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冯才书·陆为霜篇（十五）铁锁美人琴声绵
风真道人说道：“列位请避远些，贫道要用三昧真火将这妖怪焚烧，逼她显出原形。”
王富贵连忙跑过来挡在他身前，说道：“这可使不得！只要能镇住她的法力，道长可不要伤了她！”
清溪道人也说道：“师兄，上次你用三昧火，把那青牛都烤成焦炭了，这么水灵的小女人你怎么能忍心下手？”
风真双手一震，将两人甩开，说道：“快闪开，莫要惹无妄之灾！”
他手结五行火印，八卦兑印，天干地支丙寅印，念道：
“九天炉火，光照乾坤。
云霄震荡，误落凡尘。
蜿蜒曲飞，灭妖灼神。
三三如意，九九归真。”
他甫一念完，立刻将剑在空中比划几下，只见三道火焰围绕宝剑盘旋，一道呈红色，一道呈黄色，一道呈紫色。
风真将剑向陆为霜一指，说道：“三昧真火召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只见这三道火焰从剑尖激射而出，直射向屋内的陆为霜。
王富贵吓得脸色苍白，说道：“道长快住手，使不得啊！”
陆为霜认得这咒法，原名为“三火镇炉”，原是妖仙炼制丹药所用，谁知道被这道人拿来冒充三昧真火。这三道火焰虽然威力不强，但若是靠近仍会受伤。
她装作畏惧的样子，退却几步，待到暗处，众人瞧不清时，才轻轻吹了口气。
旁人都没有察觉，只有那三道火焰就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墙壁，两道火焰火花四散，消于无形，红色的火焰却倒卷回去，点着了风真道人的道袍。
风真道人怪叫连连，在地上滚来滚去，他的师弟清溪连忙脱下衣服帮他扑打。
陆为霜说道：“这位道长，你平日里行走江湖，用这些障眼法、玩意儿骗了不少人吧？今天怎么不小心，把自己给点着了？这戏法认真变得不错。得了，女人今天心情好，就赏你几个大钱吧！”
她真的取了几枚铜钱，扔了出去，说道：“道长，我看你照旧回家再练几年吧，就这三脚猫的功夫，怎幸亏江湖上混饭吃？这也是为了你好！”
风真扑灭身上火焰，急遽跳起来，拉着师弟清溪就走。
王富贵喊道：“道长，你怎么走了？道长.....”这时风真道人却已经走远了。
苏氏兄弟自得洋洋，不住地贬损这风真道人，说他花招颇多，其实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王富贵愁容满面，心想难道真的让这苏氏兄弟脱手？他们若是把这些便溺之物泼到陆为霜身上，那可如何得了？
只听一人说道：“王员外不必烦恼，在下来为你解忧。”
王富贵转头一看，只见说话之人白衣白履，面如冠玉，身材挺拔，腰间配着一把长剑，看起来一表人才，仪态特殊。他连忙说道：“原来是柳二令郎，久仰久仰。”
那人说道：“王员外不必客气。在下曾在茅山修道三年，略懂这画符降妖之法。寻常鬼魅，柳某都不放在眼里。”
王富贵喜道：“有柳二令郎出马，自然马到乐成。”
那苏氏兄弟说道：“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现在该轮到我们兄弟了，这位柳兄还请在旁边等一等。”
柳二双眉一竖，说道：“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泼皮，拿了这两桶肮脏工具，妄想污了这清静宅院，还不快滚出去！”
苏氏兄弟闻言震怒，便要上来放对。苏丁花说道：“你这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是不是讨打？今日若有个伤残，可不要怪咱们兄弟欺负你！”
柳二伸出腿一扫一勾，兄弟俩已经仰天摔倒。
他冷笑道：“你们这点微末功夫，也敢拿出来显卖？你俩若是还不知好歹，柳某人就把这两个便桶扣在两位头上，让这苏氏双雄的英名传遍这西安城，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苏氏兄弟骂骂咧咧，却知道自己远非他的对手，若是真的被浇了一身屎尿，那以后还怎么在这西安城立足？哥俩面面相觑，说了一堆狠话，无非是“你等着”、“哥儿俩今天记着你了”、“咱们走着瞧”等等。
他们见王员外竟然一脸漠然，丝毫没有主持公正的意思，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一边骂一边搀扶着走了出去。
王富贵对旁边仆人说道：“这两位苏爷的工具忘了拿，快去给他们送去。”
那仆人应了一声，连忙提了便桶，追了出去。
柳二带着三名小童，来到陆为霜门前，说道：“在下玉柳庄柳复春，见过女人。”
陆为霜说道：“小女见过柳令郎，今日铁索当门，小女子未便奉茶，还请柳令郎见谅。”
柳复春笑道：“女人客气了。”
一个小童将一块绒垫铺在地上，仔细铺平。接着两位小童抬着一把古琴，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另有一童在旁边放上香炉，点上熏香。
柳复春盘膝坐下，说道：“女人美貌，上可比蟾宫仙子，下可比塞上昭君，不行方物。柳某献丑，在这里弹奏一曲，还请女人评点。”
陆为霜见他仪态举止，并不似妖仙，心想你一介凡人，这些雕虫小技术奈我何？
她微笑道：“柳令郎谬赞了。今日能得闻柳二令郎神技，不枉此行，小女洗耳恭听。”
王富贵在一旁心中忐忑，心想这柳二令郎风姿潇洒，长得俊美，又比自己年轻，万一二姐若是瞧上了他，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他右手紧握，心想这柳二自命风骚，在外面欠了不少风骚债，家里另有三房妾室，自己只要将这些事告诉二姐，她自然不会喜这登徒子。
柳复春十指微动，开始弹一首“渔樵问答”。
陆为霜侧耳倾听，果真琴音微妙，意蕴不俗。大师兄冯才书早年时曾酷爱古琴，经常抱着一把破琴，在山上弹奏。只是他这三十年来蹉跎颓废，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他的琴声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下山，大师兄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也许不久之后，就又能听见他那悠远回转的“高山流水”了。
她听了一会，不由得昏昏欲睡。正要睡倒时，突然警醒，心想自己正身处虎豹之地，怎么能这么大意？
但片刻之后，却又昏昏欲睡。
陆为霜强打精神，心想这才不到午时，昨夜睡得颇好，绝对不会如此困倦，肯定是那柳二搞的鬼。莫非老娘看走了眼，这柳复春其实是个高人？
她惊疑不定，上下审察这柳二令郎，只见他双目下垂，正全神贯注地抚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带的几个童子都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并无什么行动。
陆为霜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圈，突然定在他身旁的那个香炉上。这香炉中不知道点了什么香料，味道不重，却香气沁人。
这香味十分特别，倒像是曾在哪里闻到过。
陆为霜呆了片刻，突然间想起一件事。
早年间，师父云霞仙子曾患失眠之症，夜夜难眠，白昼却又困倦，饱受折磨，头发也白了好几根。
有一日掌门云松子招待一位九宫山来的朋友，便让师父云霞仙子前去相陪。这人名叫九参客，和云松子掌门、云霞仙子向来交好。
其时自己缠着云霞仙子，要去凑个热闹。在酒席上，九参客不住地夸师父云霞仙子美貌漂亮，说她是秦岭十大仙门的第一美人，她的徒弟是第二美人。
师父听了他的话，十分欢喜。
他还说：“云霞师妹最近可是为了什么事烦心？虽然神采依旧，只是眉目间稍见憔悴，就如西子捧心，我见犹怜。”
云霞仙子说道：“师兄见笑了。最近小妹不知得了什么病症，夜不能寐，心中烦恼。”
九参客是九宫山的掌门，深谙药理，问了几句之后，便笑道：“师妹不须烦恼，我这里有一些香料，安神调气，定能让师妹安睡。”
师父用了他的香料之后，果真不再有失眠烦恼。那香料的香气和寻常香料差异，是以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能依稀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