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头还不算太暗，天边仍旧是挂着夕阳，一抹血色晕染开。
后门咯吱一声虚掩上，绛红的衣摆便随着急促的步子翻扬起来，在暮色里越飘越远。
身影一拐，便从拐角出牵出一匹马来，利落地翻身上马，马鞭一扬。
“驾！”
一骑绝尘而去，不外一眨眼便只能听见马蹄声，一抹绛红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今晚宋氏一定会对阿莞动手，顾遥必须赶忙已往阻止，否则，又是多了一条人命。
顾遥一抽马鞭，用力一夹马腹，马便更急促地往前跑去，夜风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她眯着眼，只是一咬牙。
*
宋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琥珀，不由心情很好，笑道：“怎么又来了？”
“表女人今日出去了，特意付托给夫人送梅子冻糕，好叫夫人尝鲜。”
“阿遥倒是费心。”
琥珀跪伏在地上不做声，重重烛火晃动，房间里静极。
“人查出来了，琥珀，”宋氏脸上浮起点奇怪的笑容来，既慈祥又扭曲，只是琥珀却是晓得这是欣喜了，“等过一阵子你就可以回来伺候我了，其时候你再领赏。”
琥珀心里咯噔一下，过一阵子就可以回来，那表小姐呢？是找此外人去伺候监视表小姐，那么用不着自己了……领赏，领什么赏。
用不着自己了，领的到底是赏照旧罚？
琥珀一下子惊骇起来，跟在夫人身边那么久，最是晓得夫人的脾性的。面上贯来是温和的，可是里子，也只有她们这些近身的人才晓得。
“夫人？”
她原本也就是来探探口风的，看看自己说的有没有用。
“还好你发现了，今天确实是立了大功，回来伺候我不是比伺候阿遥要好么？照旧说，你现在心都拐到阿遥那里去了？”
原本是温和中带点玩笑的话，宋氏却说出点绵里藏针的意思，琥珀只是觉得满身都不舒服。
于是赶忙道：“不是，只是表女人那里没有人伺候……”
“这便不用你担忧了。”
“是。”
“回去吧，你时常来欠好。”
琥珀依着话退下了，心里却嘀咕着，哪里有这样调的呀。
门这才被掩上，吴嬷嬷站在宋氏跟前，压低了声音道：“表小姐这还在府里，夫人……”
宋氏冷哼一声，神色酷寒，哪里有之前慈祥温和的模样，道：“原先我也只想把她送出去，谁知林逸那个废物这点子用都没有，不光没把顾遥的名声弄坏，反倒弄得自己一身骚，没个罪过无法把顾遥弄出去也就算了，还叫她查出了刘家那个丫头的所在……”
吴嬷嬷皱皱眉，仍旧是有些担忧：“夫人亲自动手，怕是欠好……”
“哪林逸有用么？煽动她倒是好说，直愣愣地就去找顾遥麻烦，可是半点脑子不晓得用，反倒是她自己亏损！顾遥名声好好的，我怎么把她送出林府？连送出去都送不出去，怎么灭口……”
“在说了，杀人灭口的事情，”吴嬷嬷凑到宋氏耳边低语，仍旧是极为纠结，“夫人，咋们照旧尽量不要做罢，老奴夜里也睡不牢固。”
“呵！”宋氏忽地拔高声音，尖尖的眼角一睃，厉声道：“你如今倒是开始慈悲起来了，当初的主意可以你给我出的。”
吴嬷嬷像是被抽干了气，忽地瘪下来，低声喏喏道：“那夫人亲自动手罢，究竟也不晓得刘家丫头是不是已经把事情交接给了表女人……”
“行了，去部署，今天晚上一定要把那家两个给处置惩罚了。”宋氏招招手，她脸色越发欠悦目。
“老奴已经部署了，入了夜就去连夜处置惩罚了，顶罪的也讲好了条件，就说是看中那家的小娘子，趁夜轻薄，反倒是害了性命……说是要给他五百两，再给老子娘买个住处……”
宋氏听得不耐烦，直接招招手，道：“给他八百两，把事情吞进肚子里烂了，老子娘我们也好好照顾，每年过节送米布补助。要是袒露了……”宋氏睁开眼，眼神往上一飘，淡淡道，“别说老子娘，就是七拐八弯的远房亲戚，也欠好过。”
“是。”
烛火忽地爆出一个灯花，“啪”地一声炸开，越发显得房间里气氛凝重。
“阿遥不是喜欢时常出去走动么？女子时常出去走动，怕是不大宁静。”宋氏摩挲着手里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那翡翠成色极好，被灯火一照，莹莹流碧。
吴嬷嬷情不自禁地看已往，心里也暗自惊叹，真是悦目。
“吴嬷嬷。”
“嗳。”
宋氏脸色便不大悦目，仍旧道：“出去闲逛，便什么人都能遇到，说不定就遇到了什么事……一遇上什么事，若是丑事，林府可就呆不下去了。”
话只说半分，怎么做就要看下人的，真做出了什么欠好的事，也是别人做出来的。
吴嬷嬷心领神会，没说清，她也晓得要做什么事。就是可着劲地把顾遥名声糟蹋了，出了丑事，自己也欠美意思留着。
富朱紫家，真出了丑事，要么真死要么假死搬出去，都再好不外。
自然，宋氏作为顾遥的姨母，唯一的一个外甥女儿，肯定是心疼的像什么似的，一定护着只让假死。
假死搬出去……谁都以为她不在了，也不在林府里，没人看着，就是半夜闷死了把尸体丢出去，都没人管！
“行，都交给老奴去半！”吴嬷嬷笑呵呵地答，一面道，“槐花胡同里的事情成了，老奴就过来给夫人说一声。”
宋氏点颔首，示意让吴嬷嬷下去。
虽然天色才刚刚昏沉下去，可是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四处都极为明亮。
她看着明明亮亮的灯火，忽地叹出一口气，她的治哥儿还在沧浪书院念书，这个时辰肯定也是点着烛火看书的。
人人都说治哥儿有才气，肯定能够中进士的，只是这样念书，也是真的辛苦。
无论治哥儿多喜欢顾遥，顾遥都是留不得的，宋氏紧紧抓着自己的翡翠镯子，眼神越发坚定起来。