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雾气氤氲，灯火迷离。水声轻轻作响之处，人影微动。
李曜泰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一边享受着临时贴身丫鬟现学现卖的推拿术带来的舒快之感，一边欣赏着自己撂在水缸边缘的一双纤细轻盈的脚。
五天前，她用这双脚狠狠地攻击了包罗袁二在内的十几只敢于对她欲行不轨的登徒子，端的是小而精悍，妙不行言。
这样一双近似完美无瑕的天足，正是当初身为男儿时的李曜最喜爱的类型，尔后世那些饱受高跟鞋摧残的所谓“美足”基础无法与之相比。
李曜完全无法理解，明清时期的男人为何会喜欢那种又臭又长裹脚布缠出来的什么“三寸金莲”，只觉他们的畸形审美观简直歪破了天际。
幸好，喔不……应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她穿越的时空是唐朝，而不是女人流行缠足的时代。
想到这儿，李曜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然而，李曜唇角弯出的这一丝弧度，却让一双正在为她推拿脚心的稚嫩小手停了下来。
这双小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袁二的长女，也就是所谓的袁大娘。
是的，一个“大娘”，未满十三岁的大娘。
原来凭据这时的习俗，这个男女的行第是凭据同一先祖的同一辈人来排列的，不只是同胞兄弟姐妹，连堂兄弟姐妹也都要算进去，但袁二在十多年前就和已往的亲族失去了联系，基础无法得知子女这一辈人的行第，所以他的长女就只得暂且唤作了“袁大娘”。
而袁大娘不得不认可，她根天职不清什么是妖，什么是仙了。
她以前看到的妖怪和神仙，全都是寨主家里画儿上的，而眼前这位被耶娘说成凶恶妖怪的娘子，怎么看都比那画上的仙女顺眼多啦。
看到袁大娘在莫名发愣，李曜不由皱了皱眉，便将脚掌从袁大娘手中抽了出来，袁大娘突然觉察手中一空，恍若如梦初醒，一时间两只手还悬在半空，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李曜认为袁大娘一定是有些累了，而且她也觉得自己洗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提腿，从水缸中迈了出来，又向袁大娘指了指叠放在缸边矮凳上的干帕布。
袁大娘发现自己没有因失神而受到责备，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一听到新的指示，就变得手忙脚乱起来，竟然抓起帕布直接朝李曜的胸脯擦去。
李曜不由大窘，赶忙捉住袭来的莽撞小手，轻轻夺过帕布，又抬手一指袁大娘身后的矮凳，并以颇为尺度的唐代关中腔命令道：“坐下。”
袁大娘不明所以，照旧唯唯诺诺所在了个头，老老实实地坐在矮凳上，就像后世那些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头埋得很低，低得都快贴到肚皮上了。
李曜见到袁大娘这副委屈可怜的小模样，不由暗自检验自己的谱儿是不是摆得有些过了，可是她也搞不懂自己缘何会有这样颐指气使的势派，似乎与生俱来一般。
李曜在初来乍到的那个夜晚，便向袁二很是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在饮食起居方面的要求，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教人来贴身伺候于她。
原来其时袁二听了，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显然心里是拒绝的，但他不能拿一家老小性命冒险，纵然是再不合理的要求，也只得硬着头皮照办。
于是在袁二的部署下，袁大娘很不幸地成为了李曜的临时贴身丫鬟，而袁家两个小女人平日所住的西厢房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李曜的起居之所，若是将李曜这般行径比作鸠占鹊巢，都算是轻的了。
李曜自行擦干完了身子，袁大娘便自觉起身上前服侍李曜穿着衣物，然后待到李曜离开浴房，就褪了衣服，爬进散发着药味儿的热水缸里泡起澡来。
袁二家中没有皂荚和胰子这样的清洁用品，他们平时所谓的浴身，其实只是用水擦一遍身子了事，而且他们也只能在煮黍米饭有了淘米水之后，才会在当天日头最高的时候濯洗头发，而从未离开过雾谷村的袁家三个孩子，甚至还都是头次听说洗澡需要浴桶这种工具。
虽然了，袁家原来也没有什么浴房，是以袁二一家只得把柴房腾了出来，然后把一个大陶缸洗刷得锃亮锃亮的，再搬进去取代了李曜所说的浴桶。
至于他们为李曜准备的被枕床单，也全都是新的，而且照旧袁大娘未来的妆奁。
总之，袁二一家真是怕极了李曜，为了渡劫保平安，似乎作过一场思想总发动，对“白额大娘”的服务不行谓不周到，态度不行谓不积极，尽管他们家里的条件有限得很，但照旧尽一切可能做到有求必应。
虽说此时刚过清明，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可这个叫做雾谷村的地方，还真真是地如其名，不光空气湿度高，而且昼夜温差极大，纵然是屋子里的气温，到了夜里也顶多只有三、四摄氏度的样子。
李曜对睡眠条件的要求不算高，却也只是相对后世的普通人而言。
那种填充了精细干草的方枕，除了有点偏高，倒还算软和，可是她对以麻布为面，柳絮为胎的布衾就不怎么满意了。
“布衾多年冷似铁”，杜甫在诗中的描述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
袁二拿给她用的布衾虽说是他家里最好的，但摸起来照旧又糙又硬，而且保暖性亦是相当糟糕，李曜曾经试图一小我私家合衣而睡，不到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冷成狗了，哪怕是后世最普通的棉被，都比那个大麻袋般的玩意儿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所以说，李曜让袁大娘来陪自己睡觉，只是为了想找小我私家抱团取暖而已。
更况且，对疑似有严重自恋倾向的李曜来说，一个芽菜菜般的小身板也没什么自制好占的，袁大娘在她眼里纯粹就是一小孩儿。
然而，袁大娘第一天的事情却以完全失败告终。
原因无他，就是袁大娘身上的虱子。李曜上辈子哪里遭受过这种小玩意的祸殃，就地差点没把床给拆了。
于是乎，通晓一些中医知识的李曜让袁二采了一些百部草回来，稍加处置惩罚便用来除虱，今后不光她自己每日都市洗浴全身，还强令袁大娘也要随着泡一回药澡。
至于效果嘛，因为村里除了袁二一家，其他村民早就跑光了，洗澡的时候基础不用担忧有人来打扰，只要热水富足，想泡多久就泡多久，虽然是顶呱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