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冯才书·陆为霜篇（十六）佛语琴声困梦时
妖仙若是渡劫化为仙体，若有不适，寻常药物便难以奏效。九参客是妖仙界的名医，精通药理，研制了许多可以对仙体有效的药物，他炼制的丹药经常是千金难求。
陆为霜心中悄悄惊讶，这香气比上次师父云霞仙子用的浓郁得多，想来是故意加大了剂量。没想到这柳二竟然能买到药王山的熏香，不知道是如何买到的。
她屏住呼吸，说道：“柳令郎的琴技果真了得，这西安城虽是风和日清，琴声中却有高山俊秀，江河飞跃，果真是武艺不俗。”
柳复春见她精神奕奕，并没有困乏昏睡之态，心下生疑，面上却不改色，说道：“女人果真是知音，能听出在下曲中之意。在下琴艺粗陋，还请女人多多指点。”
陆为霜微笑道：“柳令郎过谦了。令郎除了琴艺出众，这熏香也是极为少见。若是小女猜的不错，这香或是从药王山得来？”
柳复春听得“药王山”三个字，琴声不由一顿，他沉凝片刻，说道：“女人也去过九宫山？”
陆为霜说道：“那是自然。我有个叔父就住在药王山，他身高九尺，平常喜欢背着一个葫芦，人是极好的，就是话有些多，另有一身药味儿。不知道柳令郎可曾见过他？”
柳复春停下弹奏，说道：“在下自然是认识的。这位前辈可以说是柳某的恩师。女人既然认得参客前辈，那在下不敢再继续叨扰女人。”
他站起身，自有小童来收拾古琴香炉。
陆为霜心中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屏气虽能坚持半个时辰，但是总照旧要呼吸，若是这柳复春继续纠缠下去，自己只好强行破门，那样......终非自己所愿。
柳复春对王富贵说道：“王员外，这位女人与在下恩师颇有渊源，这件事柳某不敢再行加入，还行王员外好自为之。”
王富贵急道：“柳令郎，你除了弹曲子，另有没有此外法子？价钱咱们可以商量......”
柳复春向陆为霜一拜，便带着小童离开了。
王富贵心中沮丧。自己在一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把整个西安成里的玄人异士都请来了，谁知道个个无功而返。
陆为霜柔声说道：“小弟，你看二姐像妖怪吗？”
王富贵说道：“二姐是天上神仙，怎能是妖？”
陆为霜说道：“你把这门打开，让我出去。二姐知道这些年对不起你，若你觉得委屈，二姐可以想措施赔偿你。”
王富贵摇头说道：“二姐，你这些话再也骗不了我了。”
他环视四周，只见适才进来的几人中，只剩下一个老僧人，另有一个小沙弥。
那老僧只顾着闭目念经，对适才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王富贵走已往，合十说道：“枯云大师，是在下过错，让您久等了。”
枯云僧人睁开眼，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何错之有？贫僧参佛，一时忘了时辰，还请施主见谅。”
王富贵说道：“大师，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了。今日若不能降服这女子，她肯定会取在下的性命。”
枯云转头看了看陆为霜，说道：“施主为我成华寺新建庙宇，重修佛祖金身，若有驱使，贫僧自然遵从。”
他走到陆为霜面前，合十说道：“这位女施主，世间万事皆烦恼，何不放下执念，归于来处？需知苦海无边，转头是岸。”
陆为霜说道：“大师佛法高深，却怎知小女心中烦恼？”
枯云说道：“贫僧有一篇佛经，还请施主听上一听。这佛经虽没有琴音动听，却可净心尘，去烦恼，使人心平气和，得大解脱。”
陆为霜说道：“既然大师有这兴致，小女子听着即是。”
枯云盘腿在地上坐下，双手合十，念道：
“目净修广如青莲，心净已度诸禅定。久积净业称无量。导众以寂故稽首。既见大圣以神变，普现十方无量土。其中诸佛演说法，于是一切悉见闻......”
陆为霜面露痛苦之色，这佛经之中，似乎有极强的法力，让她痛苦万分。
王富贵见状大喜，没想到这老僧人貌不惊人，本事却着实不小。
他跑过来，在枯云耳边说道：“大师，你只需镇住她，千万可别伤了她的性命。”
枯云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念道：
“法王法力超群生，常以法财施一切。能善划分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已于诸法得自在，是故稽首此法王。说法不有亦不无以因缘故诸法生。”
陆为霜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她也盘膝而坐，似乎想用定力反抗这佛经法力。
王富贵见状，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陆为霜已被压制，一旦失去法力，便只有任自己为所欲为；忧的是万一这老僧人用力太过，伤了她的性命，自己岂不是人财两空？
枯云又念道：“无我无造无受者，善恶之业亦不亡。始在佛树力降魔，得甘露灭觉道成已无心意无受行。而悉摧伏诸外道，三转法轮于大千。其轮原来常清净，天人得道此为证。”（注：出自《维摩诘所说经》）
陆为霜终于抵受不住，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晕了已往。
王富贵连忙喊道：“大师且慢，且慢！别再念了！”
枯云站起身，念道：“阿弥陀佛。王施主，既然这妖孽已被降服，贫僧就先告辞了。”
王富贵问道：“她可是已经法力全失了？”
枯云颔首说道：“那是自然，施主不必担忧。下午贫僧还要和众位师兄弟一起做场法事，这就告辞了。”
王富贵喜道：“大师慢走，等过几日在下再去庙里还愿。”
枯云点颔首，带着小沙弥急急遽的走了。
王富贵自得洋洋，说道：“快给老爷把门打开！今日老爷我便要洞房花烛！”
院里的仆人连忙围过来，其中一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王富贵扶正帽子，理理衣领，干咳了两声，大步走进房去，笑道：“二姐，你可还安好吗？”
他走近看去，只见陆为霜斜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死是活。
王富贵吃了一惊，连忙去探她的鼻息，过了片刻，恰似并无气息。
他吃了一惊，跳起来喊道：“你们几个废物，快去给老爷请医生！若是她死了，老爷就让你们陪葬！”
外面的仆人一哄而散。预计片刻之后，全西安城的名医都要不得安生了。
他正要去扶陆为霜，突然间只觉耳朵剧痛，接着只听陆为霜说道：“小弟，二姐好得很啊。只是你这么不听话，二姐要怎么罚你才好？”
王富贵马上六神无主，支支吾吾地说道：“二......二姐，原来你没事吗？”
陆为霜扭着他的耳朵，说道：“就你请的那几个江湖草包，怎能奈何得了二姐？”
王富贵吓得全身瑟瑟发抖，说道：“你.....你可是要杀了我？”
陆为霜笑道：“你是我的义弟，我怎会杀你？放心好了，二姐只当你是一时糊涂，并不会怪你。”
王富贵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笑魇如常，并不像十分生气的样子，心下稍安，说道：“只要你不杀我，其他的都好说，不管是要钱照旧要工具......我都给你。”
陆为霜松开手，说道：“这屋子里又腥又臭，咱们照旧换个地方说吧。”
王富贵连连颔首，说道：“那是自然，不如就到正屋大堂里，小弟一定好好聆听二姐教诲。”
陆为霜看着他一身艳红的新郎衣饰，叹了口气，说道：“小弟，你照旧带我去那里吧。”
王富贵不解，问道：“小弟愚钝，不知道二姐说的是......什么地方？”
陆为霜说道：“还能是什么地方，自然是你准备的新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