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茹伸袖擦去眼泪,缄默沉静了片刻,忽道:“你戴着的那块玉符呢?”
周进一怔,摘下颈上玉符,递给了她。
周茹拿在手中瞧了好一阵,又道:“把匕首取来给我。”
周进心中惊讶奇怪,将他已往狩猎用的匕首拿来给她。
“手掌伸出来。”周茹接过匕首后,又付托了一句。
周进越加奇怪,伸出了左掌。
“忍着点儿疼。”周茹握着匕首,以刃尖在他掌心小心翼翼的轻轻划下,割开了两寸长的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立即涌出。随后把那玉符又放入他掌心,“攥紧手掌。”
周进既惊讶迷惑,又期待激动,虽还不明她这番举动的用意,但这玉符有多重要,当今世上,恐怕再没人比他更明白。
立即依言紧紧攥紧了手掌。
不出片刻,左掌的指缝里面,隐隐有淡淡的红光透出。
正惊奇间,又觉掌心伤口处,一阵烧灼般的滚烫刺痛,下意识的便要松开紧握的手指。
“别松手!”周茹急遽嘱咐了一句。
周进忍住。
烧灼感如同一道滚烫的热流,自他掌心的伤口钻入,沿手臂一路逆流,到了肩颈处,突然一化千万,又蔓延向周身。
顷刻之间,无数道炎流散诸周身,已通达了四肢百骸。最终又复归一体,如同一道闪电般,直贯脑海深处。
周进脑中轰然大震,这一刻,有个声音如同霹雳般,自他脑海深处炸响了起来。
“我今化太玄,于轮回之上,为诸神做引!”
这声音自虚无中而生,弘大苍凉,有如高天里的风暴,瞬间席卷天地,遍达了周进脑海中的每一个最深的角落。
那是无尽的大悲凉和大恼怒,大勇气和大决心,大希望和大牺牲。那是所有这些交糅在一起所形成的言辞,憾心动魄。
过了好半天,周进才回过神来。松开五指,只见玉符已被自己掌心的鲜血染红,中间的那块半透明的红色菱柱状水晶还发着红光,只是光线微弱黯淡,正在徐徐退散。
“天帝!”
没错,是天帝宇化轩!
前世周进见过天帝许多次,也跟他说过话。刚刚脑海中炸响的那三句话,简直是天帝的声音,绝不会有错。
我今化太玄,于轮回之上,为诸神做引……
但这三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块玉符是咱们周家祖传的遗物,它叫‘神引符’。听爹和娘说,它里面隐藏着一件重大的秘密。”
周茹一面说着,一面低头给他包扎掌心的伤口。
“神引符?”周进回过神来,“那三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周茹竟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不知道?”
周进一怔,将适才神引符中钻入他体内的那股炎流,以及之后脑中响起的天帝所说的那三句话都跟她说了。
“你……你能听到那三句话?!”
周茹坐直了身子,整小我私家都慢慢的僵住了,只两眼盯着他,脸上的神色,也不知算悲照旧喜,竟是难以形容的奇怪。
周进点了颔首。
周茹突然哆嗦了两下,眼泪夺眶而出,猛地将他用力抱住,力道之大,竟如铁箍一般。
周进一惊,道:“怎么了?”
“你能听到那三句话?进儿,好进儿,我的好进儿!你……你能听到那三句话!老天开眼,先祖保佑,你……你能听到……”
周茹此时已完全失态,全身都在剧烈的哆嗦,满脸泪痕,口中翻来覆去,只是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声音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你当心身子。”
周进这才反映过来,她这是激动欢喜得过了度。生怕她再这么心神激荡下去,引动病势发作,轻轻挣开了她,一边劝说,一边抓着她的双臂,强制她平静下来。
过了好半天,周茹情绪才稍稍平复,便急着张口又要说话。
周进心中受惊疑惑之余,也难免感应有些可笑,抢先笑道:“再值得兴奋的事情,也不用急这一时半会儿吧?你先歇一会,养好精神再说也不迟。”
周茹定了定神,叹道:“今天倒让你瞧见笑话啦。”
周进搀着她回到侧殿床上躺下。
周茹闭目歇了片刻,又睁眼坐起,望着周进的目光里面,既激动欢喜,又欣慰怜惜,另有几分难以消解的担忧和疑虑。
“你现在大了,有些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
她低头瞧了一阵手中的神引符,亲手又替周进戴回了颈上。
“这块玉符从咱们周家先祖手上传下来,到现在为止,已经凌驾了两万年。咱们周家世代传承守护着它。
“先祖当初说过,能够听到那三句话,才是真正开启了传承。可是这两万多年,千百世下来,咱们周家也曾经有不少先人能引动玉符里潜藏的力量,却始终没有一小我私家像先祖说的那样,真正开启过传承。进儿,你是第一个!”
周茹难掩心中的欢喜和激动,事实上,周祖当初所说的真正开启神引符以及他留下来的那三句话,经过周家族人成千上万年的研究和琢磨,险些泰半后人已经在怀疑它的真实性。
她今天让周进传承神引符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期盼他能引动符内潜藏的力量而已,事先压根儿就没想过真正开启传承这件事的可能性。
周进得知这些,并不感应奇怪。
这块神引符是什么来历,他一清二楚。天帝生平为人行事,超脱于是非善恶之外,不能以世俗眼光来定论。天帝的所思所想,也非世间任何一人所能测度。他既将这玉符留传后世,所谓的传承,自有深意,又岂是单凭心血和努力就能破解其中的秘密?
自己能够真正开启传承,奇怪也不奇怪。究竟从基础上来说,自己如今已是仙宗唯一的门人。
“当初爹娘在世的时候,对这块玉符琢磨了许多几何年。爹爹临去都还心有不甘,遗憾没能解开它里面的秘密。”
周茹忆及怙恃离世时的情景,一时伤怀,眼圈儿微微发红,轻轻又叹了口气。
今世怙恃离世太早,周进现在所知道的那些影象,早已一片模糊,自己对他们也没几多印象。
对于周家和怙恃的一切事情,泰半都是小时候从周茹口中听来。
数百年以前,周家家势之盛,尤胜当今宇文家,可惜到了他玄祖辈上,家世衰颓,已完全隔离了武道上的传承,沦落成了普通乡绅大户的田地。
到如今,周家连家道基本都丧了,几近生死绝地。
父亲一介文儒,虽说一直都没入武,但毕生钻研所学,也都跟武道相关。
母亲身世宇文家,天赋既高,人又聪慧,在她十七岁那年,因和父亲相恋一事,跟宇文家反目后,两人自此离开雾村,十余年后,才又带着刚满两岁的周茹返回。
自此他们两人便不问世事,大多时候,都在书房里渡过。直到他出生后的第四年,怙恃却突然相继病亡。
周进早知这件事里定有蹊跷。父亲暂且不说,母亲身为武道中人,修为可不低,岂有莫名其妙就病故的原理?
此时一明白神引符和周家的关系,他就越发肯定怙恃的“病故”另有隐情。
“你不用太惆怅,爹娘虽然遗憾离世,这块玉符里的秘密,我以后自会一点点的都慢慢去解开。”
周茹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徐徐说道:“爹娘有两大遗愿,一个是恢复咱们周家先祖的荣耀,另一个即是破解这块神引玉符里的谜题。
“他们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关于这块玉符,咱们周家所知原来就不多,爹娘那时也不放心跟我说太多。你既能开启它的传承,以后真正解开它里面的秘密,也就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