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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上方

3、父亲

远方的上方 一苇情 2345 2018-09-30 11:41:10

  唐明在村里排行老八,常被好事之人取笑为“王八”。

  因为家庭的身分是贫农,于是便有了上学的资格,被免费送到镇里的小学接受无产阶级教育。

  认了一些字后,父亲给自己取名为唐明,有“前途灼烁”之意。可是村里的人险些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名字,都是老八老八的叫着。

  那个时代的生活比起小雨荷的童年还要苦上许多几何许多几何:不仅吃不饱,也同样穿不暖。衣服就那么一件,是阿奶用苎麻手工织的布做成的,很是的粗拙,密不透风,冬天还好,可以保暖,夏天穿在身上不仅闷得难受,还会咯着皮肤。

  然而就是这样的衣服照旧破了补,补了穿,打了无数的补丁,这件打了无数补丁的衣服,陪着唐明渡过了艰难的童年时光。

  在人们的印象里,唐明就是那个子长得太快而衣服老是太短,衣不蔽体的满眼忧郁的少年。

  一件衣服晚上洗了用火烘干,第二天继续穿。于是晚上只好光着身子睡,夏天还好,冬天就只能用破旧的棉被裹着不敢出门。

  住的地方原来就只有一个窝棚,用稻草盖的,四周用篱笆围起来,和牛棚差不多,起风漏风,下雨漏雨,最难熬的是风雨交加的天气,特别是严寒的冬天。

  上学的时候,没有衣服穿,只好穿着短得露出膝盖小得包不住屁股的裤子去上学。

  在别人的一片讥笑声中,唐明竟然年年考第一,一路的过关斩将考上了中学,到县里唯一的中学浔郡中学堂上学。

  这世上果真有从牛棚里走出来的放牛娃,成了状元这等好事,而且是整个大队公社走出来的第一人!村里人都有点儿懵,来回的问不停的问:

  “这是真的?不行能......”

  唐明去上中学时照旧没有衣服穿,一件衣服真是能把人给愁死。

  阿奶好不容易到山上砍回几捆青麻,丢进池塘里沤,15天后捞上来,把青麻的皮扯下来捶打洁净晒干,晚上再纺成细细的丝线,再丢进一个煮着土青色燃料的大染缸里,不停的捣鼓着,之后把染成土青色的纱线晒干,然后连续几个晚上,“吧嗒吧嗒”的用土织布机织成一块块的布,最后做成了两件衣服,够洗换了。

  因为全是手工制作,衣服显得粗拙不堪,穿在身上就像套着个大麻袋一样,但好歹是把父亲那高峻结实的身躯给包住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时代食物严重不足,父亲的个子居然“噌噌噌”的往上长,长成了一米七几的个子,真是愁煞了阿爷阿奶。

  虽然上学不用学费,但好歹也要伙食费啊。家里一穷二白,只有一张床一口锅一块破棉被,拿什么去交伙食费啊?没措施,只好每个月存了几斤大米煮了一罐咸菜拿去,放在学校的伙房里,叫伙房的师傅煮饭的时候一起放进去煮,米饭就着咸菜一吃就是三年。

  唐明中学结业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岁了,长成了个结实英气的小伙子。恰好队伍到村里招募新兵,于是便报名参军,因为长得高峻结实又有文化,很快的便通过了考核,顺利的成为一名军人。

  村里和他一起去参军的有几小我私家,三年后服役满了便回了村,地方上部署了事情,却因为没有知识文化做不下去,几经周折,最后照旧回了家继续务农。

  只有唐明留在了队伍里,获得了重用,一时间也是羡煞旁人。

  村里的父老乡亲有个什么难处有个什么需要,都市写信一一见告,请求资助,唐明也是个热心心肠,从不拒绝。

  1970年前后,生产队里想买两部自行车,用于代步服务驮工具,却是找遍了整个县城也买不到,于是便写信给唐明,问他有没有措施。

  一个月后,两部二八式的自行车便运送到了村委,这下子可乐坏了村里的那帮老家伙们,各人看着这新鲜玩意儿,乐开了花。

  这自行车走起路来比坐牛车快多了,省了不少脚力,少了许多时间,后架还可以驮一二百斤的工具,委实不错。

  到了1972年,唐明凑了些钱,和大伯二伯一起相助建起了一间瓦房,虽然只占三成,只有一堵墙一个角落宽的地方是属于自己的。但幸亏大伯二伯有屋子住,于是唐明一家人搬离了窝棚暂时安置下来。

  这一年,唐明回来相了一门亲事,衡宇建好以后,因为没有任何的家具,便购置了两个衣柜一路水运托运抵家,这事在老唐村曾引起一阵骚动,在其时这么稀罕的物件很难买到,纵然县城里有那么一两件,也是老贵老贵的,没人舍得出那个钱。

  村里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就为了瞧瞧这工具,摸摸这摸摸那:

  “瞧这漆上得多鲜明,悦目呢。”

  到了5月,唐明便请了个假期,回来和陈月凤结婚。唐明常年在外,这家终于是有了个主事的人。

  陈月凤曾说:其时她就是被唐明穿着军装的英气风发,给吸引住了,才会只见过一面,什么也不要的就嫁给了他。。

  于是唐明被迫复员。

  唐明复员回来的时候,正是1976年的冬天,就是阿爷出殡那天,恰好赶得及回来送老人家一程。

  想来这些年的努力挣扎要出人头地,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就像是梦一样。

  小雨荷尽管不是唐明的亲闺女,那无忧无虑的笑脸,照旧冲淡了生活中许多的痛苦与无奈。唐明开始埋头捣鼓那几亩薄田,以期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阿奶原来就不太管事,经过这些变故越发的糊涂起来。

  剩下唐明伉俪俩苦苦的支撑着这个家。

  今后以后,唐明变得木讷和迂腐,许多事情都不再加入,只是循分守己的种着自己的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期间,好频频单元来招人,唐明有知识有文化,原来有再次走出去的时机,但都是因为村干部的审核没有通过不愿放人而停顿,而当年做村干部的就是他的同族兄弟。

  他开始相信宿命,觉得自己始终逃不开它的魔掌,于是便不再抗争循分守己的过着日子。

  当年的意气风发与满腔的热血才气,日渐埋没在这荒原乡村之间。

  而陈月凤的有身,让唐明木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亮光。

  ...

  因为怙恃没日没夜在忙着农田里的耕作,没有时间管小雨荷,所以许多时候,她都是和小黑在一起。

  小雨荷在门前玩着泥巴,小黑便平静的趴在旁边,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而刚刚2岁大的小雨荷,经常是小爪子黑乎乎的沾满了泥巴就涂到它的脸上,它只是一动不动的任由着她厮闹,偶尔用它扫帚一样的尾巴,拍打着周围嗡嗡飞翔的苍蝇,不让它们靠近她的身旁。

  小雨荷刚学说话,只学会了一些简朴的命令,并试图向它发号施令逞威风,而它则从来没有违抗过。

  小雨荷喜欢用脏兮兮的小手,掰扯着它的耳朵,然后用尽全力爬到它的背上,趴在它的身上,轻轻拍拍着它的背,说:

  “起!”

  小黑就会像士兵听到了首长的命令一样,徐徐的站起身来,小雨荷知道,小黑是怕会摔着她,才会有如此谨慎缓慢的行动,于是她便更自得的命令着它:

  “走!”

  说完,她死死的拽着小黑的毛,生怕会摔下来。小黑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紧张,于是便驮着她慢慢的走,尽量不去发抖它那庞大的身躯。

  它尽量的控制着步子,小心翼翼的不要走得太快。

  都说牛犊子性子烈,可她家的小黑却特别温顺。

  它驮着小雨荷就在门前的草地上兜着圈子,不再畏惧的小丫头,开始“咯咯咯”的笑着,笑声回荡在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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