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德照旧决订婚自去看看他醉酒后留下的是什么鬼画符,顺便毁尸灭迹,不给后世的考古学家添麻烦。
他要出城,往常追随的人不在少数。
河东不比关中,尤其最近城外难民增多,宁静是个大问题。
不外李府这两天确实有点冷清,因为建工坊的事,大部门人手都派了出去。随着他的,就李成他们几个。
上头一句话,下面的人就要跑断腿。
早在联系各世家之前,李大德就已和李建成商量过,派了人去召集流民做工。还在南郊神潭大峡谷的四周选了处开阔地,准备伐木盖屋子。
这年头种植药材的极其少数,制作蚊香需要的几种特定的药材需要提前准备。好比一种野菊花,虽不名贵,却只在山间向阳处才有。靠近中条山,也算拥有一处天然的原料产地。得趁着冬天未到,多囤点才是。
郡守府有柳氏的关系,买块荒地是很简朴的事。眼下便有不少流民在那边夯土着力,周边也搭起了许多工棚,不少李府的仆人门客都在那边资助。
李大德出城的时候,就发现城外的难民已经少了许多。除了还聚集在粥棚四周的一些,远处乡间田野已是一片空旷。
郡守府统计永济周边的难民人数凌驾五万,虽然这种上报朝廷的数字,不用想也知道有多洪流分。但要说因为李府招工,难民人数就少这么多,也不太可能。
实际连同眷属在内,聚集在工地上干活的难民也就一千来人。再多,就不是李建成手里这点人能看得过来的了。
李大德决定绕个圈,先去工地看看进度,再转去鹳雀楼。然而等来到山脚下,转过峡谷外的树林时,却被眼前那庞大的施工人群吓了一跳。
“这特么是一千人?一万人都没这么多吧?”
只见原本属于他名下的那块空地,早就不知道往外扩了几多倍,甚至已经延伸到了谷内。周边的树林被大量砍伐,一座座简陋的草棚搭建在外围,简陋一数不下数千,围得跟军营似得。
迎面一人飞马前来,却是李建成手下的头号门客冯立。待到近前,便下马抱拳道:“世立见过三爷!”
“我说冯年老,这是个什么章程?我年老把他藏的私房钱都拿出来投了?”
李大德指着庞大的工地询问。冯立很自然的忽略了他的后半句挖苦,笑着解释道:“好叫三爷知晓,大部门人都是昨日柳氏带过来的。说是与世子商议过了,既是合资的生意,各人不妨把作坊建在一处,也便于治理。另有些听说了这边收药材的黎民也都聚了过来,就成了这般模样。”
“这……欠好吧?”
李大德皱了皱眉,突然有种别人在觊觎自己桃子的感受。
他开始可不是这么计划的。自己这边的工坊走的是研发路线,属于总部。其他世家自己回去建设的是分公司以及生产线。相互之间的隶属关系很明确。
可眼下这么大规模的工坊建起来,简直是一个小城了。而李府这边才占了一小部门,周围全是柳氏的人,到时候该听谁的?
“年老脑子瓦特了吧?这种事怎么能允许呢!”某人越想越觉得差池。
虽然,眼前这也未必是针对他的。
世家和世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想分出个你高我低,排个三六九等。
好比在河东,以柳、裴、薛三家为首,并称河东三著姓。其中柳氏最早发迹,魏晋时即是河东有名的望族。等到南北朝时,柳氏族人大量出仕,在南朝政坛登上权力岑岭,盛极一时。
都说君子之泽,三世而竭。这还没等到三世已往,随着隋代北周一统天下,上个时代到达壮盛的柳氏就开始泛起了没落的征兆。
如今,在大隋朝堂上占据话语权的裴蕴、裴矩、裴寂、裴仁基等等文臣武将,皆出自闻喜裴氏。以至于在河东这片土地上,柳氏的声望隐隐有被裴氏凌驾的趋势。
一个是旧时代的老牌世家,把着年老的位置不想放。一个是新近崛起的望族,渴望迈进一步,将家族的声望推向巅峰。在这其中,明或暗的交锋就必不行少了。
好比说这次几各人族相助的事情,柳氏率先做出姿态支持李玄霸,还故意把工坊与李氏建在一起,除了攫取民意,预计也另有把工艺和渠道握在自己手里的想法。
“不行!得和年老商量一下,和柳氏说清楚!赚的钱可以多分他们,但治理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李大德可不干给别人种桃子的事。这工坊是他工业研发的第一步,后续另有一堆计划在脑子里排队呢。他宁可规模小一点,也不想莫名其妙的给别人打工。
再也顾不上去鹳雀楼,一行人掉转马头,又急遽回城。
对于建工坊的事,李建成最开始是没放在心上的。李家的工业虽然不多,但好歹有个陇西李氏的名头在,李渊又是当朝国公,弄钱挺容易的。
但自从他亲爱的弟弟酒后失言,又编了一套瞎话把他给忽悠瘸了之后,再看待这件事的态度就差异了。
李大德能想到的,他同样也能想到,而且想的更深远。
这是块山芋,烫手的那种。
书房里,兄弟两人隔着一个茶案跪坐在垫子上。李大德多看了角落里的火盆一眼,觉得等下最好提醒他年老一声,得注意防火。
“三郎猜的不错,柳氏未尝没有这个心思,但若说多看重,却是小觑了世家的眼光了。”李建成没注意他的目光,得知他的来意后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解释道:“世家的基本在于郡望,目标却在朝堂。小小一个工业,还不至于牵扯大量的精力。此事目前只是东眷房的子弟在做。”
“嗯?年老的意思,这事其实是年轻一辈的在盘算?”李大德听出了一丝弦外之意。
“是,也不是。年轻人嘛,争强好胜是难免的。”李建成笑道:“柳嘉礼前日随口提了一句,某便懂了,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
“卧槽,懂了你还允许,年老你是糊涂了吧?”
李大德口不择言,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一记。只见李建成黑着脸瞪他,没好气道:“没大没小!你这一年在家里都和二郎学坏了!”
随即又哼道:“工业算个什么!为兄真正在意的是那些青壮!三郎你做事照旧忒小家子气。你想想,单咱们一家聚集起来的难民才有几多,一千人中能有二百青壮?但若联合柳氏,将永济一地的难民全部聚拢便差异了,假以时日,即是一支数千人的整装军队!
那柳嘉礼只想着弄得声势大些,幸亏这些世家面前涨脸面,却不知此举正和吾意。某已将冯立派了已往,命他总领工坊护卫之事。此人有武艺,涉书记,懂行伍之事。待他将难民中的青壮编整完毕,万一阿爷举事,你我顷刻间便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李大德听的目瞪口呆,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年老一般,张着嘴直勾勾的看着他,连气都忘了喘。
李建成被盯的一阵不自在,清咳了一声,又端起旁边的茶碗来喝了一口。
“呼!”
旁边传来某杠精的呼气声,等他放下茶碗,就看到他弟弟直起了身子,很是郑重的拱手说道:“年老深谋远虑,弟弟佩服!”
“咳,那啥,你我兄弟,无须客套!为兄也是恰逢其会。”李建成不自然的摆了摆手,老脸却是悄悄一红。
恰逢其会是真的,但却不是昨天,而是适才。
某杠精纸上谈兵是妙手,但玩弄心计还太稚嫩。
李建成这段时间都快被他编的瞎话吓入迷经衰弱了,这些难民甩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顶风上。这要是被有心人联想一番,绝对是黄泥巴抹裤裆的事儿。恰巧这时候,有头铁的上赶着来替他背黑,咳不是,是代为治理。他怎么可能拒绝?
只是没想到李大德反映这么大,某人灵机一动,突然就想到了这些。
还别说,李建成自己在心里越琢磨,越觉得适才说的靠谱,似乎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便又自得起来。
真出了事儿也不怕,老板是柳亨,关他李建成什么事?
而李大德本人,却在琢磨着要不要再多派些人已往。
既然想打所有人的注意,只一个冯立怎么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