了停在路口的马车，短暂回家见了陈文萱后并亲自找了益都第一状师，当天就往县衙递了状纸。
小染三人自然是劝过他几句，痕迹在谈家门口静站时，三个小家伙一直都在路口的马车跟前看着，心疼之中也是探询过谈家的口气。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三次都准时泛起，站到点才恹恹回来的令郎，竟然会这么爽性。
厥后的某一日，小染倒也提过一句：“其实只要当初令郎您再待一会，谈家人就出来了。”
那阵恰是益都县第一次过堂，到了衙门口的时候。
痕迹并停了下来，挨着小染的耳朵说到：“可是我一开始就不计划进去的啊。”
小染先是红着脸，转而不解，啊了一声。
痕迹手里的青扇轻轻落在她头上，笑着进了县衙。因为旧伤未愈，走路的姿势另有些怪异。
在他身边，则是益都名状陈文季。
倒算是本家的。
……
是日，二月走到了末尾，已是二十六了。
痕迹一早架着马车从城外回来，倒不是因为今天是陈谈两家的最后一次过堂。因而回城第一件事，痕迹先回了陈家，小染三人手上各自捧着一个精致食盒。
进了门，痕迹哗啦摇了摇青扇，付托道：“桂春申秋，你们各自将工具送已往，小染跟我去见老太太。”
桂春，申秋应声，寻了偏向各自走去。痕迹接过了小染手里的盒子，说到：“你去厨房告诉老刘头一声，一会我有事找他。”
“……”
也算是跟了痕迹一段时间，三个小家伙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痕迹，就算有些疑惑，倒也不会在追问什么，而是麻利的动手做事。
……
盏茶功夫，痕迹飘到了老太太所在的东厢。人未至，声音并先到了。待进了屋看到另有别人，痕迹赶忙敛了玩笑，立正整衣，走了已往。
老太太笑骂了一句“吵喧华闹，也没个样子。”并招呼他已往，介绍了屋子里另外一人，“这位是你薛奶奶，刚从登州过来，已往见礼。”
痕迹依言，很是敬重。
薛家奶奶受了一礼，与老夫人说到：“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痕迹被晾了一会，好不容易插上话，将带过来的食盒放在桌上，端出几碟精致的糕点来，介绍了几句，问了老夫人：“奶奶叫我回来，可是谈家那边有什么变故？”
老夫人皱了皱眉，很快又展开，“好几日不见你，想得紧。”
痕迹应道：“痕迹也想奶奶的。”说完，痕迹坐回座位，听着两位老人家聊些听不懂的话，期间薛家奶奶倒是多次看向他，像是在审视什么。
实在不习惯这场所，他并起身以“病恰好，久坐不舒服”为由跑开了。
老夫人也没能留住。倒是薛家婆婆探问了一句：“全愈？”
老夫人笑到：“前些日子不听话，给他爹打了屁股。”
薛家奶奶微愣，眼里那丝担忧徐徐化了开，“迹哥儿，今年有十七了吧？”
陈老夫人点颔首，“不成器的，虚长了这么些年了。”
“十七岁就是秀才公了，哪是什么虚长，老姐姐谦虚了！”
陈老夫人笑道：“哪里哪里……”
东扯西扯，到底照旧要落回正事上。薛家奶奶看似无意的提起了某家小辈的亲事，就着并问了痕迹的亲事。
陈老夫人眼睛笑眯了起来，尔后在脸上晕了开，转而担忧道：“不瞒你说，这孩子一直顽劣，却是到如今都没能许下个亲事的。”
薛奶奶眼睛一亮，笑到：“薛陈两家多年世交，小辈们也当多走动走动！”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已经跑出去好远的痕迹，莫名的有些心悸。
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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