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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第八章:西湖风浪

血蓑衣 七尺书生 3730 2018-02-28 13:45:00

  与赵馨离开已是黄昏,心乱如麻的柳寻衣并未急着返回天机阁,而是独自前往西湖阆苑。虽然名字取得别致,但西湖阆苑并非权贵官宦的府邸,而是西湖畔一条充满茶室酒肆的小街。因为这里时有文人骚客喝得酩酊烂醉陶醉题字留诗,故而附庸风雅的取了“西湖阆苑”这个风雅之名。

  柳寻衣时常来此喝酒,因为喝醉了便能忘却功名利禄,忘却是是非非,对他来说倒也不失为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天色渐暗,西湖阆苑仍旧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柳寻衣临湖而坐,若有所思,小二将酒送上一壶,离开时顺手拿走柳寻衣放在桌上的几枚铜板,从始至终柳寻衣没有正眼看过小二,小二也没有多言半句,此处只有一种酒,而且只值一个价钱,这即是西湖阆苑的规则。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喧闹的街上,一道与“杯酒诗篇”格格不入的声音突然传入柳寻衣耳畔,打断了他的沉思。柳寻衣循声望去,但见酒肆旁一座依湖而建的茶室中,一个二十多岁,浓眉大目的黑衣男人正坐在二楼靠窗处,满眼鄙夷地望着西湖阆苑中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的一众醉客。

  看这人的模样绝非文人雅士,因此从他的嘴里念出这段诗文也几多令人感应有些奇怪,柳寻衣和周围人一样,朝此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左右何人?竟然敢在临安城大诵这样的诗文?”柳寻衣身旁一桌坐着的是三五个喝的醉醺醺的文人令郎,其中一名白衣令郎伸手高举纸扇,直指茶室上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对于这些文人令郎似乎极为不屑,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白衣令郎哪肯罢休?再度高声喝道:“你这莽汉从哪里听来的这等诗文,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只看到我等喝酒,但却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的滋味,我等这是在借酒消愁,却被你这莽汉说成纸醉金迷,实在惹人恼怒。”

  “兄台莫与此等莽汉一般见识,我看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诗文,借此卖弄卖弄而已。”另一青衣令郎接话道。闻言,几人相视大笑,尔后便继续围坐痛饮起来。

  “一群纨绔子弟,谈何借酒消愁,老子看你们这群病秧子基础就是无病呻吟,装腔作势。”茶室的黑衣男人绝不避忌地出言挖苦。

  “斗胆!”

  白衣令郎闻言登时拍案而起,瞪着一双醉眼怒喝道:“哪里来的狗工具竟敢在这里乱吠,实在可恶之极,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只怕我等还真要被你这厮小瞧了。”

  “教训?”黑衣男人不怒反笑,将右手探出窗户朝下招呼几下,挑衅道,“你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肩无二两紧肉,长的比女人还像女人,老子倒想看看你们如何教训我?”

  “混账工具,天子脚下竟敢出言不逊,有辱斯文。看我等将你拿送到官府问罪!”

  说话的功夫,以白衣令郎为首的几人召集起四周同仇敌忾的文人酒客,十几人吵吵嚷嚷着朝茶室冲去,看架势非要将那黑衣男人拿下不行。

  柳寻衣没想到今夜竟然还能碰上这等趣事,白昼的郁结当下去了一半,端起一杯酒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

  纷歧会儿的功夫,但见茶室二层人影憧憧,陪同着一声声喝骂嘶喊,一阵桌椅倒翻、茶碗破碎的声音接踵而至,不外这阵响声来的快,去的却是更快,险些是一错神的功夫原本喧闹的茶室二层,已经重新平静下来。

  就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们窃窃私语时,只听到一声声哀嚎忽地从茶室内传出,紧接着就看到刚刚冲进茶室的十几个文人令郎,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模样夺门而出,他们之中还不乏有人的衣衫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这些平日里最在意斯文礼数的令郎们,现在纷纷坦胸露乳,全然不成体统,惹得茶室外围观的人群一阵哄笑。

  柳寻衣见状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这群令郎平日里连剑都提不起来,又如何能与那虎背熊腰的男人叫板?”正当柳寻衣在苦笑中欲要转身离去时,围观的人群中却是突然发出一声惊奇的惊呼。

  “你适才不是气焰嚣张的说我小瞧了你吗?那你现在又哆嗦什么?莫不是怕了?”

  粗犷的声音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柳寻衣循声而望,但见茶室二层的窗边,黑衣男人正单手拎着那白衣令郎的右脚踝,令他头下脚上地倒悬在半空之中。虽然二层茶室高不外三五米,但在窗下所铺的乃是坚硬的青石方砖,再加上白衣令郎现在脑袋朝下,黑衣男人若是突然松手,白衣令郎非得摔个脑浆迸裂不行。

  现在白衣令郎早已没了适才的气焰,倒悬于半空的身子抖成筛子,裤裆周围的颜色深了一片,俨然被活活吓尿。

  “适才……适才是我醉酒失言……还望……还望这位兄台不要与我一般见识……”白衣男子声音哆嗦地恳求道。

  “这种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适才还叫你莽汉,现在却又叫你兄台,基础就是欺软怕硬。不必多言,现在就把他扔下去,摔死算了!”

  突然,一道戏谑的女子声音蓦地自茶室上响起,紧接着只见在黑衣男人身后,一名身材高挑,姿色卓绝的红衣女子徐徐显露出来,白皙的肌肤甚至有些晶莹剔透,柳叶细眉,明眸皓齿,直挺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噙着玩味笑意的樱桃小嘴。显然,她与黑衣男人是一伙的。

  此女的声音如莹鹂般洁净清脆,煞是好听,只不外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有余悸,她竟然怂恿黑衣男人将白衣令郎活活摔死。

  “好啊!”

  黑衣男人笑的不怀美意,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松了一下手指,白衣令郎的身体登时往下滑了一截,吓得茶室周围的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那白衣令郎,现在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满身瘫软,索性昏死已往。

  “就这点胆子也敢说教训别人?”红衣女子似是觉得极为好玩,用手中的宝剑轻轻戳了戳昏死的白衣令郎,一时忍不住竟是笑作声来,“原来你想消愁基础不需要喝酒,只要把自己倒过来就是了。哈哈……”这个时候红衣女子竟然另有心情说笑,不禁令人汗颜。

  “此人虽然出言不逊、行为莽撞,但却罪不至死。”正当红衣女子欲要敦促黑衣男人松手之际,柳寻衣突然开口道,“更况且在临安城中当街杀人,只怕这位兄弟和这位女人也会给自己惹上不小的麻烦。”说着,柳寻衣还转头在人群中环视一圈,朗声道:“刚刚被你们教训的那些令郎中不乏朝中显贵王孙,我料想他们定会去找人前来抨击,我劝告这位兄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旧早些放了他,速速离去吧!”

  “想抨击只管让他们来,来几多本女人便教训几多。”红衣女子似乎对柳寻衣的好言相劝极为不满,冷哼道,“倒是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敢管本女人的闲事?我现在劝告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旧速速离去吧!”

  虽然气氛颇为紧张,但红衣女子这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照旧令周围不少人忍不住偷笑作声。

  柳寻衣也不恼怒,他从红衣女子和黑衣男人二人的言谈举止中已经断定,此二人肯定来自江湖,因为在临安这种各处权贵的地方,唯有江湖中人才敢如此纵脱不羁,对权贵子弟视若无睹。更重要的是,黑衣男人一身的好功夫更非寻常黎民所能企及。

  对于江湖中人,柳寻衣有一种天生的好感,拱手笑道:“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外是想化干戈为玉帛而已。若是再迟疑片刻真等官府的人到了,你们二位岂不是平添麻烦?”

  “官府之中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他们来了老子正好能运动运动筋骨。”黑衣男人冷笑道。

  柳寻衣知道江湖中人一向自视甚高,非但对官府没什么好感,更看不起官府中人,认为官府中多是庸才,殊不知官府内其实潜伏着诸多妙手,这些妙手的武功相比于江湖中的妙手怕是也不遑多让。

  说话的功夫,红衣女子却是毫无征兆地突然挥舞玉臂,陪同着“嗖”的一声轻响,一道银光射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直袭柳寻衣而来。柳寻衣眼疾手快,身子微微一侧,同时右手迅速探出两指轻轻一夹,那根细若发丝的银针便被其牢牢夹在指间。

  不等周围人叫好,柳寻衣却是突然反手一甩,银针又“嗖”的一下飞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反映同样不慢,脑袋迅速一甩,当她转转头来的时候,那根银针已被她稳稳地叼在口中。

  黑衣男人目光深邃地盯着柳寻衣,笑道:“看你也是个练武之人,既然你想救他那我就给你个时机。”

  “哦?”柳寻衣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左右所言何意?”

  “看是你快照旧我快!”

  黑衣男人突然发令,话音未落他的五指已经完全松开,再看那白衣令郎“呼”的一下朝着青石地面砸去,围观众人发作出一声惊呼,更有不少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血浆横流的惨状。

  可等了半天,众人并未听到白衣令郎坠地的声响,当他们屏息望去之时,但见柳寻衣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茶室窗下,单手架着毫发未损的白衣令郎,淡笑着看向楼上的二人。

  “好快的行动!”黑衣男人赞扬道,“不知兄弟是哪个门派的妙手?怎的也惠临安城来了?”

  “我是……”柳寻衣刚想习惯性地回覆“东府天机阁”,但转念一想江湖中人对官府一向排斥,故而语气一滞,急遽改口搪塞道,“在下柳寻衣,区区无名小辈不值一哂,还未请教……”

  “我叫林方大,这位是……”

  “林方大,我们走!”

  不等黑衣男人介绍红衣女子,那女子却是心有不甘地娇哼一声,冷声打断了林方大的话,面带不悦地瞥了一眼柳寻衣,转身消失在二楼窗前。

  “柳兄弟,我们算不打不相识,他日我再请你喝酒!哈哈……”

  “林兄,后会有期!”

  黑衣男人爽朗一笑,拱手与柳寻衣急遽离别后便快步向红衣女子追去。

  现在,十几个衙门里的差役急遽赶到茶室前,在周围人的七嘴八舌下,差役派人守住茶室大门,其他人则一起突入楼内搜捕,可当差役们气势汹汹地冲进二楼大堂时,那里早已是空空荡荡,除了靠窗的桌子上仍旧摆放着两杯尚未喝完的热茶外,即是再也寻不到半点人影。

  柳寻衣趁乱离开人群,站在江边举目静静地凝视着西湖中心一只渐行渐远的小船,想起适才的林方大与红衣女子,嘴角先是扬起一抹羡慕的笑意。忽而转念又想起自己的窘迫,脸上笑容渐失,眉宇之间又重新蒙上一层忧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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