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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岁结婚

八 曾为艺术狂

30岁结婚 路得Ruth 4552 2018-11-30 14:06:56

  东方岩倚着门框看父亲拉着那首《二泉映月》,闭上了眼睛。他脸上的心情与其说是黯淡倒不如说是平静。东爸回过头看儿子,继续把曲子拉完。

  “爷爷,好棒啊!”稻子总是用拍手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好听吗?稻子?”东方鹤站起来收拾桌子。带稻子去洗手。

  “嗯!好听!爷爷能不能教我?我也想学……”稻子是那种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孩子,也正是处于无惧探索的阶段。

  “哈哈!爸!你又要有个徒弟了!”东方鹤在洗手间里喊道。

  东爸拉完这支曲子,叹了口气,收起家伙,准备吃晚饭。

  “咚咚咚”是忆良来接稻子来了。

  忆良白昼给东方岩转了一万块钱,作为这个月东爸东妈照顾稻子的酬金。东方岩收得不太情愿,但是他也不想让忆良心里亏欠不安。

  “还没用饭吧,一起吃完再回家吧。”他觉得时机来了。

  “没。哦,不了,我带稻子回家吃吧。”忆良觉得东方岩才是那个不容易的人。

  “快洗手,一起用饭吧,不就多一双碗筷嘛!吃不穷的。”东嫂热情依旧。

  “稻子,快带爸爸去洗手吧。”东方鹤识趣说道。

  晚饭时,东方鹤和稻子向各人陈诉了她们一天的内容和收获。东爸东妈则叙述了他们下午的天坛之行。东方鹤还展示了稻子给她画的肖像。稻子也要去她的书包里拿东方鹤送给她的自己的素描,被忆良制止了,“一会回去再给爸爸看好欠好?先用饭,吃完回家,爷爷奶奶都累了,要早点休息。知道了吗?”

  “对了,我们下午在楼下,碰巧遇见稻子爷爷,我们去家里喝了橙汁。嗯,你妈妈,阿姨,似乎昨晚又有点不舒服,我们去的时候还在睡觉,厥后或许被我们吵醒了,不外她很开心,跟我们说了会话。”东方鹤如实说道。

  “我知道了。”忆良声音降低地说道。

  饭后,东方鹤刷碗,忆良带着稻子跟一家人说了“再见”和“晚安”。

  开车的时候,忆良心里不是很平静。

  “爸爸,今天爷爷允许我要教我二胡。”稻子继续着晚餐桌上的兴奋。

  “爷爷哪会拉什么二胡?”他这才意识到说的是东爸。“哦,我给忘了!”

  “爸爸,鹤姐姐给我画的画,我现在给你看!”稻子突然跳到这个话题。忆良险些都忘记了。

  “好啦。咱们回家看吧。爸爸在开车,不宁静。稻子乖。”过了一会又说道:“稻子今天去爷爷家玩啦?”

  缄默沉静了一会的稻子脸上又露出笑容。“嗯,爷爷给我们喝了橙汁冰水。可凉快了!”

  “奶奶还好吗?”忆良小心翼翼地问道。

  “奶奶在睡觉。似乎永远睡不醒似的。”童言无忌,却猛地触到了忆良的心。

  永远睡不醒?不。他还没有想过这个。似乎他的怙恃会永远在世。就算他总不跟他们晤面,总不打电话,他们也会好好的。回忆漫上来,忆良看到自从朱颜离去之后,他似乎就没有主动给怙恃打过一个电话。逢年过节,忆良爸妈会打电话给他叫他来家里用饭,忆良则种种推脱,最后一家人只幸亏外面的餐厅吃个团圆饭,然后各自回家了事。所以忆良最畏惧节日。他尽量制止提起节日。

  稻子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她总是问个不停,在幼儿园见到的听到的许多问题回家来就成了个没完没了的发问机械。但只要涉及到“节日”“团圆”“妈妈”等主题,忆良就用他自己的方式将它应付已往。

  “为什么我们过年不去爷爷奶奶家?”那是稻子小班的寒假。

  “过年?过年是什么意思稻子知道吗?”忆良企图把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到对“春节”的知识和传统的解释上去。

  “过年就是各人都在一起用饭。”稻子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单纯。

  忆良只好按原计划干巴巴地解释了一通,最终照旧回避了孩子的问题。这个问题直戳他的内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如何作答。

  厥后稻子似乎不再问关于“妈妈”的问题了。忆良一方面悄悄抹了一把冷汗,一方面又似乎感受到女儿在这方面的成熟或曰障碍。是不是孩子在学校听到孩子们什么议论了?会不会是他们说的话让稻子伤心了?稻子不问,忆良更欠好去问她为什么不提及这个话题。

  一路心事回抵家的忆良终于把孩子安置在床上了。讲完睡前故事,亲完额头,忆良去收拾她的小书包,看到东方鹤给稻子画的侧面肖像。他碰到那幅小小的素描时,手似乎被烫了一下。左下角那个“鹤,13,7,2018”的签名让他差一点把这张A4的素描纸扯碎。他倒吸了一口气。

  只有朱颜才会那么签名的。先署名,然后一个逗号,日期的花样永远都是先写几号再写几月最后写年份。他呆坐在沙发上,对着灯光,一直注视着这幅小素描。7月13号,他和朱颜第一次晤面的那个夜晚,也是7月13号。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对于东方岩也是。父亲低头不语拉《二泉映月》的背影一直压在他心上。他躺在黑黑暗自己的床上。一翻身就能听见床叽叽嘎嘎的响。他在黑黑暗睁着眼睛,似乎要透过那团漆黑去看10年前的自己,20年前的自己。他要穿过黑暗,去和20年前的自己打个招呼,还要和10年前的自己握手拥抱。

  10年前的自己?他20岁,大学还没结业。还不知道人生的难处和苦涩。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学校加入的是音乐社。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拉二胡了。殷英也在音乐社。不外那时候他的女朋友是同级的杨蕊。杨蕊?他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似乎是个很是普通的女孩子。他怎么会喜欢她的?似乎是她追的他。杨蕊?似乎是播音系的。这么说应该是很是漂亮的了。别人的初恋都刻骨铭心难忘,他却连初恋的脸和声音都想不起来啦。他苦笑了一声。

  10年前,照旧有漂亮女人主动追求他喜欢他的。怎么10年后的自己竟如此落魄呢?他走在大街上,觉得没有一个年轻女人朝他多看一眼的。“也许这个都市太忙碌了,各人都太忙了。”他把其中的一个原因归结于这个。“要不就是我长得难看?”他掏脱手机,用黑屏急遽照了一下。“哎,哪还会有什么邂逅的桥段啊!全都是电视剧里骗人的。”自从与吴桐分手之后,东方岩越发确信了邂逅不外是编剧无聊的理想的花招而已。

  10年前,他还充满了斗志,对未来充满了理想。他什么都想干,精力充沛。他在图书馆勤工俭学,学会了图书治理,也利用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书。小说、诗歌、散文、影戏、美术、艺术评论,什么都读。

  10年前,他如了东爸的愿,在南京的一所还不错的一本大学读经贸专业二年级。在东爸的眼里,自己的儿子未来就是治理钱财的。虽然不指望豪富大贵,但他总算放下一半的心。接下来只用好好培养女儿就行了。

  10年前,他整天熬夜。白昼逃课。他买了个碟片机,比戏文专业的同学看的影戏还要多。他还曾经试着写过一个剧本的开头,厥后电脑出了问题,再也没有写过。

  10年前,他能混过大学的考试就完事大吉。偶尔他也能拿个奖学金。他有点小桀骜不驯,不想走寻常路。他跟同窗指点山河,立下“不考研、不考公务员”的“豪壮誓言”。厥后他也讥笑自己当年的无知。

  10年前,他还在学校的操场上踢整个下午的足球,把那天下午的专业课忘得精光。

  10年前,他最喜欢的就是大学体育课考长跑。他的耐力很好。跑过两次马拉松。而他的同学们则因为疏于锻炼,1000米都跑得要死要活的。尤其是女生。当他早早轻松跑完,就坐在台阶上看女生跑800米。那简直就是一幕绝佳喜剧。哦,不,是悲剧。女生们大多跑到400米时就已经到极限了,剩下的一圈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坚持下来的。有些女生到最后险些是用走的。能跑完的也都是脸色苍白,嘴唇哆嗦,花容失色。有些还就地吐了。他则在远处悄悄发笑。

  10年前,他第一次吻一个女生。其实是她先吻的他。他生平第一次经历了一张脸慢慢靠近自己的脸,两片嘴唇凑过来,贴在他的上面。他基础还不会吻。他总是只习惯拉她的手。女生慢慢地引导他,他才开始搂她的肩膀。

  10年前的自己,他还记得什么?

  20年前呢?他感应调动影象有点困难。

  20年前,他才10岁。刚刚学会了《黄河大合唱》,那是一首快曲,东爸认为这个适合小孩子拉。

  20年前,他天天跟同学打架。放学的路上从来不是正儿八经走路的,而是一会用跑的,一会用跳的,甚至还会用翻跟头的,虽然更多的时候,是用跟男同学打架的。一边打,一边就回到了家。一身脏兮兮的,不是脸破皮了,就是嘴角出血了,另有膝盖化脓什么的。总之身上新伤旧伤不停。东嫂生气的时候总是绝望地嚷他:“猪狗都嫌!”

  20年前,他的语文课本上但凡有插图的地方都被改成了他自己的版本。骑二八大杠自行车的杜甫,舞剑的李白,课本没有一处洁净的地方。他因为上课传纸条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后面。

  20年前,他的爷爷去世了。他一点都不知道惆怅,反而挺兴奋的。因为这样一来,爸爸家的所有亲戚家的小孩都聚到一起了。各人又有得玩了。他对爷爷的影象也越来越稀少了。

  20年前,他每天把苹果当饭吃。

  20年前,他很快就会有一个妹妹了。东嫂在村人的眼光下娇羞地摸他的头,这么告诉他的。

  10年前的他似乎基础没有去想过20年的自己。真奇怪。而现在的他却躺在黑黑暗把自己并不长的人生来路过目一遍,似乎在检查自己的家庭作业似的。

  “全都错了。全都做错了。”他绝望地想道。“我把作业全都写错了。而且没有时机纠正了。”

  人生有那么多条路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无动于衷,整日游戏,好逸恶劳,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现在却只能躺在租来的小屋里,睡在不知道谁置办的、吱吱嘎嘎的床上,回忆自己的来路时发出一句如此的慨叹。他有种憋屈的感受。有种无能为力的来不及的感受。

  他决定明天就去单元治理告退。不管如何,一定要告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已往的梳理会将他带向对现在就职的事情的反感。也许是无法改变已往,只好试着去改变一下现状和未来的紧迫感在作祟,但他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在现在的公司人不人鬼不鬼地厮混下去,自己肯定是要废掉的。

  “我现在的事情只不外是在不停地消耗、消磨掉自己的缔造力和耐心。”他这么对忆良诉苦过。其实他是畏惧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带来什么价值了。他现在的“诚信基金”说白了就是一个互联网金融公司。在大部门人看来,那就是老板撺掇好几能说会道的人,基本上都是业务员。还要有一个漂亮的、能说会道的前台。业务员的主要业务就是打电话。让从小妹妹小姐姐到叔叔阿姨的种种年龄段的人把他们口袋里的钱放在他们这里。他们允许给出很高的利息回报。比银行和银行的理财要横跨5个百分点。起投5万就可以。5万块钱,放在他们这里1年,他们每个月给客户返回500元利息,12个月后,客户能拿到6000元的利息。这样好的事,谁不想试试呢。究竟起步低,收益高。可是他就是干好。他在这干了3年,也没能进入高层,所以也就始终不知道这种皮包公司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他每天穿着正装“随处骗人投资”,他都受不了自己。“但是你们公司到目前都没有跑路”忆良似乎不相信这是一个皮包公司。每当推出新的理财项目,公司领导也想提拔他,给过他时机,但是他内心里不认同这份事情,一直无法投入热情,公司领导最后也就放弃他了。他继续做着他的业务员。有着一份看得已往的业绩。

  他从不向熟人和关系不错的人推荐他们的那些理工业品。他向客户介绍的时候,都劝告他们只投5万,试试就行。他真怕哪一天他的老板卷着这些钱跑了。这些可怜的叔叔阿姨都是拿着养老钱来做点投资的。到时候他们不得哭晕已往。他的良心受不了这种理想的折磨。这份事情提供应他部门的自由和还能在BJ活下去的收入。可是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伟大梦想。

  黑黑暗的手机亮了一下。

  又是吴桐。

  东方岩看到那个奋不顾身的“晚安”,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都分手了,还道什么晚安?”东方岩气冲冲地把字打得飞快,然后又一个个删掉。然后嗯掉了屏幕。重新躺下。过了一会又坐起来,在对话框里输入:“明天见一面吧?你有空的话。”然后嗯了发送键。

  手机又亮了。

  “好。”吴桐回了一个字。

  东方岩看着耀眼的屏幕。半天才反映过来。“天哪!我在做什么?晤面说什么?另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我要苦苦挽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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