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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散尽

一瓶江小白的远方

小雨散尽 老凯同志 5150 2020-07-15 00:37:29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不要再多讲。我怕我会问下去,纵然我不想问。纵然,问了也无能为力。

  我有一个这样的发小,比我大两岁,名叫窦一凡,我叫他大凡。

  之后大凡和工具分手了,拉着我去喝酒。

  “咋分的手?”

  大凡缄默沉静,灌了一罐金星。

  “为什么分手”

  大凡缄默沉静,吹了一瓶雪花。

  “你总得给我说点啥吧,咋了?她走的时候把你的舌头当分手费拔了?”

  大凡拧开江小白,“所有原因就是当初的开始,所有结束也是因为当初的开始,我想出去走走。”

  说完,大凡干掉半瓶江小白。

  “你会饿死的。”

  大凡把三张银行卡丢在桌上。在工地挥洒汗水得来的。

  “我想出去走走。远点好。”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文艺膈应的赶忙填了口米饭,不知道这个远点是有多远。

  “你会累死的。”

  大凡漏了漏打工喂出来的腹肌。

  “你会被劫匪带走,挖了肾卖给黑市!老疼了都。”

  大凡漏了漏险些和他头一样大的肱二头和肱三头。

  “我想出去,找个比她好十倍的女人!”然后干掉了剩下的江小白。

  你会被你爸打死的,我瞄了一眼他的肱二头,这句话我没敢说,因为我怕这个莽夫会先手把他爸制服。畏惧尴尬,我也打开江小白,抿了一小口。

  “你爸妈咋办?”

  大凡再次缄默沉静,然后泪水在眼窝里满上,浸湿睫毛,眼睛一眨一眨的,照旧不愿意说话,然后酒又在嘴里满上。半天不说话。

  我把一根烟噙在嘴边就那么愣着。

  然后我俩都缄默沉静不语,我只顾吃吃吃不想再问,他只想喝喝喝,顿顿顿~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结了账,买的酒有八成被他灌进了胃里,我掺着他晃晃悠悠的走出店门,摸钥匙的时候摔了个底朝天。

  我不敢让他骑车,就自己骑车给他他送了回去,半路上吐了我一身。

  到他家的时候,天灰了一半。他一个崴脚,趴在了椅子上,边吐边哭,吐的五颜六色,哭的心碎断肠。

  他妈拿过毛巾一遍遍给他擦脸,昏黄的暮色和灯光打在脸上,就像文艺再起时期的圣母,温暖的一塌糊涂。家欠好吗,谈什么工具,去他妈的远方!

  然后,第二天下午他给我发了张照片,照片上他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手里拿着张火车票——郑州到昆明。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怙恃的,或许他真的说服了他爸,或许他直接跑了,或许他和他爸打了一顿打赢了……

  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火车票上写的是昆明,他的路线是郑州——昆明——大理。一座美丽的山城,有山有水,晴空万里,微风不寒。没有泪水,没有伤心,可能也没有江小白吧。

  第二天,QQ滴滴响。

  一瓶江小鹤发来消息:

  “这就走了?”

  “嗯,我想去大理。”

  “回来给我带特产啊你个莽子。”

  “那你得好等了,我还计划去许多几何地方。”

  “你带了几多钱啊,艹,车费都够你喝的。”

  “我不计划再坐火车,我买个二手摩托就行,我妈不让我骑摩托,所以车票是她买的。”

  “好好的啊蠢逼,路上小心啊,不,死了才好,不死就早点回来。”

  “嘿嘿,我先下了啊,到站了。”

  一瓶江小白的头像变灰了,过了一会儿,再次亮起,改了名叫一瓶江小白的远方,聊天窗口剩下老凯同志的再见。

  之后在QQ空间里看到大凡和猴子的合照,另有老外,黑人,但最多的是青山碧水,晴空和烟雨。厥后他跟我讲他还和猴子抢了香蕉,那猴子差点把他挠死,最狗屎的照旧他居然抢赢了,我脑补那画面,笑的前仰后合,当地真应该把他也关进去,喜剧效果一定拉满。

  “接下来去哪?”

  “找个地儿,打工,整辆摩托,然朝北走,你借我点钱。”

  “北上?你想回来了?”

  “不,我说的是正北,直接上XZ。”

  我脑补出大凡骑个摩托被南下的高气压吹的面目全非,满身战栗,想想都冷。

  “啥啊,你还真不计划回来啊?钱是可以借点,但是借不出去太多,我是学生。”感受味道差池,就把“我是学生”这四个字,给消掉了。

  “我知道,你是学生和我纷歧样,能借几多给我匀点就成。”

  这个逼直接把我想说的说了,他是不是偷香蕉的时候连带顺了点猴子的智商啊!

  “别!我有几多给你几多,咱可都是学生,只不外你的教室有点大,呵呵。”

  一共五百三十七块五毛钱。

  “是不是不计划回来。”

  “再说吧。帮我给咱妈报个平安。”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自己问?”

  “我先一站是纳木错,到地儿我一定要挤奶,听说牛奶起初都是稠的。拜了个拜。”

  “喂!”

  没等我打完字,他头像就黑了。青藏哪他妈有奶牛啊,沙雕!

  “我想要一张舆图,但是我不会看,没有偏向,没有远方,一脸彷徨,心里装着家乡。”之后一瓶江小白的个签改成了这个。

  再然后,消失了几个星期。

  他可能正骑着摩托,一路北上,沿着横断山的某一条山道,风把头发吹成周润发的样子,把脸吹的狰狞很是。拿着一张自己看不懂的舆图,找着不知对错的偏向,问着不明所以的问题,用视线丈量远方和家乡。身旁牛羊结队,人马成群。

  山路弯弯,江水潺潺。

  胡马依冬风,越鸟巢南枝。

  他不知道的工具有许多,就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思考一些莫名其妙的工具,然后思考着思考着,就忘了更多。太阳月亮轮换着记叙他莫名其妙的梦,自己莫名其妙的看着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那个暑假,我一遍遍翻看着一本不知名的破书,拨弄着早有锈迹的吉他,一盘盘的打着英雄联盟。

  到底他照旧到了纳木错。

  “喂喂喂,我给你说啊,这里没有奶牛,但是真他妈美我跟你讲!”

  “嗯,过的怎样?”

  “哎呀,我给你说,这边的路边馆子,那牛羊肉炖完,啥也不放,就一把盐,一绝!啥时候你也过来!”

  “嗯,过的怎样?”

  “哎呀,我给你说啊,这地方奶茶贼好喝,我喝了几大碗嘞!什么香飘飘,优乐美都是弟弟!”

  …………

  “哎呀,我跟你讲,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真想带上咱妈。”

  “好,过的怎样。”

  “过的还好,啥都吃了,就是江小白有点贵,一瓶卖十五,我去!我挂了啊,该走了。”

  说完他低头关了视频,背后漏出几个字——“免费WiFi。”

  他到最后才回覆我的问题,简简朴单。我到最近后也没跟他说,藏族人不吃手把肉,也不喝奶茶,更没有雪顿节,也没有烤全羊。而大凡,他可能,只能喝到贵一点的江小白。

  “兄弟,见字如面

  嘿,兄弟。我最近可能不咋用手机了,我想写信因为这儿的僧人都不用那玩意儿,他们说金属制品乃腌臜凡尘之物若要静心就必须抛弃他们,我以为他们在扯淡但是大伙都信了我也就信了。兄弟,你看过几千只牦牛往山上跑吗,老牛逼了,那天空蓝的跟他妈比葡萄糖口服溶液似的,那牛一脚一脚踩出来老高的灰从山下往上窜,可悦目了,也难怪人家的肉卖得贵,吃的比人洁净得多嘿嘿,等我回去给你和咱妈带点。另有另有,那野羊.......叫藏羚羊对吗?蹦得老高了,那老陡老陡的石坡山三步两步就蹦上去了,我也没个照片就画纸上了,我带信给你寄已往!

  我搁这过的挺好的,就是江小白有点贵,快喝不起了。给咱妈报个平安。少抽点烟,僧人说那玩意能把人灵魂整脏,对身体欠好。

  入山投谒得道僧,求教上师说因明。

  下一站,塔里木。

  大凡

  信封里面放着一幅画,铅笔画。黑压压一片没有蓝的天,只有蒙蒙的灰土和几块农膜涂鸦的“牛”们。

  我不知道那些僧人给大凡下了什么耗子药,给整成这么样了都,还他妈逼不让用手机我寻思人家仓央嘉措还,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呢,恋爱都碰得唯手机碰不得?我寻思这倒霉玩意儿又被坑了不少钱。你看这最后一句,准是那无良老僧人给大凡瞎安利的,还自称得道僧意思是说大凡心猿意马呗?我呸!死骗子。

  看完之后我把信扔进了抽屉,拿出一根烟,想了想,也是,虽然这老僧人瞎扯淡,但吸烟确实欠好,便把烟放了回去。吸烟有害康健,说的跟我以前不知道似的。死骗子,也就骗骗大凡那傻逼。

  大凡就这样一封一封的写,一封一封的寄过来,一封一封,从铅笔到圆珠笔再到钢笔,语言也逐渐简练慢慢的不再说生活如何,只说目的地和风土人情,似乎是为了纪录过往的风物。等到他把一封带照片的信寄过来的时候是他出发的第八个月。照片上的他胡子长了许多皮肤黑了不少,眼睛透着光,手里拿着一瓶江小白,远处是星光和月亮,另有他那辆斑驳显露的摩托车。旁边林林总总的人席地而坐,围着火花四溅的篝火,他们穿着长袍大褂看着篝火脸上自然地挤出笑容,大凡也笑着,火光在黝黑的脸上闪烁。

  “兄弟,见字如面

  我现在出了塔里木,完成了环塔里木盆地的周游。住在一个大油井边上的旅馆里。路上有许多沙子有许多风,有千奇百怪的石头和枯黄的树木,我已经出来了好长时间了吧,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我其时为啥出来都快忘了,我下一站是兰州,给咱妈说一声,我啥都好。

  大凡”

  字里行间我好想看得见大凡坐在旅馆趁着昏黄的灯简朴的把信写完,然后喝完最后一口江小白第二天揉揉眼睛起身把信寄过出去,一卷黄沙路漫漫。他在微博上开了个号分享路途生活,粉丝挺多的,评论也不少。“博主哪里人啊?”“博主家里很有钱吧能自己走这么远。”“博主博主你长这么帅肯定有女朋友吧?”“博主啥时候来呼和浩特啊我请你喝酒!”......一堆一堆的评论,大凡简简朴单的回复着“路上人。”“我也想有钱哇!”“我要真有女朋友早回家生娃啦!”“呼和浩特?那得等等了我得先尝尝兰州拉面!”......他似乎成熟了许多或者说通透了许多。

  几天前我去了趟兰州,搁那儿碰到了大凡。

  大凡要了一碗面加了双份牛肉,也帮我点了一碗一样的,然后给我递了根华子,自己长舒一口看着我背后的林志玲挂历。

  “这女人咋还这么悦目呢?”

  “谁知道呢。”

  我自己打火烟点烟衔在嘴里半天不动。

  我俩就这么坐着等面上桌,剥起了蒜。大凡剥了两把,似乎蒜是主食一样。

  “吃这么多蒜干嘛?口吐芬芳啊?”

  “嗐,你不知道,这大西北虽然经济不发达,工具贵的要命,也就蒜免费,不要钱。”

  “就吃蒜顶半饱?”

  “嗯,整点蒜,出去买点囊搪塞几顿。”

  “那你还整两份肉?”

  “不是看你来了吗。”

  面上来了,汤面儿上一层油,小块牛肉一粒一粒的盖在面上,虽说是双份牛肉,也没几多。

  “你为啥跑那么远啊。”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想问。”

  “你以前问过吗?”

  “问过。”

  “我怎么回覆的?”

  “我忘了所以要问啊!”

  “我也忘了,嘿嘿。”

  “也是够逗得,一个女孩子就给你整成这比样?”

  “也不能这么说。”

  大凡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面条,咀嚼着说话模模糊糊。

  “其实吧,我想了想,不碰到她我也可能要出来转转。”

  “你管受罪叫转转呗?”

  “也没多受罪,就是过得没那么舒坦。”

  我看着他手上黑乎乎的一层茧子一样的工具,多数是劳动和干旱给造的。

  “你是不知道啊,这外面的工具多有意思。”

  “多有意思?”

  “你不懂,没措施给你讲,横竖就是有意思。”

  “咱妈那儿可没意思了嗷,老惦念你了。”

  “没事儿,我一直写信不是吗。”

  “见字如面真就顶的上晤面呗?”

  大凡闷头吃面,一口面一瓣蒜,一口面一瓣蒜。

  我注意到他边上的烟盒,另有自己衔了半天的烟。

  “不是不吸烟吗?”

  “那老僧人不灵光,我信刚寄出去,第二天这老僧人就出车祸了,天天给人说运势,这个有血光之灾那个有先天通灵炁,还说自己有佛祖眷佑百毒不侵,也是,确实百毒不侵,造了血光之灾吧。”

  “那你不信他了?”

  “信他干嘛,他就不是啥正经僧人,不让我们用手机把我们手机收去‘用圣水净洗’,说白了就是转给二手市井了。也没啥能耐,就看过首仓央嘉措的诗也就会那几句。”

  “怪不得一直用信纸,我还以为你真顿悟了。”

  “顿悟个屁,现在的僧人走的路指不定没我多呢。”

  “那咋不用手机?”

  “没钱。”

  吃完饭大凡带着我要去个地方,坐着他困难卓绝的摩托,外壳基本全卸了满满的蒸汽朋克风,对,也是满满的省钱风。

  “下车。”

  面前是一栋一半高一半矮的石板房,或者说是几面大石板围城的半关闭空间。走进去可以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屋子里面有个小孩儿和一个老头围着一个熄灭的火坑,老人鹤发满头手上是比大凡还要黝黑一些的茧子,小孩儿头发盖住半张脸嘴里嚼着红薯一样的工具,他们都没穿鞋子。

  “кезде。”

  大凡从兜里拿出来馕饼和蒜。

  “你适才说的啥?”

  “用饭,哈萨克语。”

  “你还会这个?”

  “几句简朴的。”

  老人和小孩捧起蒜和囊就往嘴里塞,和大凡吃面一样香。

  “他们就吃这个?”

  “偶尔吃点面条。我平常也吃这个。”

  大凡递上一瓶水。

  “Жа?сыма?”

  小孩点颔首,看来大通常问他好吃欠好吃,我看着大凡,如果他再老三十岁或者再小十三岁,或许也是这样吧。

  “看着他们,我其实舒服多了,你不觉得吗?”

  “对啊,因为你有家。”

  “他们也有家,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能做我喜欢的事情,在可以做喜欢的事情的年纪。”

  小孩儿和老人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看着我们指了指旁边的石板,让我们坐。大凡招招手,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就转身要走。

  “他们的羊得了病,没熬过上一个冬天,基本没活下来几只,而且老人家是违规放牧,孩子又是黑户,吃不着国家补助,现在就在这儿暂住,没什么钱又不会说汉语没人会借钱给他们买羊种,可怜呐。”大凡扭头看看刚关上的石板门。

  “暂住到啥时候?”

  “等上面批准呗。”

  “得多上面?”

  “谁知道呢。”

  我转身看着被风敲打的青石板,不知道还要经历几多苦难。

  大凡拿了条破毛巾给摩托车弹灰,要送我回宾馆。

  “你平常住哪?”

  “网吧,澡堂,棋牌室,挺多的。”

  “一直这样?”

  “嗯。自制。”

  到了晚上,气温猛地降了下去,月光被风沙撕裂的不成样子。不知道大凡谁在哪个棋牌室,也不知道老人和小孩儿的屋子是否堵得严实。

  第二天我买了返程票,早上七点钟,街道上依旧不停有人急遽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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