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论景玄之狠
“斗胆！”景玄重重拍案，大手落于木桌之上，直接将桌子拍成了两半，剑眉紧蹙，一副震怒欠好惹的样子。
但凡凤魏国人，谁人不知惹怒骠骑侯的下场？有不识相者，冒犯了他，被削去了全身的骨头，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废人，瘫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
这照旧轻的，更有甚者，全身瘫痪的同时，还服了毒药，每到雨夜，就会遭受蚀心之痛。
另有手段，数不甚数。
想想这些画面，宫人们即是一个冷噤，只有凤沅一脸镇静，瞥了桌子一眼，弱弱却没有丝毫惧意地来了一句：“赔我桌子。”
一听这话，宫人们更是一惊，不由替主子捏了一把汗，傻主子，命都要保不住了，怎么还想着赔桌子的事呢？
景玄并没有理会，而是转眸众宫人，放眼扫视了一周，冷冽的声线，犹如阴曹鬼门关般令人恐惧：“太子要看画像，你们竟不知通报，还要太子亲自来取！”
话音一落，宫人们又不由一惊。
竟然不是气太子不知礼数，而是气他们没有通报？
太子窝囊，除了皇后，从来没人帮着她。骠骑侯更是与太子，无任何联系，今日怎么突然帮着她了？
难道，真是到了太子翻身的日子？
听罢，众宫人齐齐一跪：“奴才知罪，请侯爷宽恕，太子饶命啊！”
只是没有通报画像而已，至于要他们的命么？
凤沅不以为然，以为景玄只是吓吓他们，没想到下一刻，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人，全部拖出去，赐箭刑！”
话落，马上有一队护卫闻声而来，制住一众宫人。
“这就用刑了？”凤沅一惊，怔怔地看着他，“你开玩笑的吧？”
见他一脸认真，凤沅才收了疑惑，只是忘记替主子通报，不至于用刑吧，随即摆了摆手：“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罚。”
宫人们都吓坏了，听了主子的话，连忙谢恩：“谢太子不杀之恩，谢太子饶恕，奴才一定感恩感德，好好伺候主子！”
景玄却不改面色，邪魅的五官之间，尽是地狱般的冷意，伸手一指莲蓉，随即道：“除了她，全部，赐箭刑！”
话落，宫人都吓得面色苍白，连忙磕头求饶，有甚者，很快磕破了头，鲜血顺着眉眼徐徐滑落。
瞧着局面有些残忍，凤沅不忍心，这才问于莲蓉：“什么是箭刑？”
主子怎么连这么有名的刑罚，都不知道了？
莲蓉悄悄一惊，依旧没有多问，只是敬重回覆：“回殿下的话，箭刑是骠骑侯所创，主要用在军营的刑罚。犯了事的人，头上顶一块石头，由其他兵卒百步射箭十支，既罚了罪犯，也训练了兵卒的箭术。”
“百步，哪能射中石头，要了命还好说，死不了，岂不痛不欲生？”凤沅继续问道。
“不仅痛，另有恐惧，那种感受，极为难熬。”莲蓉一边回覆，一边叹息。
这刑罚，用于惩恶人，倒不为过，可这一宫无辜……
凤沅依旧不忍心，转向景玄，像是求情：“你非要罚，各赏十个板子就行了，这么一吓，不死也要精神瓦解了。”
见他充耳不闻，她不由怒了：“景玄！”
他依旧不闻，只是冷眼瞧着宫人们被拖出去，一个个做成了靶子，由迟远执箭，开始箭刑。
四十五个宫人，围成了一个半圈，皆是提心吊胆，吓得冷汗直冒。更有甚者，下身已经湿了一片。
凤沅跟了出去，神情一瞬严肃，瞧着前院壮观的大局面，心也随着提了起来。
只见迟远取出一块蒙布，慢条斯理地蒙上双眼，一手执弓、一手拿箭，三箭齐发，只听“嗖”地一阵齐声，看似随意，却若有章法。
险些是眨眼的速度，便听百步以外，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响亮而短促。
虽隔得远，在凤沅听来，却尤为难听逆耳。
死了……三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他未免太狠心了！
即即是医生，见过伤者、死人，却没见过如此局面。
像是自己亲自动手杀了人，凤沅一个踉跄，幸而实时被莲蓉扶稳：“殿下没事吧？”
“没事。”凤沅摆摆手，双腿发软，脸色也随着发白。
这时，景玄却没有慰藉，只是沉声一句：“桌子，会赔给你的，宫人也会悉数给你补上。”
此时现在，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出去透透气吧。”撑着莲蓉，凤沅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听着绝望的叫声、哭声、求饶声，却没有回首一眼，慢慢离开了东宫。
最是一年春利益，绝胜烟柳满皇都。
皇宫景致，自然属御花园最好，百花盛开、百鸟鸣啭，一缕温暖的东风，拂得叶子轻轻摇曳，柳絮随风而扬，如画一般美妙。
正想深入美景，却见湖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似在赏鱼。
“皇……”莲蓉一个俯身，似要行礼，却被凤沅一拦，食指往小嘴上一放，示意她不要作声，“嘘！”
所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她照旧能躲就躲，不招惹得好，省得老子举事。
凤沅转身，突然变得蹑手蹑脚，正想跑，却听天子浑朴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沅儿。”
她被喊住，只好转身，故作刚刚看见他，假模假样地扯出一个笑容：“好巧，父皇也在这，儿臣参见父皇！”
“过来。”天子招了招手，依旧一脸威仪。
心里不情不愿，凤沅照旧走了已往：“父皇有什么付托？”
“太子妃选得如何了？”天子一心，自然牵挂在皇族香火上。
正想回覆，便听传话的太监一声通报：“皇上，大皇子来了。”
话落，只见一名墨衣男子，呈着一个手掌巨细的锦盒，微微垂首，敬重而来：“儿臣参见父皇。启禀父皇，先前付托，叫儿臣制的卧龙香，已经制好了，特来献上。”
卧龙香，顾名思义，就是让天子能睡得香甜的香料。
“嗯。”天子睨着凤沅，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异色，随即莞尔一笑：“沅儿，替朕拿过来吧，你懂医药，顺便看看这香如何。”
她哪懂这个？
凤沅悄悄想着，也不能袒露，只好应了一声，向凤祀走了已往。
只见凤祀打开锦盒，自其中取出一块香料，递给她，却故意似地用中指一弹，只听“咚”得一声，香料掉进了湖里，顷刻时光就被湖鱼吃尽！
瞧着香料，自凤沅手中而脱，天子虎躯一震，似有几分怒意：“你一向稳重，今日怎么如此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