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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歌

第八章 素簪寄情

夜深歌 昨日伤风 3637 2018-12-13 20:08:38

  自那日之后,顾予心便很少来顾予初这里,大多是驱使房里的丫头送些亲手做的果饮糕点,明面上是说怕扰着姐姐休养,但二人都心里清楚,该各自适时消化这庞大的心绪。

  启帧更是公务缠身无暇顾及临月阁,如此甚好,少见一日,这尴尬的心事也许便能退却一分。

  书肮亓账本已聚集如山,顾予初埋在其中,真是头疼啊,自己压根不懂生意之道,往来帐目如此繁杂,更况且这盈亏之间,单看这些帐薄哪里可以分辨的清楚。

  不如亲自去看看吧,横竖也闷在府里许多几何日了。

  她让莲生叫来府中大管事徐张,说来奇怪,这贵寓的大管事并不想她想象的那样,年纪稍大,精于世故。

  恰恰相反,他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美男子,不外二十出头样子,看长相有点优柔寡断,但部署起事情来却是有条不紊,一点也不输阅历富厚的老人。

  在讲明了自己的意图后,徐张以最快的速度部署马车陪同她走访王府名下工业。

  不走不知道,这王府名下的田地与工业真是让人瞠目,整整一条菲郢街皆是秦王所有,古玩、绸庄、酒楼、寺库、粮油种种店肆皆全。

  徐张穿着竹叶青的长衫,为她一一详细介绍,他对所有店肆盈亏了然于胸,这让顾初心中实在佩服。

  经介绍,秦王下令所有租金减半收取,所以菲郢街虽地处启都皇城稍偏,但买卖生意却异常兴旺,异国商人往来频繁。

  人流聚集是最好的掩饰,种种消息传送便更为宁静和隐蔽,秦王工业虽稍显集中,但往来的生意却辐射全城,特别是每一位要臣和皇子府邸及其工业、商铺周边定是安插眼线时刻紧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顾予初马上茅塞顿开,这往来帐目上怕是另有玄机,想着回府定要重新研究一番。

  随着徐张跑了一大圈,听了每个掌柜禀报了种种生意的大致情况,她心中有了些眉目。

  打道回府前,顾予初不知不觉的随着徐张走进了一家珠钗首饰铺,这门前悬挂的《忘珍阁》匾额差异于传统木头镌刻,而是用丝线绣制而成,彩色的丝线上用打磨成巨细纷歧的圆形贝母遮盖,阳光下很是炫彩醒目。

  但最耐人寻味的是店肆左右门帘上镌刻的对联:

  “磐石易转蒲草难追,胭脂不悔珠翠永璨”。

  听起来有些丧气,但仔细想来倒是有趣的很,薄情儿郎靠不住,珠翠玉宝永相随。

  顾予初莞尔一笑。

  首饰铺的掌柜领会了徐张的眼色,稍稍向他们鞠了鞠躬,省去了叩头行礼的规则,只当他们是最普通的客人。

  “恭迎王妃,小的姓林,王妃亲自上门视察,不胜欣喜。”虽免去了规则,掌柜嘴上照旧敬重有佳。

  “林掌柜不必多礼,我对生意之事不大了解,今后还请掌柜多费心经营。”

  “王妃可是折煞了小人,为王府做事自当是尽心尽力,何来辛苦费心。”

  掌柜的紧张的接着说道:“这店里的一应珠钗首饰全由自家匠人打造,翡翠宝石多为百色、疆州之地收罗,成色皆是上品,样式也是当下最时兴的,启都官家富甲家的女眷小姐皆颇为青睐,勤来惠顾,就连宫里的娘娘美人也常差人定制取样,这是小店的一应帐目,王妃请过目。”

  “林掌柜做事谨慎,我自当放心,只是这宫中所供之物必当加倍用心,马虎不得,这账本我可否带回府中翻看后再命人送还。”

  “王妃太客气了。”林掌柜早就将账本准备在侧,敬重的递上。

  徐张接下账本之后,顾予出不自觉的走马观花浏览起这店里的珠钗头饰。

  美人韶华流逝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在这男子多情的世界里,怕是只有这些金玉宝石才气始终陪伴如初,见证了款款深情的空对和落寞,或许这才是它们能让女子欲罢不能的真正原因吧。

  浏览之余,一只宝剑形状的玻璃种蓝水翡翠素钗突入顾予初的眼帘,没有过多的繁复的镌刻花纹,只是小小的简朴的一只,散发着清澈的蓝色萤光。

  这枚素簪与以往花枝瑞兽的镌刻主题差异,它整体呈宝剑形状,剑身犹如海浪,弧度柔美却不失剑气,剑舌无纹,剑格上镌刻着两朵一大一小的祥云,月牙型的剑柄尤为特别,与剑格上的祥云两两呼应,像是云层里的初月,很是别致。

  顾予月朔眼看中,情不自禁的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尔后又忍着放回原处,但目光始终情不自禁的瞄向于它。

  今日她终于体会到女子对珠钗欲罢不能的心情了,从前不喜看来也只是之前没有遇到特别中意的而已。

  顾予初很想把它买下来,但做为王妃来检察店中生意,怎可眼皮子浅到拿了店中的卖品,失了身份不说,恐让人笑话,于是她决定立刻打道回府,生怕多待一秒越发欲罢不能。

  回到府中,顾予初仍不自觉惦念那枚素簪,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翻阅帐薄,寻一寻其中的玄机。

  今日整整一天巡查的颇有收获,她似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特别是买办珠钗首饰的帐目详记。

  本月账簿纪录,这忘珍阁的主顾皆是启都权贵世家女眷,就连风吟殿的蓝美人和皓月宫的梦依贵妃也是忘珍阁的常客,每月都差人买办各色头饰。

  再看本月册簿,纪录着许多几何笔定金,皆是定制的钗环首饰所需,尤其是梦依贵妃本月就遣人来店三次,来图定制翡翠镂空蝙蝠石榴纹簪一枚、金镶红宝石桃蝠簪一套、金镀灯笼珍珠流苏步摇两对,真真是大手笔。

  莫不是宫中近日会有喜事发生?顾予初暗自琢磨着。

  月光洒进了临月阁半开的窗子,凉风袭过很是舒服,那枚素簪真是悦目,不知今日是否被某位小姐插在发间或是收入心爱的妆匣中,顾予初望着月亮又忍不住惦念起了心爱之物,却未发现窗外有人在默默的注视她。

  立在树影下的启帧看着阁中神游的女子出了神,她秀发垂肩,不施粉黛,在朦胧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更为素雅清丽。

  过了一会,他才推门入房,走近暖阁,神游的女子刚刚回过神来,稍显拘谨。

  “王爷安好。”

  顾予初规则的行礼,自妹妹与她坦言心事以后,她决议藏好自己的情感,再不能与这个男人越矩半步。

  “今个转了这么一大圈,有没有累着?”启帧一如既往的温柔,自顾自的坐下。

  “我本是练武子身,这点子路程算不上什么,有劳王爷挂心了。”顾予初眼神闪躲,客套有礼,心中重复提醒自己,妹妹与他才是良配。

  启帧微微笑了,听出了这话里的别扭与客套,伸手拉住了眼前不敢直视自己的女子。

  顾予初企图抽脱手来,可反而被握得更紧。

  启帧强拉着她走到梳妆铜镜前,双手按住她的双肩,指示她坐下。

  顾予初身体紧绷,异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启帧透过铜镜见她窘迫抗拒的样子,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扬起了嘴角。

  他顺势坐在梳妆桌案上,面对着张皇失措的女子,直直的注视着,直到她脸颊上飞起了层层彩霞。

  这时,他才从腰间中取出一只精美的雕花檀香木盒,递到已然局促不安的女子面前,轻轻的说道:“打开看看。”

  顾予初惊奇抬头望向他,迟疑了半晌才伸手去接。

  嘀嗒,珍珠锁扣弹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那盒子里静静地躺着的正是那枚让她心中念念的素簪。

  “喜欢么?怕是今天有人的魂儿丢在忘珍阁了。”启帧打趣道。

  顾予初照旧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它,心里满满的纠结。

  启帧见状,拿起这素簪,轻轻的插在她的发间,喃喃道:

  “我家小初长大了。”

  女人依旧无言,心里苦涩泛滥。

  男人见她如此反映,伸手拨了拨她鬓角的发丝,继续说道:“这簪子与你很是相配,我本想直接送你,又担忧你不喜欢,便差人放到铺子里让你自己去选,没想到小初与我仍是心意相通的。”

  当年,顾予初踟蹰却又坚定的紧握匕首望向他的眼神,他始终都记得,那么勇敢却又绝望。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收回这个荒唐的决定,留下她好好的照顾和怜惜,但自己被圈禁,前途未卜,自顾不暇,也只能残忍的送她去颠沛流离。

  在顾予初三行书院的前五年里,他亦背井离乡身在领土军营,直至受封副将明帝许他回启都之后才有空前去探望。

  他告诉她自己已着手复仇大计,盘算着该让她以怎样的方式加入其中,然而在此之前她必须心无旁骛的加倍努力习武用功,事实她亦做到了。

  他逼她坚强,逼她喋血,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深深的逼进了自己的心里。

  恍然如梦,若幼时的偏爱说不清缘由,那么十五岁的女孩懔冬逆光之下克制又悲寂的侧脸,却是他一眼万年的最深的批注。

  他是不愿认可的,无心无爱才气不受牵制威胁,他要揭开这盛世皇朝下的虚伪和腐朽,撕毁让他母亲赴汤蹈火的至暗内幕,而在此之前唯有孤苦才气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之后五年,他也曾频频收支书院,但除了那一次照面,却再不敢与她相见,担忧哪怕多看她一眼,亦会万劫不复。

  然而,寥寂的影子被忖量的双手缠绕着,他终究抵不外、逃不了,便索性顺了自己的心意,不再挣扎。

  爱了就爱吧。

  既然认定,不管她答不允许,今生便不会放过她。

  随后他趁着平复百色有功回朝封赏之际,求明帝允了这段亲事。

  这也是他自母妃薨逝之后,第一次开口求他的父亲,无关朝政,明帝也没有拒绝。

  他欣喜若狂,将珍藏许久蓝水翡翠命人琢成传说中莫邪剑簪,作为娶她的第一件聘礼。

  为了她可以从容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不惧黑暗和险恶,再之后的三年,他亲自部署对她的各项训练并指派任务,磨练她的意志,丰盈她的内力,盼着与她回来与自己并肩前行。

  然而,在亲眼看见顾予初在密林里面对多倍于同门的陷阱与考验而险些丧命于猛兽爪下时,他这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明明现在的自己有实力护她周全,更况且在三行书院的十年修炼让她已有足够能力自保,为何还要推她入巽门残酷的考验,逼她犯险。

  他抱着她瘦弱的、满身泥泞和血迹的身体时,心中满是痛恨和愧疚,该是接她回家的时候了。

  启帧看着她犹豫的样子,也不禁忆了往事,待顾予初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这个,我不能收。”

  她思考了许久,终于兴起勇气拒绝,可当她抬手欲抽出素簪时,却被启帧拦下。

  “不许拒绝。”

  第一次讲明心意,却被拒绝,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即便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违心之举,但心里仍旧失落,他语气不受控制的变得生硬,犷悍的回应着。

  “这忘珍阁早就转入你名下,以后好生打理着,这簪子就是方单和信物,王妃可凭此去天下任何一个运通钱庄提取盈利。”

  他接着以命令的口吻交接着,容不得她考虑。

  “王爷,恕属下万万不能接受,我已在府白吃白住,怎可凭白又占了王爷的工业。”

  顾予初很是惊愕,随口找了一个没有说服力又很可笑的理由,却不成想打散了启帧心中初见雏形云雨。

  “你怎知是白吃白住,我也是要收利钱的,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他突然凑近她幽幽的说道,眼里尽是认真与温柔。

  以身相许四个字如惊雷炸裂在顾予初的心头,吓的她差点跌落倒地。

  启帧见状一把搂住了她微颤的腰肢,她本能的挣脱,转身绕开男人缠绕的手臂,并推开这具炙热的身体。

  可惜,论起武功修为,她照旧差了一大截。

  启帧就势反拉住顾予初的右臂,拖她入怀,凭她再这么用力挣脱也无计可施。

  “武功倒是精进不少,怎么照旧如此顽皮。”启帧贴在她的耳边笑道。

  顾予初尴尬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想着这哪里是平日里那个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秦王,倒像是喝醉酒的流氓疯汉?于是下意识的低头凑近闻了闻启帧的衣襟。

  “一品居的碎玉藏酿今日开封,我多饮了几杯,这酒甚是醉人。”启帧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说道。

  “即是这样,王爷照旧早些安寝,我叫莲生来扶您回南苑。”顾予月朔心想着早点打发他回去,不要在疯闹下去,否则自己铁定要吃大亏。

  “这酒后劲太大,怕是走不回书房了,今夜就宿在这儿了,王妃别想赶我走。”男人依靠着他,眯着眼睛耍懒道。

  顾予初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嗯?可是,可是……”她飞快的寻思着如何委婉的谢绝,“那个,我睡觉打呼噜的,怕扰了王爷。”

  “哈哈哈哈哈哈……”启帧终于没忍住大笑了出来,“我的王妃的本事倒是不小。”

  顾予初红着脸,尴尬又羞涩的恨不得掀了屋顶立刻飞遁出去。

  “玉门关边防结构调整今夜急着决断,那么只有下次再听王妃打呼噜了。”

  启帧暧昧的揪了揪她的鼻子。

  “另外,三日后皇后生辰,宫中设宴庆祝,你随我一同入宫,贺礼你挑选好,部署徐张打点即可。早点歇息,我走了。”

  “嗯。”顾予初点点允许,把人送出了门口,确认他离开林月阁才松了一大口气,赶忙插上门闩。

  今日之后,她心中又苦恼异常,苦心压抑的恋慕之心又悄然萌动,这场孽缘到底应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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