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启嵚楠的大婚在即。
皇后亲自操办,其规格迫近太子的规制,隆重且盛大。
皇后明知越制,但仍然坚持,显然是想借此昭示朝野上下荣王相比其他皇子越发特殊的职位,是继续大统最为名正言顺的选择。
而明帝对此心知肚明却也并未制止,这让那些从前张望不予站队的大臣们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待到纳彩、问吉、宴席、醒亲、回门等全部完毕后,春天已悄然来临。
启嵚楠立室立府之后,特设了一场家宴,邀请皇室宗亲兄弟姐妹来府相聚,以叙兄弟之情。
顾予初本不想赴宴,可婚宴当日便已推脱,如今再借口避而不见,免不得会惹得皇后、荣王不满,让众人怀疑。
为了以后好晤面,她宽慰自己去走走过场,可照旧对着一行首饰、衣服等犯愁,正巧顾予心过来给她送芙蓉莲子汤。
“姐姐,是在烦心赴宴之事?”顾予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困扰。
“对呀,我本不喜热闹,更是厌烦皇室妯娌之间的明争暗斗。”她索性瘫坐在椅子上,很是无精打采。
顾予心见她如此,边笑边帮着挑选妆匣里的首饰,不经意间淡淡地说道:“那姐姐带我去可好?我总是困在王府,险些没什么时机出门,我很想看看皇亲贵妇都是些个什么妖怪模样,能让姐姐如此烦心。”
“你……哈哈……可……”
顾予初先是被妹妹逗乐了,尔后面对她的请求又有些犯难,照理说宗室家宴带着姐妹出席也很平常,只是她无法预计,以顾予心倾城绝世的容貌,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更有甚者会不会打乱启帧的部署。
“算了,既然姐姐如此为难,就让我霉在府里好了。”顾予心撅着小嘴,悻悻的撒起娇来。
正巧此时,启帧下朝踏进临月阁,见到此情此景,一时好奇。
“你们姐妹二人在嘀咕些什么呢,可否说与本王听听。”
“也没什么,予心说闷在府里好长时间了,我想着荣王家宴各府带着妻妹赴宴也是常事,正想回禀了王爷呢。”顾予初见秦王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恪守另有的礼仪。其实,她心里也想带妹妹同行,但又欠好擅自做主,既然启帧来了,照旧让他自己决断更为妥当。
“这有何难?不外你家妹妹相貌如此出众,怕是一个亮相就会惹出不少舌根子,我看那,予心你随意装扮就好,且给那些品貌一般的小姐们一条生路。”启帧想了想,尔后打趣道。
“谢谢帧哥哥,谢谢姐姐。那我现在回房间整理整理,不能丢了姐姐的脸面。”
顾予心得了这个时机,很是兴奋,她在秦王府待了这么多年,照旧第一次加入皇室的宴席。都说凌水八美如何美艳绝伦,她这回可是要好好开开眼界,说罢,便幸冲冲的踱出门去。
“予心也不小了,你且都结婚两年,是该给她费心费心亲事了。”启帧感伤道,却不知随口一句戏言竟刺痛了顾予初包裹很久的心事。
是的,她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顾予初心绪纷飞,默默为启帧脱掉朝服,找了件墨蓝色的常服熟练得帮他换上,重新到尾,她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小初,你看把予心许配给韩王可好。”启帧觉察她的心不在焉,在女人为她系上腰带的时候,冷不丁的提议道。
这一问倒是让顾予初很是受惊,她抬头定定的看了他半响。
他是真心的么?
照旧在试探自己的反映?
“臣妾不了解韩王,但予心的亲事还得顺了她自己的心意才好。”她低头淡淡的回覆,继续忙活手里的事,那话里有堵气,另有此外什么,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顺了她自己的心意照旧顺了你的心意?”启帧讨厌她的意有所指,语气不自觉生硬起来。
“王爷说笑了,妾身并没有什么心意,只是不想委屈了予心的一片真心而已。”
顾予初为他系好腰带,抬眼平静的看着他,外貌上虽敬重,可心里却有些生气,她不外是说了一句公正话,怎么就惹到自己的头上,况且,这个男人不外嘴硬,哪里会真心舍得将顾予心让予他人。
“王妃真是体贴入微。”
启帧阴阳怪气的讥笑着,不悦之色越于脸上。但他很快调整美意情,继续说道:
“对了,肖远近日重新命人去赫和国境查,再三确认,你弟弟早已经死于当年的三国接壤处的流匪之乱,你,节哀。”
“什么?!”
顾予初踉跄的退了两步,一脸的不行置信,她想着自己刚不久才获得弟弟的一丝线索,怎么他带来的消息会与之天差地别。
可秦王是何等的势力,他都确认的事还会有其他的可能么?
她模糊间不禁潸然泪下,想着自己和弟弟团聚的妄念不外才寥寥几日,怎的就化为一场泡影。
可她仍不死心,上前两步双手揪住启帧的衣袖,悲切的喊道:“王爷凭什么确定他的身份?可找到他的玉牌,万一是别人呢,不,一定是别人!”
启帧虽预料到她的反映,可照旧不忍见她如此惆怅,他伸手抱紧她,拍着她的肩膀温柔的慰藉道:“别惆怅了,你另有我啊。”
顾予初红着眼睛在他怀里怔怔发愣,尔后像是想起什么,猛的抬头接着追问道:“可询问了知情人,我弟弟他右臂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啊!”
“嗯,确认了。”
女人眼中的灼烁一闪而过,接着就是决堤的泪水汹涌而来。启帧有些不知所措,一边忙着给她擦眼泪,一边继续抚慰。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要好好的在世,这才是逝去的亲人最想看到的。”
一时间,他很忏悔骗了她,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尉迟景珩正好好的生活在云京,还身居北凌国要职。
先不说,尉迟景珩对那件旧案的秘密知晓太多,她们姐弟相认,只会横生变数,再者,单就这个弟弟的存在,亦会动摇这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的决心。
所以,他只得全力隐瞒,并一直阻遏她寻找弟弟的所有来源。
十二年,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在莲生向他汇报医馆之事后,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再生枝节,于是连忙编了这个假话,希望可以早些断掉她无妄的念想,防患于未然。
之后,在去赴宴的路上,顾予月朔直精神模糊,缄默沉静不语。
启帧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想让她时刻感受到自己永远是她依靠。
但他却不知道,女人心中的百感交集,却不完全是因为他带来的这个坏消息。
当日在桐芦医馆,顾予初早知莲生在外偷听,原来寻找景珩的事情她也不想瞒着启帧,可是不知为何还会留了一个心眼,把景珩左臂上的胎记故意说成是右臂,可如今……
启帧为什么要隐瞒景珩在世的消息?
为什么要让自己当他的王妃?
为什么不留袁新、阮情的活口去亲口指正娴贵妃的阴谋?
为什么不尽早洗刷怡贵妃及尉迟一族的冤屈?
这些疑问现在不中断的萦绕在顾予初的脑中,她开始乱了方寸,曾经本以为只要随着启帧的法式,帮他披荆斩棘,助他荣登王位,便可顺利成章的获得自己期盼的一切,可现在……
是她错了么?
照旧当年那件旧案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朴。
顾予初不禁有些发抖。
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